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三）

　　劳碌了一天，下班到家辛辛苦苦煲了一锅汤，一口没有吃，就被打翻在地，特别是从小腿到脚踝，脚面烫了个遍，就等于一锅汤全部倒在那里了。本以为没有大碍，受点皮肉之苦，没想到夜里就开始发烧了。为了不至于伤口感染，水建民决定迅速去医院处理。可是，从床上爬起来，他却感到站立不稳，脚肿胀疼痛不敢用劲。考虑到踩油门，刹车都离不开脚，所以他不敢再冒险，因为他实在不能再出事了。于是，他电话叫来了张旭。
　　当他一瘸一拐打开门时，张旭看到了餐厅的一片狼藉。
　　“怎么能这样？哎呀，这个苏秦太不可思议了！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今天我一定要说说她。人呢？”
　　“还说啥呀？不说了，不说了！”水建民阻挡着：“走吧！”
　　“不行！今天一定要说说她！”张旭放大声音：“苏秦你出来。”
　　“孩子，孩子。”水建民指着女儿的房间，示意义兄不要吵醒孩子：“没有用的，什么人的话都听不进去！走吧！”
　　“简直就是一个泼妇！”张旭愤愤不平：“谁遇到谁倒霉！”
　　当张旭扶着水建民慢慢往外走时，被吵醒的女儿睡眼惺忪地问：“爸爸，你到哪里去？”
　　“爸爸发烧了，去医院。你睡吧，明天让妈妈送你上学校。”
　　“我陪你去医院。”女儿跑来拉着爸爸的手。
　　“不用，有叔叔呢！你回去睡吧！”水建民抚摸着女儿的头：“哦，听话！”
　　连孩子都被吵醒了，难道苏秦还在睡？没有，外面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是故意不出来。那天母亲与张旭院长的电话内容，让她不好意思面对他，她知道对方是很瞧不起自己的。
　　直到水建民他们远去，她才探出头来。
　　她看到女儿并没有回房间睡觉，而是立在屋子中间，轻声哭泣着。
　　“还在这哭什么？睡觉去，他死不了！”然后拿起工具，打扫“战场”。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有意思吗？”女儿哭着问。
　　“你懂个屁！睡觉去！”
　　“我怎么不懂？哪次不是你挑起来的呀，你这样子，没有人喜欢你！”
　　“不喜欢你就滚！你跟他过去，我一个人反倒自在。”
　　“好！以前我劝爸爸不要离婚，现在不劝了。我和爸爸一起离开你！”
　　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气话，女儿竟然当真了。所以，苏秦气得嗷嗷叫：“你这个小白眼狼！我把你捧在手里拍跌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你竟然说我不好？”
　　“你就不好！你心狠，你不讲理！你是老巫婆！你告状把爸爸关起来，爸爸没有记仇，每天给你做饭送饭。现在你却把爸爸烫成那样，你还不管不问，让爸爸一个人去医院，多可怜呀！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妈妈！丢人！”
　　……
　　水晶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嘭”地关上了门！
　　女儿的话，像一把钢针，句句扎在苏秦的心上。前一次因为水建民被纪委带走，女儿就与她吵过一次，说她是恶毒的老巫婆；没想到，今天吵得更激烈。她觉得自己确实过分了，但是，当时就是控制不住。
　　大约深夜两点时，她蹑手蹑脚推开女儿卧室门，看到睡着的女儿，脸上还挂着泪珠。她退出来，给水建民打了个电话：“……在，在哪个医院？要不要我去？”
　　水建民到医院，在张旭的帮助下办好了住院手续，刚躺下输液：“义兄，你回去吧！现在我一个人行了。”
　　“行什么行？刚才医生还叫你重视，不要感染。”
　　“我会注意的。有什么事情我叫铃，医护人员会来的。若不是不敢开车，这点小事情我哪能惊动你！快回去还能睡上几个小时！”
　　正在他们争论回不回去之时，苏秦的电话到了。水建民生冷的回答三个字：“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你不让我伺候你，又不叫她过来干嘛！”从水建民的表情判断，张旭知道是苏秦。
　　“她来了，孩子就一个人在家了，能放心吗？再说明天还要送孩子上学。”因为考虑病房里还有其他病友，所以，水建民巧妙地隐藏了妻子不能陪护的缘由：“实在需要，我叫护工。你放心吧！”
　　“好吧！”张旭告别。
　　水建民冷冷的三字“不需要”，让苏秦躺在床上浮想联翩，到天快亮才沉沉睡去，一直到女儿“嘭”的关门声才把她吵醒。她睡眼惺忪，披头散发冲了出去，知道是女儿自己去上学了。
　　果不其然，女儿正背着书包在等电梯。“晶儿，你等一下，我开车送你去！”
　　“来不及了，我自己坐公交。”水晶头都没回，不冷不热回了一句。
　　“来得及，你等我。”苏秦赶忙缩回头去漱洗。
　　可是，一切收拾妥当出来时，女儿早已无影无踪。她知道，女儿是真的跟自己生气决裂了！众叛亲离的感觉，第一次让她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她倚靠在楼道里墙壁旁边，怅然若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回过神来。
　　为了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女儿，苏秦是彻彻底底投降了！主动与几天后出院的水建民，一起去民政局，和平解除了婚姻关系。水建民也去法院撤回了诉讼。
　　晚上，水建民悄悄地用手机把离婚证拍下来，通过彩信发给了慕兰，告诉她自己已经解除了婚约。
　　由于房子双方协定是留给女儿的，谁抚养女儿谁有权居住。所以，水建民就是净身出户。当天，他就搬到学院招待所居住。虽然三地往返很不方便，但是，他坚持每天接送女儿。实事求是讲，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与苏秦过下去，他是舍不得伤害女儿的。他内心对女儿是有一份愧疚的。
　　“你在回老家之前就住在这儿吧，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与女儿相处，接送女儿也方便一些。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我就去我妈家住，顺便帮助我妈照顾爸爸。”一天，水建民来接女儿时，苏秦这样对他说。可以说，这是他们相识以来，苏秦的一个难得的讲理而又合理的安排。水建民欣然接受了。
　　水建民通过离婚证照片告诉了慕兰，自己已经解除了婚约。但是，却一直没有收到慕兰的回应。这不由得让他多少有点沮丧！自己之所以迫不及待告诉她，就是证明自己一直在有序进行着，没有像慕兰怀疑的那些事情，希望她能早日消除隔阂，重修旧好。
　　殊不知，慕兰的手机没有开通彩信功能，收不到图片，只看到“婚约已经解除”几个字。而慕兰正如黎阿财给苏秦分析的那样，不管是多么有素质的女人，对爱是自私的，排他的，根本受不了有一点背叛性质。所以，还在生气冷战中，仅仅凭一句话，她还不能原谅他。她认为水建民还欠她一个说法。因为，离婚不一定是为自己，或许是为了视频中那个激情拥抱的女人准备的。只有调令才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所以，慕兰就依然保持着应该有的矜持。
　　自己孤身一人，“浴血奋战”了好几个月，慕兰却没有丝毫感动与惊喜，水建民摸摸伤痕累累的身体和千疮百孔的心，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怀疑和后悔，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值不值得？她会不会像当初那样再次拒绝我？如果是，我付出的代价那就真的是太大了！这是水建民连日来的想法。
　　经过张旭的周旋，水建民的调动，主管局也同意放行了，只等接受单位安排工作。一切似乎沾上了“顺”的喜气。
　　当张旭把这个喜讯告诉水建民时，水建民表现出来的不是惊喜，而是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帅哥？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是，一切都是按照你的计划前行的，叹什么气呀？”
　　“我告诉慕兰，与苏秦的婚约已经解除，她竟然没有回应。这个很出乎我的意料！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起码说明还没有原谅那个视频的事情。她要不理我，你说我回去还有什么意思呀？”
　　“你不能电话问一下？”
　　“不能问。我害怕她拒绝我成为事实！”当年分手时的阴影再次浮现出来，使得水建民有点不自信。
　　“不至于吧！这么多年默默照顾你的家庭，就被这个几分钟小视频打倒？你不是说她素质很高吗？我想，能统帅千军万马的女人一定是一个淡定而睿智的人。”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啊！电话就不打了，现在就等调动成功后，我与她面对面来谈来解除之间的隔阂了！”
　　“哎，你提到这个正好有个机会。马上我们要到全国各地去设立招生办事处，要不你去吧，正好公私兼顾，利用这个时间化解化解矛盾。谈好了就把商调函交出去，有变故就立即回来，我巴不得你不走呢！”
　　“今年那边有招生计划？”
　　“近两年我们学院的生源不是有点不理想嘛！想往中北部扩大招生范围，你们那边冬天正好处于寒冷而又普遍不供暖状态，说不定有人想到南方来呢！不过，这是我的打算，还没有经过校党委研究决定呢!”
　　“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可是，目前我走不了……”水建民就把自己在工作调动之前与女儿多多相处的安排说了一遍。
　　“你这个安排也对，尽量不能因为大人的事情给孩子造成心理阴影。招生的事情，我再安排其他人吧！”张旭拍拍水建民的肩膀：“不要多想！不是你的拉不来，是你的跑不了！”
　　去省城的想法，自从水建民实施调动计划开始，就一直在慕兰的心头萦绕。她就等关系有了实质性进展后，就开始运筹。所以，当水建民短信告诉她，婚约已经解除后，她不是无动于衷，而是立马摆上了议事日程。他们之间没有互动，都是考虑面子问题。
　　她在一次公务活动后，与省教育厅人事处长笪小斌私聊了一番，透露出想去省城工作的意思。
　　“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不建议你去。HA市一中，在全省排名来说，也是上游位置，你放着一把手位置不干，去那边凑什么热闹？即使能去最多就是个副职，更何况你的家人都在这边呢？”
　　“鸡头还是凤尾我就不考虑了，只要能有个位置就行。我这样考虑也是为了孩子的将来着想的，再有几年就陆续上大学了，肯定在省城的概率要大一点，我提前为他们做好准备！”
　　“位置什么叫有还没有，挤一挤就出来了。嘿嘿，你说是吧？”笪处长笑着作答：“只要一把手点头，我立马就给你安排。”
　　“实事求是说，一把手关系，我捅不来。没有过交集。就想你从中周旋周旋，能不能呢？”因为笪处长老家就是HA下面一个县区的，他曾经请慕兰校长，把自己的刚才大学毕业的外甥安排在一中教书。所以，两人私交还不错。
　　“难啊！想进省城的人太多了！你如果是一个教师还罢了，偏偏你是领导，安排低了说不过去，高了就不是我的力量能举得起来的。这样吧，你不着急，我找个机会试探试探一把手再说。”
　　慕兰知道笪处长说的都是实话，所以非常感激：“笪处，你能有这样的态度我就满意了。不管成功与否，我都感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