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

　　慕兰的父母看到外孙子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不吭声，知道孩子心里对父母的离婚是非常抵触的。所以，难免心疼起来：“看到了吧？这就是离婚的害处，孩子心里该有多难受！这就是我反对他们离婚的主要原因。”
　　“不要多说，都快一年了，再说还有什么意思？她也不会听你的。当初不强迫他们，何至于现在离婚？一品回来不是特地谈了她的事情，嘱咐我们不要再干涉了吗？”慕兰的爸爸慕言天提醒老伴成淑珍。
　　“我不是干涉，就是心疼孩子啊！如果我们再劝劝，能回头复婚那不是皆大欢喜嘛！”
　　“估计不可能。有一点可能，她今天能回来专程谈这个事？”
　　“我们试一试好吗？”成淑珍征求慕言天的意见，她不甘心女儿就这样离婚了。
　　“也好。你去跟她谈，我把孩子们带到旁边唠唠家常，孩子们在场有些话是不方便说的。”
　　成淑珍来到女儿的房间，对外孙女海沐说：“海沐，你看电视去，哥哥跟外公都在客厅。外婆跟妈妈说几句话。”
　　海沐不置可否，而是望了一下慕兰，意思征求妈妈的意见。慕兰估计到母亲可能要说什么，于是她笑着说：“去吧，不想看电视就看书。”
　　“你看你把两个孩子搞的，手足无措，都不知道干啥了。”海沐一出去，母亲就抱怨起慕兰来。
　　“我搞的？这是每一个离婚家庭必经的过程。否则，我也不会拖到现在才说。”
　　“你复婚不就没有这些啰嗦了吗？我看这么长时间你们相处的也挺好！”
　　“也挺好？”慕兰哭笑不得：“我不知道你们说挺好的标准是什么。你们认为不吵不闹就是挺好？我现在跟他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还有什么需要争吵的内容？可是，夫妻就不一样了。没有压力了，嘴就没有把门的了，想怎么说就这么说，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就是现在的关系，稍不注意还这样了。他那个拧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一辈子就那样了，别奢望改变他。”
　　“跟以前比，我看他就改变了不少。”
　　“一点没有改变。举个例子，就说疑心病吧。那次浩淼报名考试时，我才发现他悄悄地把儿子女儿的名字改了，身份证都改了……”
　　“名字改了？改成什么了？”
　　“儿子叫希康，女儿叫希安。说希望他们健康平安的意思。”
　　“改就改呗，那也没有什么错啊！”成淑珍没理解深层次意思。
　　“名字没有对错，问题在他为什么改？这个原因你不知道吧？”
　　“嗯，什么原因？”
　　“他说浩淼，海沐这几个字都是水组成的，是我为了纪念与水建民之间的感情而起的。”
　　“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是你起的吗？我好像记得当初他也说过，希望他的儿子的知识面就像浩瀚无边的海洋一样宽广。”
　　“对呀，就是大家在一起起的嘛！可是，他现在非要说是我一个人起的。从这一点来理解，水建民就是他心里永远的疙瘩，是堵在他和我之间的一堵墙，这样的日子能过吗？再说了，如果想复婚，这些问题还不应该释怀吗？人家可不，依然是一种不甜不咸的态度……”
　　“好好，实在不能复婚我们也同意。但是，离婚这么长时间了，你自己心里总该有个目标吧？你告诉父母，我们也放放心啊！”
　　知道母亲在担心自己以后的归宿问题。所以，慕兰就把与水建民的计划与目前进展情况和盘托出，一方面是对父母的尊重，另一方面也是寻求他们这份迟来的祝福。
　　谁知听完女儿的叙述，成淑珍却唉声叹气起来：“唉！也不怪少建心里有疙瘩！说来说去，转来转去，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了。你一辈子就害他身上了，找谁不行非找他，不留别人说话吗？”
　　“这有什么可说的。”
　　“人家肯定评论我们慕家做事不地道啊，是你旧情复发才离婚的呀！”
　　“妈，我们过日子不是过给谁看的，自己心情舒畅才是最要紧的。”
　　“孩子这样，你能心情舒畅吗？”成淑珍不同意女儿的说法。
　　“妈，你别操心了，这个现象只是暂时的。当初若不是你们的干涉，何来今天的离婚？你也要考虑考虑你女儿的感受啊！如果总要求我考虑别人，我这一生还有自己吗？”
　　女儿的话让成淑珍打住了话头，她又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然后对正在与外孙子闲聊的老头子，使了个眼色，一起来到厨房。
　　“你说的对，不愿意复婚。”成淑珍开门见山。
　　“不愿意就算。我们不能再多嘴了。”慕言天也是满满的心疼：“这么多年她也受了不少委屈！”
　　“刚才就抱怨了！说如果不是当初我们干涉，何来今天的离婚？以前考虑父母的感受，现在再考虑孩子的感受，一辈子就没有自己了！”
　　“是呀，就是这个理呀！孩子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好在也长大了，我们就顺其自然吧！”
　　“刚才浩淼怎么说？”
　　“他现在还在懵懵懂懂状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闷着头不吱声呗！”
　　就这样，上午的谈话结束了。两老两小在慕兰的带领下，一行五人在外面吃了中饭。碗筷一放，浩淼就说：“妈，我回家了。”
　　“这么急回家干嘛？是不是……”慕兰想问儿子是不是想回家打游戏，话没有说完被母亲打断。
　　“哎呀，你问这么多干嘛，他想回就让他回嘛！”
　　慕兰因为母亲不高兴了，所以也就没有过分阻止。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跟踪疏导孩子的情绪，她建议：“你稍等！等妹妹吃完我们一起回。”
　　“妈妈，你不是说在外婆家过两天的吗？”海沐问。
　　“是的。本来是打算过两天的，你哥现在不是想回嘛！”
　　“他就想回去打《三国》游戏，……”
　　“闭嘴！”话没有说完的海沐，被旁边的，情急之中的哥哥推搡了一下，一个不注意歪到了，把碗也带翻，汤撒了一身。
　　“啊——”海沐哭了。
　　慕兰把女儿扶起来，一脸严肃地说：“希浩淼，给妹妹赔礼道歉！”
　　浩淼反常地把头扭向一边，拒绝了妈妈的命令。
　　“我们浩淼一向是文明礼貌的，今天怎么这样粗野？哥哥要保护妹妹，怎么可以打妹妹呢？赶快给妹妹赔礼道歉！”看到外孙子公然与女儿对抗，做外公的赶紧劝说。
　　“谁让她胡说八道！”浩淼仍然态度生硬。
　　“希浩淼，现在我没有追究你打游戏的事情。我与你谈的是，刚才你推搡妹妹的行为。不管妹妹说的是真话假话，你都不能打她。如果你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就是错上加错，我们就回去慢慢从头至尾，一起来算这笔账！你自己看着办吧！”慕兰起身去吧台结账，故意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慕兰走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成淑珍问：“浩淼，告诉外婆，今天为什么不听话？是不是因为爸爸妈妈离婚的事把你心情搞坏了？”
　　本来确实因为这个事情心情不好，想回去打游戏冲淡冲淡，没想到海沐泄露了他的秘密，所以一怒之下才丢了形象。正愁没办法下台阶，听到外婆如是说，忍不住啜泣起来。
　　“海沐，别擦了！到家洗澡换衣服吧！”结完账回来，慕兰对两个孩子说：“你也不要哭了，回去好好反省自己今天的行为对不对。”
　　“还反省啥呀？要反省都反省！”母亲认为所有的责任都在慕兰离婚这件事上。
　　“妈，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本来怕婆婆乱说话才避开的，没想到亲妈也这样。
　　所以，慕兰满心失望地带着孩子回来了。
　　
　　“咦，说回去过两天，怎么一天没过就回来了？”刚进家门，婆婆诧异地问。
　　“你孙子偏要回来就回来呗！我跟回来看看，他到底回来干嘛？”
　　“到底干嘛？除了写作业看电视，他还能干嘛。”
　　“还能干嘛，你不知道的事情多呢！”
　　看到慕兰好像很生气，两个孩子也冷着脸不吱声，婆婆只好闭嘴。
　　因为妹妹泄露了秘密，所以浩淼也不敢再躲在自己的房间打游戏，而是无可奈何地坐在客厅看电视。
　　海沐直奔卫生间洗澡，慕兰把她刚才换下来的衣服，顺手洗了。
　　婆婆利用这个机会，悄悄地来到孙子旁边，小声问：“乖乖，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去了一趟外婆家你们都生气了？”
　　“臭海沐在妈妈面前告我状，我打她了。”
　　“海沐告你什么状？”
　　“他把我打游戏的事情告诉妈妈了。”
　　“打游戏？那可不能打。我听我们前排你张爷爷讲，他孙子因为打游戏都迷了，经常不上学去打游戏，一打就是几天不回来，最后偷家里钱去打。这不是想进牢房嘛！怪不得你妈妈生气呢！乖乖，你可千万不能打！”
　　“奶奶，我这是单机游戏，跟他们打的不一样！我这个游戏不要钱，就在家里电脑上打玩的，开学我就不打了！”
　　“不会入迷？”
　　“不会。”
　　“不会你妈怎么不让你打？”
　　浩淼眼睛盯着电视，好半天不回答这个问题。
　　“说呀！不上瘾你妈怎么不让你玩？”奶奶催着孙子。
　　“她怕我上瘾呗！”
　　“哦，说来说去还是会上瘾。乖乖，会上瘾我们就不要打了，省得惹你妈生气。她现在正要跟你爸爸离婚呢！如果你们再惹她生气，她一狠心肯定不要你们了！”
　　“奶奶你骗人！他们去年就离婚了，现在不管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奶奶没有骗你。去年他们那是假、假离婚的，是生气时做出来的决定，不算数的。现在啊，只要你们不同意，他们还可以改过来。懂吗？你现在不要惹她生气，叫他们复回来。”奶奶在教唆孙子不同意父母离婚。
　　“还可以复回来？”浩淼被奶奶说得一头雾水。
　　“是呀，只要你们不同意他们就离不了。”
　　“但是，我也不愿意他们吵架啊！每次吵架妈妈都很生气！”浩淼摆出自己的观点。
　　“哪家夫妻不吵架？哪家灶头不冒烟？你个傻蛋！”奶奶轻轻地拎了一下孙子的耳朵：“你们不是经常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吗？她离婚了，你们就变成没有妈妈疼的孩子了……”为了挽救媳妇与儿子的离婚，婆婆在孙子面前说了许多不应该说的话。
　　慕兰衣服洗好出来准备去阳台晾嗮，看到客厅的婆婆与儿子正头靠头说着什么，看到自己出来后又迅速离开，婆婆还故意大声说：“今晚想吃什么，赶紧告诉奶奶，不然奶奶就随便做了。不许说不好吃！”
　　“妈，我早就说过，做饭就是你安排，做什么吃什么，不许挑剔的。这个不需要去问每一个人！”慕兰对婆婆说完，又大声对两个孩子强调：“浩淼海沐，你们俩听到没有？以后不管奶奶做什么饭菜，都要开开心心去吃，要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去吃，这样饭菜的味道一定更鲜美！”
　　“听到了！”儿子边看电视边回答。
　　女儿从洗手间出来问：“妈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不许挑食，奶奶做什么吃什么。”
　　“我没有挑剔呀，不相信你问奶奶。”
　　“好好，那就行！”
　　今天儿子的表现以及打游戏的问题，无形中给慕兰增加了很大压力。她想，如果不好好处理，很可能会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她躺在床上，想闭目养神，可是心却静不下来！
　　儿子这笔账到底怎么去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