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网上写小说

　　他们坐上天水开往西安的火车，窗外又重复着宝鸡到天水这一段的风光，隧道连着隧道，绿水绕着青山，要想看山环水绕的风光，就要抓紧时间，争分夺秒。面对这样的情景，怀玉自然而然地朗诵着德仁写的诗歌：
　　山重山，水复水，
　　青山绿水画屏间。
　　火车钻洞争分秒，
　　美景难留奈何天。
　　思思瞅瞅德仁，笑眯眯地：爸爸，现在正好是早晨，我看第四句就可以用“良辰美景奈何天”的原句了。
　　德仁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怀玉点一点思思的鼻子：傻瓜，良辰美景的“辰”字是星辰的辰，不是早晨的晨，你怎么混在一起了。这真是，音同字不同，气得老爷肚子疼，呵呵......
　　思思把脸一红：就你能，我说的“良晨美景”的“晨”用的是早晨的“晨”，不是星辰的“辰”，你别混为一谈了。
　　怀玉反而较起真来：良辰美景是一个成语，你把星辰的辰换成早晨的晨，谁能听得出来，你还要给人们一个一个地解释，那多麻烦。再说，成语也不能随便篡改呀。
　　思思说：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我不和你说了。......还是请爸爸给麦积山作一首诗吧！
　　怀玉看思思让步了，反而不好意思了，也就和思思一块催促德仁写诗。
　　德仁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唉，这个洞窟，那个洞窟，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个佛像，那个佛像，简直美不胜收。这片壁画，那片壁画，叫人记也记不清了。你们说，究竟怎么写？
　　思思、怀玉一齐说：我们也没法写，才请爸爸克服困难写一首。
　　德仁认真地：麦积山和南郭寺不同，南郭寺景致可以一个一个写，而麦积山的洞窟就不好一个一个去写了......
　　怀玉笑嘻嘻地：爸爸，我说，你写下来：麦积山景致不好写，只好欠下一首诗。等回到西安慢慢想，想好以后再来写，呵呵......
　　德仁默默无语，思思说：怀玉，不要讽刺人，爸爸正在想诗呢。
　　德仁说：怀玉，我是说全面地写麦积山，这首诗不好写，即使写出来也是泛泛而谈，肤浅得很。但是，可以抓住其中的重点佛像来写诗歌。好了，你们别说话，我这里已经有点眉目了：
　　麦积山的小沙弥
　　凝神专心正听经，
　　恬静俊俏似天仙。
　　眉梢口角皆有意，
　　神秘微笑留人间。
　　怀玉说：好，你吟诵了这首诗，我更想念小沙弥了。
　　思思嫣然一笑：你是男人，小沙弥是男性，有想念的什么？我是女人，要说想念小沙弥，还有点道理。
　　怀玉认真的：你这种说法就有点庸俗了。不管是男是女，我们欣赏的是美，女性是阴柔美，男人是阳刚美。而这个小沙弥虽是男性，却具有女性的阴柔美，何况这种美被深深地隐藏在神秘的微笑里，使人喜欢得难以忘怀。
　　思思轻轻地点一点怀玉的额头：看样子，你还是一个情种，男的喜欢男的那叫——
　　怀玉追问着：叫什么？
　　思思倒把脸羞红了，她瞅瞅德仁：不能说，我不能说呀。
　　怀玉说：你不能说，我也不要你说。
　　德仁沉思着：对美的欣赏，对美的喜欢，不能往歪处想。真正的美，是脱离了男女性别的。譬如，观世音菩萨在印度是男的，到了中国就变成了女的。而人们对她的喜爱，不仅仅是她容貌端庄美丽，主要还是因为她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麦积山石窟的佛像以女性居多，而且她们的共同特点是，端庄秀丽，袒胸露肩，有些性感之美，但是又使观瞻者不能存一丝一毫的邪念。我说的这些话，你们慢慢地思索吧。
　　怀玉、思思互相瞅瞅，默默无语地沉思着......
　　回到西安，德仁才和秀兰絮叨几句，逢玉兴冲冲地跑来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秀兰连忙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别急，看把我逢玉跑得累的，你先缓缓气，有话慢慢说。
　　逢玉是有话急着说的，等到看见了爸爸，缓了口气，反而不是那么着急了，端起水杯呷了口水，慢慢地说道：爸，你不是要写小说吗？
　　德仁说：是呀，可是......
　　逢玉打断他的话：可是什么？没有书号，要花钱买书号，而且出书要自产自销......关键是你的经历复杂，有些问题涉及政策、运动，方方面面，不好写，不容易通过审查，即使你出钱，出版社这一关也很难过去......
　　德仁说：哎呀，逢玉，说来说去，你究竟想说什么？
　　逢玉喜笑颜开：爸爸，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说的这许许多多困难都不需要考虑，都会迎刃而解的。爸爸，你只要动笔写作就行，——甚至于都不需要动笔杆子，小说就能发表。
　　秀兰在旁边听了个糊里糊涂：逢玉啊，你说的是啥事情？不花钱，不需要审查，不需要动笔杆子，就能发表小说，你这是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情哩。
　　德仁似乎有所感觉，可是又不很明白，他定定地瞅着逢玉，逢玉扑哧一声笑了：爸爸，你经常说话给我们留悬念，好了，我不让你猜测，不让你着急，我就把这包袱给你解开吧。一句话，文学网上可以发表长篇小说啦，不需要花一分钱，只要申请、批准就行了。
　　秀兰疑惑的：这不是还要动笔杆子吗？
　　逢玉笑笑：妈，你这思想太落后，赶不上时代的发展了。不动笔杆子，用电脑打字嘛。
　　秀兰也嘻嘻地乐了：咳，不动笔，还要动手哇。
　　逢玉说说话话，打开电脑，选了一个文学网，办好了发表作品的手续，登记了作品名称，只要上传三章作品，一章不少于3000字，经过审查通过，就可以发表在网上了。
　　秀兰提出问题：这不是还要审查吗？
　　逢玉说：这就容易多了，只要不犯政策，不写黄色，审查一般都能通过。
　　秀兰乐了：写黄色，你爸就是有这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看你爸那个样子，哪个女人会爱他呀？
　　逢玉埋怨的：妈，你怎么尽说些没沿沿的话呢？
　　德仁淡淡一笑：闲话少说，拉牛套车，我得抓紧时间，写出前三章。
　　德仁钻进书房，回忆起72年的人生经历，众多的人物、故事交织在一起，一一地浮现在眼前，无不牵动着他潮水般涌动的感情，不由得他热泪盈眶，难以自已。怎样开头呢？想了半天，真是老虎吃天，难以下爪。他知道，要想创作出好的作品，必须写自己熟悉的生活，虽然写的不是自传小说，但是也离不开自己的影子。可是，他所经历的运动、劳教，牵涉着政策，牵涉着方方面面，一时很难把握。他想来想去，索性放弃前一部分，直接写18年的农村生活......好好，就这么定了。
　　德仁对电脑打字还不大熟悉，何况是一边构思文章，一边打字，速度更慢了。就这样，他花费了五天时间，终于完成了三章。德仁把作品上传到文学网上，很快就通过审查，他的三章作品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文学网上，广大读者便能够欣赏到他的作品了。此时此刻，别提德仁有多么兴奋了，他就在电脑荧屏上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看了一遍又一遍，简直要自我陶醉了。嗨，多年的梦想，今天终于实现了，不管质量如何，不知道读者评价如何，反正是发表自己的长篇小说了。德仁早就听人调侃说，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好，他只是一笑置之，可今天自己怎么也陷了进去？
　　下午，他尽量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到校园去散步，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喜悦应该有人来分享，他自然而然想到了卢华。在长征纪念碑前，他曾经对卢华许下诺言，要在书法和创作上有个突破，不知不觉12年过去了，虽然有点迟到，这个诺言毕竟开始实现了。他就这样想着，走着，猛一抬头，已经站在校报室门前了。咳，我这是怎么了？到这儿干什么？德仁的心理和一般退休人员的心理一样，怕到自己曾经工作几十年的地方去转悠，特别怕碰见年轻人，怪不好意思的。德仁正在犹豫的时候，门拉开了，卢华走出来：哎呀，张老师，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德仁嗫嚅着：我，我......
　　德仁走进屋里，一个年轻的女孩连忙站起来，满面笑容：我是王俊英，你是张老师吧，常听卢老师说起你，你还是这样精神焕发。听说你是北京师大毕业生，我们还是校友哩。
　　德仁说：我不过是进修生罢了。
　　卢华笑笑：张老师可是高级进修生啊。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德仁一眼看见屋里的电脑：哎呀，你们这是鸟枪换炮了。
　　卢华说：上级提倡办公自动化，我们需要查一些资料，上级照顾校报，这不是先走一步嘛。
　　德仁瞅一眼墙上的钟表：我不该在上班时间来打搅你们，可现在离下班只剩下20分钟了，有的人已经提前下班了。我不妨再坐一会儿。小王，你要是忙的话，可以先走了。
　　小王笑了：我不忙，也不走。前一次张老师到校报室来了，我正好有事出去，你给通讯员讲了许多写作知识，我很遗憾，今天我就不能放过一次学习的机会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