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水建民把女儿送到学校后，就疾奔单位而来。
　　车子泊好，往张院长的办公室路上去的时候，遇到几个学生和同事，大家都正常地打了招呼，没有以前他担心的那种异样。在里面没有出来时，他最害怕的就是人设坍塌。他想象着，如果大家知道他被双规后，可能呈现出来的表情和议论，每天都在他脑海里来来回回上演，让他觉得见不得人。一想起这个来，他就对苏秦恨之入骨！今天，他宽慰了不少！
　　进了院长办公室，张旭正在打电话，看到他进门，示意他坐下。
　　电话里的人正在请示水建民分管的后勤工作内容：“……你暂时过问一下，水院长家里人生病住院了。如果有不能拍板的地方，你可以电话请示他……好嘞，就这样！”
　　“开学了，需要添置一些办公用品，我安排总务王主任具体去办了。”丢下电话，张旭向水建民解释着。
　　“在我没有调离之前，我可以过问。但是，必须纪委结案才行。这也就是我着急的原因。”水建民拿出手机，让张旭看苏秦发来的信息：“诺，2月16日17:57分发来的，我是19日上午你接我出来的。”
　　张旭逐字逐句、认认真真看完了信息，然后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呵欠，眨巴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有了这个信息，结案应该没有问题。现在问题是，我不能马上签字放你走。”
　　“你签完了，还有主管部门，想马上走也不可能啊！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着急的是，如果不马上结案，影响我的声誉。”
　　“我答应你现在就跟你去纪委，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签字放行暂缓一下，你不要催我。怎么样？”张旭提出交换条件。
　　“缓到什么时候？”
　　“具体到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我想应该不会耽误你调动。等到他们都出院吧！”张旭是一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之人。苏文翰退休前极力推荐他接班，为他跑上跑下他是铭记在心的。虽然他和水建民交情也很深，也知道他的婚姻是死亡婚姻，但是，为了老领导一家子能平稳过渡到正常，他觉得自己必须勒一把！
　　“苏秦昨天夜里醒了，知道要喝水了，医生说没有大问题了。”
　　“她能认识你吗？“
　　“我不在现场。是岳母电话告诉我的。”
　　“根据这封短信分析，她是爱你的，还是希望你好的。以前担心刺激她的借口，现在可以解除了吧？今天我们结案以后，你就经常去看望看望她吧，这对她的尽快恢复非常必要，也会给你自己争取到时间。“
　　“看望，我会做到的。但是，伺候不行。你不知道，我除了来回跑医院，还有接送孩子，更重要的是苏秦服药前还出了一起医疗事故，作为家属，我现在要保证随叫随到，配合医院协调处理。“
　　“出了一起医疗事故？”张院长表情夸张，惜恨相加的拍着大腿：“坑爹啊！不真是应了那句‘黄鼠狼专拣病鸭子咬’那句话了吗？怎么这等好事全扯上她了！”
　　“所以我说，这个人我实在是怕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
　　水建民就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工作能不能保住？”张院长关心的问。
　　“如果她身体能恢复正常，估计饭碗丢不了；否则难说。但是最低可能要赔钱。李主任正准备从钱的方面着手解决。”
　　“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如果她身体恢复不到以前，影响到精神、智力等方面，有没有工作就两说了。与其赔了钱再丢了工作，不如干脆就丢工作算了。”
　　“你说的有道理。如果精神、智力等方面有问题，肯定不能再从事医疗工作了。”
　　“以前是跟类似于精神病人生活，以后就是实实在在的精神病人。义兄，你说这个日子我怎么过哦？”水建民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神情沮丧：“我也快被逼疯了！”
　　张旭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怎么安慰水建民才对。他走出办公桌，拍了拍水建民：“没有过不去的坎！走，去纪委！”
　　张旭把水建民直接带到王书记那儿，王书记正在里间接谈事情，秘书让他们等候。
　　王书记送客时，才发现坐在外间默不作声等候的张旭，还有张旭曾经描写过的酷似电影演员章申的男人。于是，他伸出手，笑着问张旭：“吆，章申？”
　　“张旭，张旭。”张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王书记忘记自己是谁了：“体育学院的。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您了！”
　　“哈哈哈，我问的是他。”王书记哈哈大笑起来，他又握着一同站起来、略显拘谨的水建民的手。
　　“哦，哦，王书记您记性真好！”张旭这才恍然大悟：“是的。水建民，大家都说他酷似电影演员章申。”
　　“不是记性好啊，是他真的像；再一个，是老师的乘龙快婿我怎么可以忘记呢！”王书记回到办公桌上，他的话表明他一直在过问着这件事：“太忙！昨天晚上才抽出时间去看望了一下老师。虽然语言上没办法通畅交流了，但是，我知道他支支吾吾、含糊不清说的意思，说的都是水建民。但是，没有办法啊，不按规矩办事不行啊！”
　　“理解，理解！”张旭点头表示赞同。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水建民道歉着。
　　“坐，坐啊！”王书记对站着的张旭和水建民说：“都站着干嘛？今天……”
　　“哦，今天来，是给您汇报一下情况的。”张旭就把水建民发现苏秦发给他短信的经过说了一遍：“……所以，今天特地来征求你们纪委意见的，看能不能作为结案依据。”
　　王书记认真地查看水建民呈递上来的手机信息，然后问：“这是她服药前发的？2月16日17时57分……”
　　“从信息内容看，应该是药吞服以后，药性发作前，头脑还比较清醒的时候。”张旭特别强调是头脑比较清醒的时候，他代替水建民向王书记做了详细的解释。“现在回想起来，就是那天我与老院长从这里走后不久。因为那天，老院长从您这悄无声息出去以后，就站在我车子旁边等我，说他要去教训女儿，不能做缺德的事，我没有劝住,，就送他到小区门口。晚上十点多种，我正准备休息时，就接到老夫人的电话，说因为父女俩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苏秦服药自杀，这件事又刺激老院长突发脑溢血而双双住院。”
　　“老师是一个光明磊落、公正无私、嫉恶如仇的人！这个我知道，否则他也不会跑到我这里求情，更不会打压女儿帮女婿。”王书记也分析着事情的可能性，然后转而问水建民：“你说你手机一直在家里？”
　　“是的。那天我忘记带了。”
　　王书记拿起电话：“施主任你过来一下。”
　　几分钟，施主任过来了。
　　“你们在办案点办案都不收缴手机？”施主任刚进门，王书记问。
　　“收的。”施主任正纳闷领导电话让他过来，怎么就问这个事，猛的回头看到水建民，他明白了王书记的意思：“哦，他的情况是这样的。那天是从他家里把他带出去的，当时他孩子在家，我们就没有过分动作，害怕伤到孩子。到了办案点搜身时，才发现他手机忘记在家里，考虑到他妻子与他是敌对关系，不会造成泄密、串供等情况发生，所以就没有进一步追缴。”
　　“收缴手机除了怕泄密、串供情况发生，还有可以时刻了解嫌疑人动态的作用啊！比如，谁打电话了，谁发信息了，说不定就能有意外收获，这样有助于办案你不懂吗？”
　　被批评的施主任，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连声说：“懂，懂。下次一定注意！”
　　“这是举报人畏罪自杀前，良心发现给嫌疑人发的忏悔信息，承认自己是诬陷。基本上捋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再仔细核实调查一下，没有问题就尽快结案吧！”王书记把手机递给施主任，然后对水建民他们说：“你们跟施主任去吧！”
　　水建民在办案点与自己有过不愉快，施主任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没有被查的人与办案人关系好的，但是，今天因为他的事情被王书记批评，所以心里很恼火。冷着脸把他们带到自己办公室以后，不说话也不叫坐，而是拿起电话给办案组其他两位同志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会办。
　　“……，是忙走不脱吗？那就等忙好了过来吧！”
　　小苟在忙。
　　“……对！你有空你现在就过来吧！”
　　马上过来的是小林。
　　张旭递了个眼色给水建民，他们会意一笑，不请自坐。
　　水建民不知道小林是从哪里过来，大约需要多长时间，考虑到张院长事务繁多，陪着自己耗时间，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等了十几分钟后他问施主任：“施主任，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我哪知道需要多长时间？你没听到王书记让我再仔细调查核实吗？看内容是苏秦发的，但是，真正是不是苏秦，是不是苏秦的手机，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的等等等等情况，我们都要去一一核实。准确无误后才能结案。”施主任的话很不友好，而且透露出结案不是那么容易的。
　　水建民知道施主任的火是从哪里起的，为了能顺利结案，只好委曲求全：“我问的意思是，我们张院长是否需要在这里？如果上午搞不完，下午再来好吗？”
　　“暂时说不准。你反正走不了。马上小林到了还要给你做笔录。”
　　水建民看了一下表：“张院长，您回去吧。已经十点半了，您事务繁多哪能就这样陪着我，需要您出面时我请您。”
　　“好吧！”张院长起身往外走，也没有跟施主任打招呼。
　　失礼在先的施主任，尴尬的补了一句：“随叫随到哦！”
　　“可以！”已经跨出门的张旭大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