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水建民配合专案组做完了笔录后，就急匆匆地回家了。幸亏早晨与女儿说了活头话（如果爸爸没有来接你，肯定是忙，过不来，你就在学校餐厅里吃。晚上再来接你。），否则，孩子该有多么失望？！
　　昨晚，岳母告诉他苏秦已经苏醒，为了帮助解毒，安排他做一些解毒食物。如熬绿豆汤啊，猪血，海带之类的。当时超市已经关门，他就在粮油小卖部买了几斤绿豆，到家洗了放在高压锅里煮。早晨送女儿上学时递过去了，不知道喝的怎么样。
　　“妈，绿豆汤苏秦喜欢喝吗？要不要再熬？”水建民一边开车一边给岳母打了个电话。
　　“不肯喝。我哄几次才喝，现在还有一点。你晚上再换一个口味做吧！”
　　“好的。”水建民直奔超市而来。买了猪血、豆腐、香菜，顺便拎两袋三鲜馅的“大娘水饺”就回来了。
　　洗刷完早晨没有来得及洗刷的锅碗后，水建民自己就煮了一碗饺子，然后把从医院拿回来的衣服放在洗衣机里，一边吃，一边洗。吃完洗刷完毕，衣服也洗好了，晾晒在阳台上后，水建民就午休了。
　　被审查时就没有休息好，回来一直连轴转。做事套门做，走路脚打屁股响，整个神经绷得紧紧的。所以，往床上一躺，两分钟不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慕兰打电话给他，追问他这些日子怎么不联系他？他支支吾吾地没有办法回答，后来又问他调动办到什么程度了，他还是支支吾吾的。最后慕兰生气地问他：“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好像跟你二哥差不多了，莫名其妙！”水建民听到慕兰嘲讽他像他痴哥，一气挂了电话。任凭慕兰怎么打都没有接。
　　实际上电话是苏秦单位李主任打来的，这个梦也因电话铃声做起。水建民当时正在困头上，迷迷糊糊地听到，可是就是不想接。
　　就这样，一直睡到三点多钟才醒。一看有几个未接电话，因为当时告诉李主任号码时，他手机还没有找到，后来又忘记存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电话是谁的。他猜想是纪委哪个人的，上午做笔录时，他们说要去医院核实，是不是遇到什么情况了？他立马把电话打回去：“喂，你好！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李雁鸣啊！怎么您忘记了我们的约定？“电话那端是个女人的声音。
　　“李雁鸣？约定？”苏秦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主任的名字。所以，水建民不知道就是李主任，特别是”约定“两个字，一时把他搞糊涂了。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您可能搞错了吧！”水建民刚准备挂电话，电话里却出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难怪苏秦说过你是柳下惠。”
　　“苏秦？呃呃，您是李主任吧？”水建民如梦初醒：“对不起，我不知道您的大名，而且刚才是迷迷糊糊才醒。”
　　“没关系！您肯定累坏了，要不怎么会不接电话！”李主任很随和的样子：“打你电话是因为我已经与对方协调差不多了，想约你们坐下来一起再谈谈。”
　　“谢谢您！您辛苦了！是否方便透露一点？这样呢，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以及谈话方向。”
　　“主要是在赔偿的数额上有分歧。开始他们狮子大开口，要五十万。我就反复做他们思想工作，强调要分清责任。我说，主要责任在你们卫生院，他们是首诊，流产方案是他们给的，要五十万去卫生院要。如果那天你们不来我们医院，第二天照样会发生大出血，而我们却什么责任都没有。但是，令人遗憾的是，你们来了，我们脱不了干系了。我们是三甲医院，是有资质的单位，既然，已经接诊了，疏忽大意形成了事实，我们不推不躲，不避不让，主动与你们协调解决。但是，你们也不能昧着良心讹上我们呀！我们出于人道主义救援，才帮忙解决你们困难的，我们只能负次要责任。再说了，你们的事情刚发生，我们就立即停了苏医生的职，像这样的态度难道你们还不满意吗？苏医生被停职检查，她感觉冤枉，想不开吃了安眠药，现在还在抢救，不信你们去看看，在神经内科43床。我们总不能逼人家死吧？再说了，你只是一侧输卵管切除，才28岁，慢慢恢复保养，以后生育不会有问题的。……就这样，好说歹说才同意二十万了结。”李主任绘声绘色的叙述自己的唇枪舌剑谈判过程。
　　水建民是一个善良的人，如果不是最近接二连三用钱，经济紧张，他不会与患者讨价还价的。去年父亲去世、打官司，花了几万；与朱秀辉谈调动时，他硬塞了三万作为活动资金。他想，总不能让人出力又贴钱吧？协调关系买包烟、吃个饭都要钱吧？所以，无论朱秀辉怎么拒绝，他还是塞到了他的包里；交到纪委的五万块钱保证金，他也还给了张院长。所以，目前为止，他个人的金库已经空了。如果答应付出这个二十万，必须与岳父母他们商量，得到他们支援后才能实施。最主要的是，他要看看苏秦恢复得怎么样，才能取舍”经济“与”工作“。所以，水建民考虑了一下说：“李主任，您的协调能力太强了，我代表全家感谢您。凭良心说，二十万也买不回我们内心的歉疚，毕竟对人家造成了伤害。但是，最近家里接二连三用钱，我个人是拿不出了，必须与家里其他人商量。而苏秦发生的医疗事故，我怕岳父母焦心而一直没有告诉他们。您容我几天想想办法好吗？”
　　“吆，到现在她父母还不知道啊？”
　　“不知道。我没敢说！”
　　“哎呀，水院长您心地真善良！好吧，我再找借口拖一拖吧，您一定要抓紧，对方天天到我办公室找我，现在的医患关系你是知道的。万一……”
　　“好的，好的，烦请李主任了，麻烦之处一定后谢！”
　　“那是少不了的，我都给你记着呢！哈哈哈——”说完，李雁鸣呵呵笑了起来。
　　挂掉电话，水建民迅速做饭，他要在女儿放学前把饭送到医院，然后，再于岳母商谈一下“苏秦的医疗事故”。
　　他给岳父熬了一份芹菜红枣汤，因为他记得岳父经常吃这个，说是降压。
　　
　　那边在文火熬煮的同时，这边又开始做苏秦吃的东西。他把豆腐与猪血在开水锅里焯一下水，去掉苦味杂汁，然后放置一边冷却晾干。然后，开始剥葱姜蒜，准备香菜等佐料。佐料搞好，他把豆腐猪血切成小块开始烹饪。锅烧热，放点油，把葱姜蒜爆香，放入主料小火翻炒两分钟，倒入两碗水，大火炖煮，放盐。起锅前再放入切碎的香菜。就这样，一锅香喷喷的猪血豆腐汤做好了。这道菜，解毒清肠，水建民经常做，所以，做起来得心应手。
　　一切准备就绪，他给岳母打了个电话：“妈，马上我过去了。过几分钟，您还在病房外等我吧！”
　　“你就直接送到病房吧！”
　　“病房？”水建民诧异岳母的决定。
　　“是的。下午纪委的人来找过她了，来调查那个短信事情。所以，她已经知道你回来了。”
　　“她知道我回来有什么反应吗？她能不能正常回答问题？”
　　“没有什么反应，很平静地承认了。她说她对不起你！”
　　“是嘛！？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谢天谢地！”水建民情绪激动，语气中透出喜悦。
　　“是的，应该没有问题了，你就直接过来吧！”岳母看到女婿如此反应，心里也宽慰不少，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妈，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与您私下商量一下。电话里说不清楚，您马上就在门口等我，商量好以后我们再进去。”
　　“好的。”
　　岳母还像每天一样，早早的坐在病房外长椅上等他。水建民就把苏秦的医疗事故已经自己近两天怎么协调处理的过程汇报了一下。
　　“我说那天说好过来怎么一直不过来的呢！唉！我们家怎么就不顺的呢？”岳母一副想不通的模样。
　　“妈，您别急！我就是怕给你们增加思想负担，才瞒着。如果不是这二十万没有出处，我还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二十万我们也能拿出来，就是挺闹心的。如你所说，万一赔了钱再丢工作，岂不是雪上加霜吗？要不征求一下苏秦意见，看以往这类事情医院是怎么处理的？”
　　“能，能让她知道吗？“水建民犹豫着。
　　“虽然这是个不好的消息，但是，不告诉怎么办？万一可以避免损失，以后她会抱怨的。我们又不懂这些！”
　　“好。那就进去吧，我打声招呼就去接水晶了，您和她说吧！”不管是出于什么意图，哪种目的，水建民都希望苏秦能尽快恢复。所以，他接受了岳母的建议。
　　“苏秦，建民给你送饭来了！”做母亲的更希望女儿好，所以，进门就替水建民解围，害怕他们彼此之间尴尬。
　　不知是出于愧疚，难以面对丈夫还是出于什么心理，苏秦把头歪向里面，不看水建民。
　　水建民也没有见怪，而是大度地放下保温瓶，把床摇起来，摆正小餐桌。然后对苏秦说：”好点了吗？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猪血豆腐汤。“
　　苏秦还是不吱声。
　　岳母对正在倒汤的水建民说：“建民，你放下吧，我来。你赶紧去接孩子吧！”
　　“好的，我先把爸爸的饭送过去，然后就去接。”
　　水建民走后，苏秦依然没有转过脸来，也不说话。母亲问：“你什么意思呀？既不说话又不吃饭？难道是水建民对不起你了？”
　　“是我对不起他，我没有脸见他。”苏秦啜泣着。
　　“如果真觉得对不起他，那就更不能这样。吃好、休息好才能恢复的好，以后再慢慢弥补他！”母亲趁机劝说：“来，洗个手吃饭。”
　　母亲扶苏秦到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