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水建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这胡思乱想中睡着了，一直到次日清晨七点多种。
　　起来他迅速打了个电话给岳母，询问了下医院里的情况以及需要什么。然后就做饭、收拾家务。
　　“宝贝，你把你妈的内裤拿几条过来。”水建民一边做事，一边安排女儿。
　　他拿出家里久没有用的保温壶清洗两次，然后又用开水烫了两次，才把刚才打磨的豆浆、煎蛋装在里面：“明天就开学了，开学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你今天再检查一下，马上爸爸去医院给外公他们送吃的和衣服，然后回来做饭给你吃。你在家不要出去。”
　　出门前，水建民又交给女儿一个任务：“昨天我收拾房间，没有看到我手机。马上你事情做完了，帮爸爸找找。没有手机出去联系不方便，你在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嗯，爸爸放心！有什么事情今天我就打外婆电话找你。”家里一直存留固话，就是方便女儿使用。
　　一进病房门，水建民就问：“爸，今天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放下保温壶，水建民赶忙取下岳父已经大半下的小便袋准备倒。
　　“哎呀，不好意思，你放下我来倒。”正在给苏文翰洗脸擦手的护工解释着自己的失职：“早晨刚倒过一次，这次还没有看到。”
　　“没关系！他输液多，排出的肯定也多。你洗完就喂他吃饭吧，时间不早了！”水建民态度很和蔼。
　　“那也好！”护工给老爷子擦洗完毕，开始喂饭。他替老爷子回答水建民刚才的问话：“老爷子昨夜睡的很好，很安静，不像以前那样哼哼唧唧的，一直到早晨查房时才醒。医生说，血压基本稳定了，只要不出意外，再有十天八日就能出院了。”
　　“爸，听到了吗？好好吃，多吃一点，争取早日康复。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安心养病就行。家里一切有我呢！因为你不能再激动，知道吗？”水建民拉着岳父的左手。
　　“嗯。”老爷子很配合地点点头。
　　“护工，你贵姓？我听张院长说你做护理工作十几年了。”
　　“免贵姓贾。是的，我做这一行已经十二年了，特别是针对半身不遂病人有一套自己的经验。这类病人除了行动不便，需要很多体力伺候他们，更重要的是按摩技术。我们每天除了伺候吃喝拉撒，还要给病人按摩，陪他们聊天，做康复训练……”贾护工滔滔不绝地介绍、推广着自己。
　　“好好，不错不错。你辛苦了，我们老爷子就请你多费心了！”水建民点头赞许：“如果有效果，我们出院了还继续请你好吗？”
　　“这你放心，肯定有效果的。包您满意！”
　　水建民看看表，看与岳母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他起身告别：“爸，我把苏秦衣服送过去，然后就回家做饭了。你好好休息吧！”
　　在神经内科的走廊，岳母已经等候在此。
　　“妈，您辛苦了！昨晚我想了一下，觉得您这样下去身体肯定会吃不消，我们再请一个护工吧，这样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一见面，水建民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这几天我哪能回去休息？除了输液时间需要看护，还要随时注意监护仪的动态，因为她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基本上是植物人状态。痴痴迷迷地睡，不知道吃喝！”
　　“痴痴迷迷地睡，医生怎么解释？”
　　“医生说，因为她是空腹吞下剂量比较大的巴比妥类药物，所以，对身体伤害的比较严重，特别是肝脏、神经中枢和血管运动中枢。所以现在不停地输液、利尿、促进药物排泄，因为她不知道喝水。实在不行，可能还要进行血液净化治疗。”
　　“我去看看她吧？”水建民提议。
　　“你？张院长不是说……”岳母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她不是还在昏迷期吗？”水建民意思是说，苏秦目前神志不清，不会影响。
　　“也好。”岳母叹口气说：“其实，我也左右为难。如张院长所说。去，怕刺激她；不去，又怕人说闲话。这几天单位同事来瞧她，问你在哪，我都说在老家处理家事。你看什么家事比这个重要？再不出现就不合情理了，难为情啊！本来服药自杀这个事情就很敏感，大家就很容易往感情方面去想，如果你再不出现，这不是秃子头上虱子明显得很嘛！现在，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朝我们父母身上看看，给我们一块遮羞布吧！”
　　“妈，我也考虑过了。人，不能活在别人的嘴里，但，也不能不管不顾。尽我所能吧！为了她的恢复，清醒后我还是不露面为好。为了不至于大家闲言碎语，下午我去找她单位主管领导，明的是感谢领导并履行请假手续，实际就是辟谣。”水建民着实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尽管他恨妻入骨：“走吧！”
　　病床上，娇小的苏秦悄无声息地躺着，紫褐色的脸上压着呼吸机，床头摆着监护仪，各种管子连着身体，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怎么还需要呼吸机？”水建民小声询问。
　　“因为这类病人最容易出现的并发症就是吸入性肺炎。已经昏迷三天了，呼吸道的分泌物增多，呼吸又比较浅，气体交换不足，肺内血液循环的郁滞，巳给肺炎的发生创造了种种条件。昨天胸部听诊时，主任说已经听到肺部有水泡音，如果呼吸不畅，很可能导致循环衰竭等不可想象的意外。就看明天了，医生说明天应该醒了。”岳母抹着眼泪：“唉，遭罪啊！你不知道当时抢救的样子，我的心都疼死了。幸亏她昏迷了，如果是清醒，凭她的性格脾气可能是宁愿死都不会让洗胃的。“
　　“这就是她让人害怕的地方。”苏秦的极端性格让水建民心有余悸。
　　“那，见到她的领导，你怎么解释她的行为呢？”
　　“您放心，我会给他们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下午，水建民专程去找妇科李主任。
　　主任正在办公室开一个小会，看到水建民进来，主动打招呼：“来来来，水院长，你来的正好。要不我还要去找你呢！”
　　“找我？”水建民不知道主任要找自己何事，所以，很纳闷。
　　“是呀，你先坐下来。”李主任拉过椅子，然后对开会的几位说：“大家就按照刚才布置的内容分头行动吧！”
　　“苏秦出了医疗事故。”
　　“啊？事故，什么事故？”
　　“据患者自己讲……”李主任还原了当天诊断治疗情况。
　　——
　　那天，苏秦当班。
　　一位年轻的女子，在丈夫的搀扶下，面容痛苦地捂着肚子进来了。
　　“王秋果，28岁。”苏医生打开病历本，开始问询：“什么情况？”
　　“因停经一个多月，在我们当地卫生院检查后，说是怀孕了。就接受米非司酮药物流产。现在已经三天了，腹痛，身体不干净，流脏东西，见红。早晨又空腹吃了米索前列醇，现在好像疼得更厉害了！”
　　“正常现象！医生没有告诉你药流的一些情况吗？”
　　“告诉了。就是现在疼的厉害！”
　　“有没有看到孕囊排出？就是包块模样？”
　　“没有。”
　　“前三天吃米菲，今天早晨吃米索，这是对的。一般孕囊排出来的时间多数是在服用米索后的六个小时之内，您早上吃的米索到现在还没有排出孕囊，虽然时间够了，也算正常现象，因为每个人身体不一样。建议明天再来复诊一下。”
　　“但是我有恶心、呕吐、发晕现象，全身没劲和下腹痛”秋果陈述着自己的不适来说明不正常。
　　“刚才我已经说了，这是正常现象。”苏秦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医生，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快一点解决？”秋果的丈夫小心翼翼地问。“我是说，是不是药量不够什么的？”
　　“有呀，那就是做手术呗！如果你愿意再受一次伤害，马上就给你做。”
　　“我不。我就是怕痛才选择药流的。”秋果拒绝着。
　　“不你就继续吃米索，注意观察，注意休息，明天再来复查。“苏秦边说边开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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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还没来得及复查，第二天王秋果就因为大出血入院了。当时的症状是：1、剧烈腹痛；2、突发性昏厥休克。出血量很多，孕妇已经处在生命危险时刻。经过检查，竟然是宫外孕。医院立即组织手术抢救，目前还在观察阶段。
　　“之所以找你，一是苏秦目前出现意外，还在昏迷阶段，没有正常的行为能力。您是她爱人，所以必须告知您事故的严重性。其实，她服毒自杀，可能就是意识到自己的责任重大……”
　　水建民打断主任的话：“李主任，尽管我不知道患者有没有不实之词以及这次医疗事故中苏秦究竟有多大责任，但是，我实事求是说，她服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您汇报这个事的。”
　　“不是？那是什么原因？”李主任想到科室里的传言。“是因为跟我赌气闹矛盾。回老家，一直是我的心愿。但是，苏秦不同意。我就瞒着她活动这件事，去年底，从商调函来了开始，她就一直与我闹叫我放弃，我没有采纳。最终可能想不开就……”本来水建民已经准备好其他理由的，没想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医疗事故打乱了他的阵脚。所以，只好实事求是做了解释。因为他知道畏罪自杀的结论，肯定更能说明问题，给苏秦带来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嗯，你说的还比较可信。科里传说王秋果的事情有人打电话告诉了苏秦，苏秦才那个。我想，不至于吧！按照她的个性，即使丢了工作也不会走这条路。但是，丢了你她一定会走偏激。”李主任点点头，半开玩笑说：“我们看过苏秦的接诊记录以及开出的处方，基本上属实。这个医疗事故首先错在卫生院初诊医生，她应该为王秋果做全面检查，看有没有药流禁忌症。宫外孕是断不能药流的。但是，苏秦犯了更严重的错误！我们是GZ市比较权威的医院，而且她的医疗水平也不错。患者已经反复陈述自己的不适了，你应该立即引起重视，进行全面复查或者留院观察。结果她表现出来的就是不耐烦，把患者推出去为目的。现在，导致人家输卵管切除。才28岁的女孩，人家能不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