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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树娥(第四章(63、64、65)

作品名称:拓跋树娥      作者:刘牧之      发布时间:2012-08-03 08:34:33      字数:6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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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拓跋带着婆姨、娃娃一家六口人再次南下回到了南泥湾。他们先在村外的野地里找了一孔破窑暂时安顿下来,草草吃过晚饭,老拓跋叫树娥和树林照看弟妹们,便和汪氏悄悄来到刘海刚家。
  
  刘海刚和高氏已经熄灯躺下,听见外边有人敲门连忙披衣下床拉开门,刘海刚看见老拓跋两口子缩头缩脑地站在门外惊得目瞪口呆。呀,老拓,你这人胆子真大!这秋忙收谷子的季节,村上撵黑户的风声正紧着,你们咋又回来了!
  
  刘海刚把两人让进屋里,高氏问,树娥呢,那些娃娃们下来没有?老拓跋三言两语说了情况。刘海刚沉思了半晌才说,九连后边的那窑千万不敢再回去了,金家寨的人已经盯上了,你们得另找地方。老拓跋皱着眉说,对。汪氏却没了主意,说,另找地方,那这可咋办呀?老拓跋脑子里灵机一动说,要不行,那我们就钻到野狼沟里边去!刘海刚低头想了想说,也好,那里边除了放羊的老汉,也没有什么人去。
  
  高氏叫老拓跋赶快去把孩子们都引过来,让一家人在屋里凑合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老拓跋就把树娥和树林两个叫起来收拾好行李,趁着天黑悄悄向野狼沟进发。  
  
  
  汪氏怀里抱着小树苗,老拓跋拉着平板车,上边装着全家人的四季衣服、粮食、铺盖、被褥以及锅碗瓢盆等杂物,树林背着一口小锅在车旁招呼着,树娥的肩膀上挎着一个包袱蛋蛋儿领着树叶和树根,一家人趁着黎明前路上没人悄悄地摸黑出了镇子。
  
  半路上突然下起了小雨,不到半个时辰雨就下大了,路变得泥泞不堪。天色麻麻亮时,一家人才冒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到了羊坊。
  
  老王头赶早出来放羊,刚把羊领到草坡上就遭了雨。看着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住,老王头把羊群撵到半山坡的一棵老柿子树下,忽然看见坡下的路上一小群人行迹可疑,便右手拄着竹棍儿左手横在前额上仔细观眺,认出是老拓跋一家,连忙跑下山坡喊道,老拓,老拓!老拓跋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噢,老王头。老王头说,老拓,你胆子也真大,咋又回来了!这两天人家正撵黑户呢,羊坊待不成了,你们还要躲呢。老拓跋苦着脸说,唉,就是的,到处都在撵黑户,这叫人往哪里躲呀?老王头想了一下说,北湾空着呢,那儿的人都搬到羊坊来了,现在只剩下两三户人家,那儿离你的谷子地也不太远,你们往北湾里走!老拓跋,好,那我就上山,往北湾跑!
  
  老拓跋告别老王头,拖家带口艰难跋涉,走完了大路走小路,途中还经过一条小河,河水漫与岸齐,汪氏害怕水大把娃娃们冲走了,和树娥手拉着手把大家连成了一个串子。过了河就只有羊肠小道了,前边实在无路可走了,终于到了北湾。
  
  这里地处野狼沟深处,山高林密,危峰兀立,怪石嶙峋,沟里流水潺潺,草木葱茏。这时雨已经完全停了,老拓跋把车子放下,一个人上到阳坡的台地上仔细侦查了一番。这里是个四面环山的小盆地,台地上有几孔烂窑洞,到处是残垣断壁。老拓跋对这个地方比较满意,想着先暂时躲上十天半个月的,等收了那八亩谷子再另做打算。
  
  老拓跋满怀欣喜地跑下来说,上面没有人家,还有两孔土窑能住人!
  
  为了方便卸东西,老拓跋想把车挪个方向,于是站在车前用力把辕头压下来。树娥、树林还没等车子放稳,就急不可待地拥上来七手八脚地往下卸东西。因为东西太多,装车时老拓跋把装着衣物的大木箱子架在车辕上,木箱上放着又大又笨的风箱。树林逞能,在车旁踮起脚跟伸手一拉,把大木箱子取了下来,分量比较重的农具、粮食等都在尾部放着,车子前后登时失去平衡,只听咣的一声脆响,辕把翘起来重重打在没有防备的老拓跋额头上,老拓跋呀地一声惨叫,身子向后一仰就倒在地上了。
  
  汪氏在旁边看的真切,心胆俱裂,哎呀惊叫了一声。孩子们看见爸爸双手捂着额头蹲在泥地里,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手指间流了出来,一个个被吓得心惊肉跳,呆若木鸡。汪氏悲不自胜,慌忙把怀里的小树苗塞到树娥的手上,蹲在地上轻轻地把老拓跋的双手从额头上移开。老拓跋的面门上起了一个比鸡蛋还大的青紫色疙瘩,血象泉水一样从发基线附近往出冒,不一会儿,血浆就把右眼睛遮掩住了。汪氏被眼前的惨象吓坏了,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意识就开始错乱起来了。老拓跋用手掌死死摁住额头慢慢站了起来。树娥看见爸爸的两个巴掌和手腕子都被鲜血染红了,吓得脸色煞白,颤音问道,怎么了,爸爸?老拓跋咧着嘴没好气地说,哎呀,打都不会打,一下把我打死算了!
  
  树娥惊魂未定,悲痛欲绝。汪氏忍不住埋怨说,你,你把车子放稳了再下东西嘛!树娥看着汪氏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忙说,妈,赶紧烧些棉花给俺爸一贴,听说这个止血呢。老拓跋烦躁地说,不贴不贴,疼死算了!我死了,把我撂在这儿,就不要管了!你们娘们几个逃荒去!
  
  树娥的话给汪氏提了醒,汪氏连忙从被子里掏出一疙瘩子棉花划了一根火柴点着了,烧成灰,小心翼翼地给老拓跋敷在伤口上。汪氏的眼眶里流着泪口里悲哀地叫着,老天呀,老天呀!我的妈呀,你看我出门难不难?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叫这一家人家咋活呀——
  
  棉花灰粘在老拓跋的额头上立刻成了黑紫色的糊糊儿,血还在不住地往下流。汪氏心慌意乱地说,叫我赶紧压压,把血止住!手里拿着剩下的棉花疙瘩就要往老拓跋的头上按。老拓跋歪着头扭着脖子躲避着说,不要给我按!我不如死了,叫车把子一下子把我打死,你也另想办法!汪氏委屈地说,哎呀,这怎么办呀!你死了,我们娘们几个怎么生活呀?那,那我给你揉。老拓跋一把把汪氏推了一个趔趄,随手夺过那团棉花往面门上一压,恶声恶气地说,对了,对了,不要罗嗦,把我一下子打死算了!汪氏坐在泥地里心里焦急但是又不敢号,害怕孩子们听见被吓着,只是低声抽泣着,我的妈呀,我这,你把我……
  
  老拓跋左手捂着额头右手扶着身边的一棵老树说,老婆子,你不要号了,噢。我没事,不怕,噢。不号了,过来,你过来!树林把汪氏搀起来。汪氏止住哭泣哽咽着说,哦,我不号了,咱好好出门,噢。
  
  老拓跋头顶着树干喘着粗气歇了一下,额头的血已经止住了,眼睛也能睁开了。汪氏略微放了心,一边指挥着树娥、树林从车上继续往下拿东西,嘴里一边赌气地嘟囔,已经好了,那就好,不好了,我给你造个木板箱子,把你放在那烂窑里,我就不埋你!我逃难,我把这几个娃给你养大就对了。老拓跋转过脸气哼哼地说,对!你不要管!你实在不要管我,你就把我撂在这儿,你把娃管上就对了,你们娘们几个过你们的生活!说罢,也不顾疼,提起大风箱上山去了。
  
  汪氏呆呆地望着老拓跋的背影说,老拓,现在咱到了这步路上了,你再有个这了那了,我们娘们几个也不得活!回呀不是回,上呀不是上,可怜我们娘们几个,就都喝了药!
  
  出门前,树娥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抱有一定的憧憬和梦想,心还高高的,巴望着能寻个差不多的人家,而残酷的现实让这些全部破灭了,灵魂深处受到强烈的震动,心也慢慢地凉了。这离乡在外的,父亲若真有个啥意外,我们娘们几个就真正无路可走了,以后的路咋走呀?
  
  树娥此时此刻百感交集,心力交瘁,咬着牙狠下心来想,算了算了,在婚事上我再也没条件了,只要能给这家人安下户,哪怕就给我寻个憨憨、瓜子,好坏把我给出去,把我一个人害了,叫俺这一家子人活命,就对了!树娥两眼发直欲哭无泪,万念俱灭。我这一辈子可能早就被老天爷注死了,就是这命!
  
  
  
  64
  
  高台上的两间土窑洞其中一个顶塌了,露着一个大窟窿,上边架着三大块土疙瘩。汪氏把头探进去说,哎呀,这块土啥时候掉下来不知道谁要吃亏着。老拓跋在下边观察了一会儿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咱也是临时住两天,咋就能那么巧,说下来,它就真的掉下来了!
  
  树叶和树根已经饿了,在一旁哼哼哼直叫唤。汪氏叫树娥把小铁锅支起来先熬半锅小米粥。树娥环视左右面露难色,这咋烧饭呀,哪来的柴火呢?也没有水。老拓跋说,沟底下就有水,你跟树林在这周围揽些干树叶、枯树枝回来,先凑合着做一顿。
  
  树林在一处废墟里刨出几根椽头,老拓跋用砍刀劈了。小米粥熬好了,树娥舍不得放米,稀得能晃出人影子来。汪氏先用勺子在里面捞点儿稠的,给小树苗单独盛上凉在一边,然后叹着气对树林几个说,快来,稠也罢,稀也罢,你姊妹几个暖暖和和都喝口。
  
  树娥喝了半碗稀粥,又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给四妹子喂。老拓跋看见周围有些烂砖头和石块,吃完饭,就和树林拾进窑里在窑角垒了一个方圈。两个人又提着砍刀在山坡上砍了些灌木丛和树枝回到窑里。老拓跋先把较粗的树杆架在砖圈上面,再把剩下的比较细小的枝条和叶子平摊在上面。老拓跋打开铺盖一边铺一边乐呵呵地对汪氏说,你看,你活到这把年纪,跟上我也没享啥福,还没睡过个钢丝床。我今儿个给你支个钢丝床,软软的你睡上,你看我对你好态度。汪氏到跟前一看忍不住噗哧一声乐了。好,对着呢!钢丝床软又软,好睡觉。我长这么大,还真的没见过你这钢丝床!树叶瞪着一双大眼睛指着窑角说,爸爸,咱今儿晚就睡在这里,钢丝床?老拓跋得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笑着反问道,嗯,不睡这钢丝床睡哪儿?树根和树叶立即脱了鞋子上了床,在上面拍着手又跳又蹦。老拓跋慌忙伸开两手说,不敢不敢,小心把钢丝床蹦塌了,咱一家人就没法睡觉了!
  
  大山里头白天短,黑夜来得早。老拓跋把架子车拉到窑前,竖着立在窑口上。几个孩子玩累了,大家上了床,一个个脱衣躺下,大小七口人全部挤在这张钢丝床上。
  
  老拓跋额头上带着伤忙了一天,身上又累又困,但是躺在这钢丝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这野狼沟有七、八里长,山高沟深,林子又密,除了偶尔来搜山的护林员和到处乱窜的动物,平常再没有人来。因为白天刚下了雨天还阴着,从窑洞口向外望去,整个山野漆黑一片看不到一颗星星,也听不见一丁点儿人声。
  
  汪氏总担心那三块土疙瘩会不会掉下来,也睡不着,提心吊胆盯着窑顶胡思乱想。虽然命不争气,但是哪一个也舍不得。老二舍不得,老三舍不得,老四更舍不得……
  
  哇呜——,啊呜——,忽然,从远处的老山林里隐隐传来几声怪叫。汪氏被吓了一大跳,轻轻碰了一下老拓跋的胳膊。老拓跋坐起来竖耳聆听,那怪物却不叫了,隔了一两分钟,那声音又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野物。叫声响在寂静的荒野里越发的凄厉,跟狼哭鬼嚎一般,让人觉得异常的恐怖。树娥和树林已经睡着了,树叶和树根还没入睡,被吓得在被窝里紧紧抱在一起,圆睁着双眼再也不肯睡觉了。汪氏把小树苗紧紧搂在怀里,小声向老拓跋埋怨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老拓,你把我引在这老山林里,要吃的,没有的,要烧柴,也没有的,这半夜三更的还有啥野物怪叫唤,你说我怕不怕?老拓跋已经判断出这是野狼群在嚎叫,但是他不敢说,害怕把婆姨和娃娃们吓着了。老拓跋歪着头说,要不,咱在门口搭一堆火,野物就不敢到跟前来了。汪氏立即说,那你赶紧去!老拓跋披衣下床,很快就在窑口笼起了一堆火。
  
  老拓跋重新回到床上笑嘻嘻地说,老汪,你甭怕,只要有我这个大男人在,咱钻在这老山里,狗不逗,狼也不吃!汪氏望着窑口忽闪着的火苗,心里略微有了些许安全感。汪氏白了老拓跋一眼,气哼哼地说,你把我闪在这步路上,还不如在家里……。老拓跋被汪氏的话猛地噎了一下,闭着眼睛想了一下试探着说,那,那实在不行了,庄稼收完咱返回呵?
  
  返回?农业社已经不给咱地了,回去了咱吃啥?汪氏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唉,还说啥呢,咱就在这深山窑窑儿里把锅安上,看他谁来了要端,就叫他端,端到哪里算那里,死也跟他闹一场子,咱不回去!正说着,汪氏忽然觉得身子一沉,钢丝床不堪重负塌了,一家大小七口子人顺的、颠倒的全部窝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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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拓跋的性子急,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就把树林摇醒了,两个人摸黑穿上衣服悄悄地出了窑。父子俩踏着晨露步行了六里多山路,来到那八亩谷子地。
  
  汪氏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汪氏是被身下的一团冰凉冻醒了。起先她还以为小树苗半夜又尿了床,等她睁开眼睛起身一看,立即骇得魂飞天外,面如死灰,一条青灰色的长虫(蛇)象一盘子井绳一样静静地蜷在自己和小树苗之间!
  
  哎呀,我的妈呀!汪氏惊恐万状,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操手把小树苗抱起来。蛇伤人呢,这把四女子咬着一下,看,就不得了了!汪氏站在原地嗔目结舌,大张着嘴巴再也合不到一块。汪氏把小树苗紧紧搂在怀里心有余悸,害怕把树娥姊妹几个也吓着了。那长虫受了惊,缓缓昂起小脑袋身子随之慢慢绽开,然后拖着尾巴离开床顺着窑根游走了。汪氏侧目而视心想,不知道那长虫跑到哪儿去了,还回来不?
  
  太阳从东山坳露出了半张脸,天终于放晴了。树娥和树叶穿上衣服下了床,各自梳理着头发。树根也醒了,却怕冷,仍然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
  
  啊呜——,就在这时,窑外边又传来一声怪叫。野物彷佛就藏在附近。汪氏想再燃一堆火壮壮胆,又怕烧火冒烟会被人发现。树娥死活不叫汪氏出门。娘们几个只好忍着饿躲在破窑的角落里,一心等老拓跋回来。
  
  眼睁睁看着太阳转到对面的山顶了,父子两个还没有回来。大家的肚子开始咕咕地叫,但是谁也不敢说做饭。汪氏看着娃娃们难受的样子就想,这不论怎么,人总是要吃饭呢,我就不信那野物还真地能把我吃了!再说,外边火红的太阳,野物也不敢出来。汪氏准备偷偷做一顿饭,先给娃娃们吃了,于是叫树娥领着树根和树叶到两边的山坡上去放哨看人,如果看见爸爸回来了,就赶紧回来。
  
  三个娃娃欢天喜地分头去了。汪氏把小树苗放在大腿上,架起小铁锅笼起一堆火。汪氏刚把一锅水烧开,猛然听到远处有人喊噢——,噢——。汪氏不知道怎么回事,抬头看见树根慌里慌张地顺着山路跑回来了。树根喘着粗气说,妈,不得了了!人来了,赶紧跑!汪氏一听这话饭也不敢做了,提起铁锅的一只耳朵把柴火浇灭了,慌里慌张地把小树苗掩在怀里,领着树根顺着河往老山林里钻!
  
  汪氏和树根顺着土梁往深山里跑,一口气转过两道山湾,跑不动了,就靠在树上喘气,气还没有喘匀,就听坡下又是噢噢几声,那群人又近了。汪氏拉着树根刚要起身,小树苗突然在怀里呜呜地叫了起来。汪氏解开衣襟把树苗的小脑袋窝在怀里,再用奶头子把娃娃的小嘴紧紧塞住。汪氏低头小声说,好娃呢,可不敢吭声,千万不敢呜,噢。人家来了,逮咱呢,小心把你爸爸绑走了,把妈绳绑了,噢,咱悄悄地,噢。小树苗身子在汪氏的怀里耸动着、挣扎着。汪氏狠了狠心,又把衣襟紧了紧,这样以来,小树苗再也叫不出声了。树根担心把四妹子憋坏了,汪氏狠狠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母子二人继续紧跑了几十米,汪氏猛然感觉怀里有点儿不对劲儿,便停下来扯开衣襟,发现裤腰被小树苗尿湿了。娃娃两个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小脸通红通红的。汪氏心里一阵儿难过,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路旁的水沟里。
  
  汪氏急得动也不敢动,号不敢号。哎呀,亲儿亲女,这把四女子捂死了,这咋办呀?就是撂在这半山沟老山林里,还有黄鼠狼呢,把我这娃娃吃了,以后怎么见呀?汪氏含泪给小树苗说,人家逮咱呢,妈怕人家逮咱呀,不敢出声,噢。小树苗仿佛能听懂汪氏的话,嘴里发不出音,就用亮晶晶的黑眼珠巴巴地看着她。
  
  树根见树苗的脸已经变成了紫青色,小声喊道,妈,不敢捂娃了!汪氏也觉得自己也太狠心了,就把奶头子从娃娃的嘴上慢慢移开了。小树苗哼哼唧唧地喘着气,嘴角满是白沫儿。过了好一会儿,小树苗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汪氏含泪看着怀里的娃娃,腾出一只手挽着一把草草垫在屁股底下,口里喃喃地说,唉,老天爷爷睁一睁眼睛,把这后人的命留下,把我死了也好,不敢把我这后人死了!汪氏把树苗放在青草上,两个手撑地挣扎着往起站。树根赶紧伸手把她用力往起搀。汪氏咬着牙关连滚带爬从水坑里站起来,泥水顺着裤腿嘀嗒嘀嗒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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