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听了李主任的分析，水建民觉得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比较客观实在的。目前，唯一正确的态度就是虚心接受处理。他说：“李主任，刚才听了您的分析，我觉得比较中肯到位。苏秦一直处于跟我闹矛盾状态，所以肯定有心不在焉时候。给医院造成了不良影响，还给你们增加了许多麻烦。我也有责任。在此，我代表我们全家对您表示歉意，我们接受任何合理的处罚。您看我还需要到哪一级部门或者领导跟谁去协调解决？”
　　“哎呀，水院长，苏秦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老公不但儒雅帅气，还如此通情达理。关于这个医疗事故的处理权，就交给我们科吧！幸亏那天我在，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不然早捅到院长书记那儿去了。”李主任谈兴很浓，倒了一杯水给水建民：“不瞒您说，这都是冲您的面子来的。虽然没有与您交往过，但是您的为人与水平我们都了解。你们刚结婚的时候，我们单位许多人就议论纷纷，说您配苏秦委屈了。真的，不是背后说人家坏话，不论她长相，就论她性格脾气，那真是委屈您了！不但与同事间处不好关系，对领导也是不恭不敬的。我记得好像是你父亲去世的吧……”
　　李主任讲述了苏秦擅自超假，没有履行请假手续，回来还不服说的事情。这不由得让水建民想起，岳父也曾经说过此事。看来这个事情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那不翼而飞的几天应该被她自己交代的席老师“偷走了”。那么现在，她与席老师是处于一个什么情况呢？自己的困境，能不能从这个地方寻找到突破口？水建民想到了手机。
　　“水院长……水院长，您看行吗？“看到水建民深思不语的样子，李主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叫两声。
　　“嗯，行行行！非常非常感谢您！”水建民这才恍然大悟到刚才自己的分心走神是对别人的极度不尊重：“不好意思，最近家里烦心的事情太多，我都、都快崩溃了！”
　　“嗯，听说了。好像你的岳父因为苏秦的事情，突发脑溢血也住院了是吧？”
　　“嗯。”水建民点点头。
　　“不容易呀，我非常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千万要注意身体，你如果倒下了，这个家就真的完了！”李主任很关心的嘱咐。
　　“谢谢！谢谢！”水建民对主任的关心体贴感动的热泪盈眶。
　　“不要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怎么说，苏秦是我们科室的人，就等于我们科室出的纰漏，如果捅到高层领导那儿我脸上也没有光彩，是吧？现在就有我来慢慢协调处理，您就直接与我对接吧！”
　　“李主任，那就一切麻烦您了！谢谢您和大家对我的肯定，我也有许多不足。没有处理好家庭矛盾，导致出现这一系列棘手的事情就是一个例证。需要我们出面的，您随时通知！“
　　“好，请您把电话号码留一下。”李主任拿出手机。
　　“13××××××966”水建民与李主任握手告别。
　　苏秦的医疗事故，来得太突然，打得水建民有点措手不及。本来约好告诉岳母协调情况的，现在他心乱如麻，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老人，所以就直接回家了。
　　打开家门时，女儿迎了上去：“爸爸，我没找到你的手机！只在妈妈的枕头底下找到了她的手机。但是没有电。”
　　“你都找了哪些地方？”
　　“就是平时你们放手机的地方我都找了，诺，这里，那里……”女儿指着家里好多地方。
　　“好，没有就算了。”水建民抚摸着女儿的头：“谢谢宝贝，你辛苦了！”
　　水建民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手机，从苏秦平时提着上班的包里找到充电器给它充电。然后，翻箱倒柜寻找自己的手机。床铺、被褥揭了，换上干净的一套；柜子里的衣物，重新叠放；书橱又重新整理了一遍。等于是家里的摆设重新调整了位置。然而，没有。手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了踪影！
　　“爸爸，不要找了。你们不是经常说‘东西就这样，你越找就越找不到，不找反而就出来了’吗？”女儿劝爸爸歇歇。
　　水建民确实忙得精疲力尽了，他倒了一杯水，边和边回答女儿：“关键是现在要用啊！明天去移动挂失，重新复制一张卡，然后再买一部手机。”
　　正在这时，女儿“啊呀！”叫了起来。原来，她看到爸爸辛苦，想削一个苹果安慰一下，没想到不小心把手削破了！
　　“捏住别动。爸爸拿创可贴。”水建民赶紧取下家里的药箱，却突然发现手机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顾不得手机，把女儿伤口包扎好后才拿起。同样也没有电了。
　　当他把电充好，手机打开时，看到了一条信息——竟然是妻子苏秦发给他的绝命信息。
　　水建民哪里知道，岳父狠狠扇了苏秦一记耳光后，带着孙女走了。神情沮丧的苏秦哭了好久，她万念俱灰。特别是想到，曾经欣喜若狂得到的手机，对她却没有一点帮助，她天天捧着她，希望从里面能跳出她希望看到的内容。可是，她却一天天失望……难道自己真的冤枉了丈夫？丈夫没有背叛她，自己不但背叛了他，还把他送进了牢狱。我为什么这样心肠歹毒？自己曾经也想过去纪委澄清事实，为什么父亲提出来时，又断然拒绝？导致她现在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已经对不起水建民了，与其去纪委承认是自己诬赖，还不如死了算。于是，她想到了死。她拿出了自己长年累月服用的安眠药，全部吞下。
　　然后，她开始很平静地给水建民发信息：亲爱的老公，当你看到这个信息时，我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人常说：人将死，其言也善。在走前我把所有以前说不出口的话都说给你听，希望求得你的宽恕，死后能进天堂！缘分让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除了伤害你还是伤害你。说话像刀子，对你颐指气使，其实我是爱你的！我的内心并不想那样去做，之所以做了，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力量，紧紧地栓住你。我诬陷你收贿，就是破坏你调动。没想到，你却被我越推越远，现在你我已经到了永无交集的地步！所以，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恳求你，无论和谁结合，一定要善待我们的女儿！我永远的爱你！我走了，药性已经开始发作，我支持不住了。
　　眼睛、手脚等渐渐都不听使唤了，浑身寒冷，她知道药性开始发作了。她随手把水建民的手机放进了药箱。就躺在床上等死了。
　　……
　　看到这个信息，水建民内心无比震撼，五味杂陈。高兴之余又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感觉到捆住自己手脚的所有绳索，在慢慢松开，压在心里的石头也搬开了！他解放了！这封催人泪下的短信，同时也让他沉浸在无比悲恸之中，就像苏秦已经离开人世一样难过。苏秦能如此深刻的剖析自己，第一次说出了发自肺腑的真言，说明在变，是从灵魂深处的蜕变。然而，他不明白的是，夫妻间为什么非要在你死我活的博弈中才良心发现？从结婚那天起，夫妻俩就有责任有义务共同建造婚姻这个城堡，他们的一言一行就是一块砖一块瓦，他们的的互相关心，互相包容就是混凝土。如果不注重质量，随意堆砌，这个婚姻的根基是不牢固的，迟早会坍塌的。水建民反思自己的婚姻坍塌主要有两点致命地方：一是苏秦的砖瓦存在严重质量问题，而自己在混凝土粘合性能方面也有严重不足。现在既然坍塌了，还有重新去建造的必要吗？就即使重新建造还能造的好吗？那种坍塌的惨败景象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任何人都是不愿意在这座城堡里生活的。所以，水建民决定，按照原计划执行。因为苏秦的信息承认了告水建民受贿是诬陷，所以，水建民的受贿案应该很快就结了。
　　他避开女儿，迅速给张院长打了电话，分享了这个意外收获：”……明天我就去纪委，把这个信息给他们看。我的案子就能结了，然后你就在我的商调函上签字吧！“
　　“建民，不要急。”
　　“不急不行啊！开学了接受单位肯定会催的，我总得有个说法呀！”
　　“你看，苏秦还没有苏醒过来，以后会是一个什么状态都是未知数。你就这样火急火燎的办调动，无论从那方面都说不过去啊！”
　　“义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了许多，但是，我不能因为可怜她，再把自己下半辈子搭进去！无爱的婚姻如果再维系，就不道德了，对她也是一种伤害！而调动是严肃的，不是儿戏。一旦中断了就失去了这个机会。苏秦好坏与此无关，好，我要调动，坏，我更要调动。我不应该为她的冲动买单，只要问心无愧做好自己就行。再说，调动还有一个要走的时间过程，为了不刺激他们，你替我保密就行了。”
　　“我不同意给你现在就签字，一是怕苏老一家子难过，另一方面也确实舍不得让你走。那天跟你说搓几顿再放你，是笑话！”张旭想起老院长曾经专题拜托的电话。那时，一家人还好好的，可现在却都躺在医院，万一再把他岳母刺激出三长两短，可怎么得了？所以，他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舍不得让我走，却舍得让我一辈子煎熬？还有一件头疼的事我还没告诉你呢！”水建民想起苏秦出的医疗事故：“啊呀，这个人我是真的怕了！”
　　“什么事？”张旭紧张地问。
　　“一言难尽啊！电话里我就不说了，等有时间我再告诉你。”
　　“好！你也不要着急，没有过不去的坎！说实话，不让你走我也于心不忍！”张院长左右为难，他故意找借口：“还有，我担心纪委会不会怀疑信息的真实性？”
　　“怀疑？你意思他们会认为信息不是苏秦发的？这个好办！查信息发出的时间就行了。我在里面没有出来，她父母当时都不在现场，如果在还有她服药自杀的事情发生吗？除此之外谁还能拿到她的手机？”
　　“也是。”张院长被水建民说的无话可说，只好说：“这样吧，明天我们在办公室见面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