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

　　晚饭后，慕兰来到了儿子房间——书房兼卧室的房间。以前是书房，后来儿子大了，需要一个独立的房间，就在里面铺了一张床，把书桌靠墙临窗摆放。
　　慕兰进来时，儿子正伏案发呆。一本钱穆的《国史大纲》摆在面前还没有打开。这是慕兰推荐给他，要求这个假期看完的，因为他有点偏理科。可是，他现在却看不下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心里是实实在在想打游戏。还有奶奶下午说的话不时地响在他耳边。就这样，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看书的，看不下去；不应该打的游戏，他心里在挂牵着。于是，就出现了发呆现象，以至于慕兰进来他都没有看到。
　　“你在想什么？能告诉妈妈吗？”慕兰坐到儿子旁边。
　　“没有想什么。”浩淼慌乱中赶忙打开《国史大纲》。
　　慕兰轻轻地把书合上：“妈妈知道你此时不想看书，那么，我们就不看了。因为内心不想做的事情，肯定做不好，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暂停。什么时候想看了我们再看，那样就事半功倍了。做任何事情，兴趣起决定作用！你说是吗？”
　　浩淼是被妈妈看穿了心思，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摸摸手，挠挠头，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更不说一句话。
　　“你不好意思说，让妈妈来猜猜，看对不对。”慕兰把儿子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慢声细语的说：“我们约好了，一定要实事求是。妈妈猜对了，你就说对；猜错了就说错！好吗？”
　　在得到儿子点头同意后，慕兰开始了与儿子“算账”的过程。
　　“刚才你发呆，无所事事是因为心里很乱。书看不下去，心里总想着另外一件事，但是这件事又不敢明目张胆去做，所以就进退两难。人，一旦胡思乱想，就会注意力不集中，就会出现发呆现象。”
　　停顿了一下，慕兰继续说：“你想做不敢去做的事情就是今天妹妹说的打游戏。是不是？”
　　浩淼没有回答，而是把头埋得更低。
　　“游戏能不能打呢，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今天对妹妹过激的反应就是答案。因为你自己也认为打游戏不好，所以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所以当妹妹泄露你的机密时，你很生气而对妹妹动粗。是不是这个情况？”
　　浩淼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都不是绝对的，假期里可以打一打游戏，你只要把握好度，不上瘾入迷就行。”浩淼惊讶地抬起头，他没想到妈妈竟然允许他打游戏。他立马回应说：“我没有上瘾。”
　　“呵呵，没有也差不多了，已经有这个苗头了！”慕兰疼爱地抚摸着儿子的头：“今天火急火燎地想回来以及坐在这里发呆就是例证。”
　　“不是这样的，不对！”浩淼摇头否定，然后思考了一下说：“应该说不全是。我发呆，是因为，是因为别，别的事。”
　　“别的事，别的什么事？”
　　浩淼想把奶奶说的问题说出来，又觉得说了也于事无补。于是，犹犹豫豫磨叽了好一阵子也没有说一个字。
　　其实，慕兰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儿子在纠结什么。他不动声色，循序渐进地开导着。
　　“浩淼，你长大了！论知识，暑假后就上高中了；论个头，现在比妈妈还高。现在，你一定要学会独立、有主见。所谓的独立，不仅仅是在生活上要学会独立，在精神层面也要学会独立。这样才能练就独立的人格魅力。那么，什么样子就是独立的人格魅力呢？简单的说有以下两个方面：
　　1、与原生家庭分离。这种分离不是指物理或者精神上切断联系，而是与父母建立起清晰的边界。成年之前，我们一直是在父母的监护下长大，就是简单听话、照做。成年以后，我们要与父母发展“亲子”以外的关系，让父母做我们的建议人，而不是“掌控者”。目前，你虽然还没有达到成年的年龄，但是正在过渡。我们可以提前为其背书；
　　2、能够适应环境。拥有独立人格的人，会很好的处理好外界环境，拥有在环境中适应生存的能力。一方面，他们很自信，在没有他人帮助的情况下，处理好挑战和困难。另一方面，他们面对人生十字路口、重大抉择时，能根据自己的判断，分出是非好坏，不会人云亦云，不会受别人的思想和言行左右。能恰到好处的掌控好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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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兰深入浅出，循循善诱，或明或暗的摆出自己的观点：“学习必不可少，但是，玩也同样不可缺席。就拿学习和游戏这一对矛盾来说吧！我们可以制定一个假期计划，看书学习为主，打游戏为辅。应该看书的时候，就专心致志看书；应该休息时，就痛痛快快的玩。做任何事情都要一心一意。如果看书时想着玩，玩时又这样那样的担心，那样心情会很糟糕。只要自己你自觉自律，我们做家长的，不会阻止你的任何计划与行动……”
　　经过慕兰的一番开导，儿子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微笑着回应妈妈：“嗯，妈妈，我懂了！”
　　“你懂了？你真懂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希少建进来了。很明显，母子俩的交谈他听得清清楚楚。
　　“爸爸——”浩淼几乎是与妈妈一样，快速地掉转头看着背后突然说话的爸爸。只见希少建阴沉着脸，两臂交叉别在胸前，目视着妻儿，很有一种来者不善的味道。
　　“你妈说的意思你真懂了吗？”希少建不回应儿子，干脆坐到床沿继续着刚才的问话。
　　儿子仿佛觉察到了有什么异样，他以为爸爸是冲着他打游戏的事情而来，所以就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你懂了？哼！我可以百分之百断定，你根本没有懂。你妈的话是一般人能听懂的吗？她可是全国人大代表，优秀教育工作者，她的话深奥的很……”
　　“希少建，你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干嘛？”慕兰回怼着：“跟孩子说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有必要这样不阴不阳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拐弯抹角跟他说了这么多大道理，什么与原生家庭分离呀，什么适应环境呀，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让他心服口服接受你抛弃他们的事实吗？你有胆量做，为什么没有胆量公开承认呢？你就直截了当告诉他：你不要这个家、不要老公和孩子不就行了吗？……”
　　“希少建，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你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你的言行对孩子有什么影响吗？我们之所以走到今天这步，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慕兰希望少建能理智一点。
　　“我不清楚。”
　　“好！你不清楚！本来我不想破坏你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形象，但是，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说了……”慕兰就把去年希少建是怎么闹离婚的经过，详细的讲给了儿子：“这是我在不要这个家吗？再说，即使我与你离婚，我也不会不要孩子，是你不给。如果你给，两个孩子我现在都带走。”
　　“我为什么要离婚？还不是你不守妇道，跟那个姓水的胡来，逼的吗？”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我不要听这些！”听爸爸说妈妈不守妇道，浩淼接受不了啦！他捂着耳朵，哭着跑了出去。
　　“希少建，你卑鄙！你无耻！”看到儿子的歇斯底里，慕兰气得浑身发抖：“你在孩子面前信口雌黄，你不配做一个父亲！”
　　孙子哭着跑出去，媳妇随后又追了出去。婆婆知道肯定是儿子闯下祸了。她埋怨儿子说：“你又说什么了？鸡飞狗跳的！”
　　“我还能说什么？她装腔作势在那里给儿子洗脑，我就撕下她的伪装给儿子看看。”
　　“少建，你应该记得那次我们三人在一起的谈话吧！当时你是怎么说的，忘记了？你说只要你努力不懈，她会回头的。我们还有耐心等待奇迹出现呢，你怎么就稳不住阵脚开撕了！”
　　“我有什么稳不住阵脚，我只不过是看不惯她转弯抹角说话的方式。”
　　“看不惯还等人家干嘛？干干脆脆分了了事。”希从德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看不惯人，人家看得惯你吗？两句话没有说完，儿子就被你气跑了！这就是你说话不拐弯的好处！”
　　“嗨，你这个老东西！胳膊肘往外拐，你巴不得他们分了是吧？”老太婆指着老头子鼻子骂：“你不在现场你咋知道浩淼就是他气跑的？“
　　“不是他还有谁？人家娘俩说了好半天没有一点动静，咋他进去就出事了呢？你就不是好东西！如果不是你在旁边叽叽咕咕的，他会进去吗？你想好不得好……”
　　“希从德，你不是人！事到如今，你把罪全怪到我头上了是吧？这日子我也不过了……呜呜——”听到老头子责怪自己，老太婆委屈得嚎啕大哭。
　　“行了！行了！都不要说了，离她天塌不下来！她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希少建看到家里因为他的事情，乱成了一锅粥，心烦意乱，忍不住咆哮起来！
　　“不要，不要——妈妈——”听爸爸说不让妈妈再回来，吓坏了躲在一边听了好久的女儿——海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