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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集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9-03-04 10:09:10      字数:7242

  1
  晴天。
  上午。
  龙泉岭。
  王安惠家里。
  王安惠在门前的场子上,正专注地洗衣服。这时,厚善老爹突然来到跟前:洗衣服哩!
  王安惠急忙起身相迎:老爹来了!
  厚善老爹乐呵呵地回应:哎,来了。
  王安惠见老爹的手里拎了只鸡,有些迷惑:老爹您咋拎只鸡呢?
  厚善老爹:你看,这贵儿过生,也没别的好拿,思来想去,就只有这只鸡了。
   王安惠深感愧疚地接过鸡:老爹啊,贵儿他是晚辈儿。他过的这点子生,还要您老人家担当辛苦,拎这么大的一只鸡,从崖下攀跋上来。您叫我们娘儿母子,怎么好意思呢?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老爹!
   老头连连应允:行行,以后不这样了。
   王安惠:这鸡正下蛋哩!您看老爹您这是做的啥事儿?您那油盐,全仗这鸡下些蛋替您换哩!您把它拎来了,这以后的油盐,又靠啥进处呢?
   老头:我那下蛋的鸡有的是,怎么也不缺它,也都不像它——放着鸡窝不呆,还偏要愣捡热乎处,成天赖在我的床上,“咯大咯大咯咯大”地叫得联欢。就它个儿大,谁也不及它!蛋不见下,吵得人心烦。
   王安惠有些惊讶:这鸡它不下蛋?
   老头:可不是吗?它根本就不下蛋。一只不下蛋的鸡,见天还吃我那么多粮食,我早想逮住它炖汤,我一个人又消不下去。老是巴望着启贵那小子下去,他还就是不去。不然哪,我早把它宰了,哪能让它活到今日?
   王安惠叹息声声:真不下蛋,喂着它也是益处不大。只是,这看上去蛮好的一只鸡,它咋就不下蛋呢?这还真是怪了哩!
   老头怪模怪样地冲女人挤了挤眼:它一个不下蛋的鸡,还愣是霸着我的被窝不肯挪地儿,还耀武扬威地“咯咯大”,个儿再大也不行。你这不下蛋的鸡,愣是强占着我的被窝,弄得那想上我的床的女人,也没处伸腿儿呀!这不,我今日把它解决喽,也就为那想钻进我的被窝的女人哪,腾出地儿了。
   王安惠觉得心里发慌,脸上发烫。她急忙退到灶房里找出了刀具:既然这鸡只吃食不下蛋,就只有杀掉炖汤了。我不敢动刀杀生,只有托付给老爹您了。
   可是,当王安惠将鸡毛拔净,剖开鸡腹,却发现蛋囊里装满了未成形的卵黄和成形的软蛋;有一只亟待生下的鸡蛋,已经到屁股门上了。
  王安惠心疼地叹惜不已:这老爹,可惜了这下蛋的鸡妈啊!
   老头却不管这些。他只是凭着他的主观意识办事儿:你下蛋就下蛋呗!你还愣是把我那女人的地儿占住不挪,我那女人躺哪儿呀?真是,这不找死吗?
   王安惠又是一阵心慌意乱。她忙到灶房里将鸡剁了,用吊罐先炖上。这鸡妈,可有个岁数了,没有五岁、六岁,至少也有三到四岁,要炖烂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
  她心疼得仍然叹息不断:可惜了这正下蛋的鸡妈啊!
  
  2
  晴天。
  晌午。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李文汉一碗饭只吃了一半,便放下了饭碗不吃了。
  兰彩凤觉得奇怪:这才吃了几口呀?咋就不吃了呢?是不对你的胃口,还是菜里的盐放重了?
  李文汉懒洋洋地仰靠在倚背上:都不是,是我吃饱了。
  兰彩凤:嘿,你早上没吃两口,这晌饭你又是只吃了那么两口,你饱在哪啦?
  李文汉:你这人咋就那么啰唆呢?吃得下去我能不吃吗?既然我吃不下去就说明我已经吃饱了。
  兰彩凤:管你呢!饿的又不是旁人,我干嘛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李文汉轻吁一声:哎,这就对喽!
  
  3
  晴天。
  下午。
  龙泉岭。
  吴启贵家里。
  吴启贵面对着如此的美味佳肴,却毫无食欲。
  吴启贵的內心伴随着音画逆转——
  从爹死于那场塌方事故以后,老爹几乎将家里所有的重活路一手统揽。这些年来,老爹为这个破败的家庭受尽了辛劳、吃尽了苦头。如今,我吴启贵虽然已经长大成人,却还是断不了拖累老爹时刻为我们操劳忧心!
  自从死了爹以后,我和妹妹的每个生日,老人都会从悬崖下面攀爬上来,为我们拎来可口的吃食。这次生日,老爹居然将下蛋的鸡妈杀掉了——那可是一只下蛋的鸡妈啊……
  
  镜头回归——
  吴启贵依然呆呆地坐在桌子旁不肯动筷。
   厚善老爹突然问年轻人:哎,贵儿,咋不见兰儿呢?
  王安惠端出最后的一样菜放到桌上:兰儿今日到方婶家里打烟去了。
   厚善老爹:你们家打烟不是没见他们家有人来吗?咋,你们欠他们的工?
  王安惠:这不是有事儿求人家吗?
  厚善老爹转动了一下眼睛,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哦!
  吴启贵显得更加惭愧。厚善老爹心中焦虑。王安惠更是显得诚惶诚恐、局促不安。
  她极力稳定情绪吩咐儿子:贵儿,给老爹敬酒。你看,老爹那么大岁数了,腿脚也不方便,从崖下攀爬上来为你过生日,你嘟起个嘴干吗?快给老爹敬酒啊!
   没等吴启贵醒过神来,老人已经朝他举起了杯子:就咱爷儿俩喝酒,谁敬谁都一样。来,先敬咱小寿星。
   随之,一饮而净。
   王安惠对厚善老爹:贵儿他是晚辈儿,应该他先敬您老爹,哪能让老爹您先敬他呢?
   老头却揺晃着那条断腿支起的裤腿,怪模怪样地对王安惠:哎呀,这先敬后敬不都一样吗?你也不喝酒——要不你也参战,咱不醉不散。
   吴启贵急忙高高地举起酒杯:妈不喝酒,我敬老爹。
   老头高兴地拍打了一下年轻人的肩头:哎,这就对喽!我这心里先还犯嘀咕,到底哪里把这小子给弄麻缠了,怎么就愣是跟我老人家疙瘩上了呢?细想不能啊!我老人家没错啊!要说有,一准是到今日还不能为咱贵儿鼓捣个媳妇儿!
   空气骤然凝重了。
  
  4
  晴天。
  下午。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李文汉沏了一杯茶端到房间里。他坐到桌前抽出一张报纸,只是浏览了一眼便又放回到原处。
  他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会儿新闻,又转换了频道看电视剧。可是,电视剧看了不到十分钟,便又去看体育。
  他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小口,便立刻皱起了眉头。他扭头朝臆想的方向叫嚷:老婆子,这茶叶怎么霉了?
  兰彩凤立刻在灶房里回应:没有霉呀!这不是大女婿才拿来的吗?咋会霉呢?
  李文汉加重了语气:没霉咋会是一股子怪味呢?
  兰彩凤来到房间:不会呀,我昨日还喝过,挺香的,哪有怪味呀!
  李文汉没好气地对老伴:没怪味你喝一口试试?
  兰彩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呷了呷:没怪味呀,怪香的!这可是好茶,是人家送给大女婿,大女婿又拿来孝敬你的!
  李文汉:哦,人家给他打的坨,他既消不下去又没处撂了,才拿来给我,算是孝敬我?
  兰彩凤:这还不算孝敬哪!
  李文汉:我说这茶怎么就有股子霉味,原来是受贿的赃物!
  兰彩凤迷惑不解:啥叫受惠(贿),啥叫赃物?
  李文汉板起面孔雷吼:我跟你这老女人头子说不抻展!
  兰彩凤:你今日咋的啦?早饭没吃两口就不吃了,晌饭又是没吃两口就不吃了,这好端端的茶你说有股子霉臭味,还啥受惠(贿)的赃物!
  李文汉:你说我今日咋的啦?
  兰彩凤:我说你今日咋的啦!我说你今日不正常!
  李文汉:你说我今日咋的不正常?
  兰彩凤:你今日咋的不正常!这么多年了,你年年的今日都是这样,不是嫌这就是嫌那;不是说我饭做的夹生,就是嫌我菜里多放了盐!今日倒好,还嫌大女婿孝敬你的茶叶是受惠(贿)的赃物,有股子霉臭味!
  李文汉:是不是受贿的赃物呢?是不是有股子霉臭味呢?
  兰彩凤:啥受贿的赃物?啥霉臭味?你以为你心里想的啥我不知道?
  李文汉:我心里想的啥?
  兰彩凤:想的啥?你自个明白。
  
  5
  晴天。
  下午。
  吴启贵家里。
  厚善老爹望了眼王安惠之后,轻咳了一声,便将目光定在吴启贵的脸上:是啊,我们贵儿,今日已经满了二十四岁。二十四岁,不论对哪个,都算短暂。话又说回来,二十四岁,不论男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如果家庭条件好,倒还不怎么着急;倘若是生长在边远山区的穷困家庭,如今已经年满二十四岁了,又咋不叫人揪心呢?
  王安惠满脸愁困:谁说不是呢?
   厚善老爹继续唠叨:如今,龙泉观下男女的比例反差,是有目共睹的铁的事实。我老人家虽然也常常为贵儿的婚事忧心,也不能解决问题。(他将吴启贵敬来的酒一饮而净,酒气洋溢着豪迈)虽说忧心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又要把话说回来了——不就是媳妇儿吗?我先把话撂这儿,出不了三、五天,那可人的媳妇儿呀,自然就会进咱的家门!
   吴启贵:我知道,老爹是为了逗我开心才说这些话。我明白老爹的良苦用心,也从心眼里感激老爹。(他将老爹敬来的那杯酒喝清,将酒斟满,双手递了过去)我敬老爹。
   王安惠向厚善老爹扭过头去:老爹,那姑娘她是……
   老头仰头将年轻人回敬的酒喝清,抹了一把沾在胡茬上的酒星,冲王安惠高深莫测地挤了挤眼:天机不可泄露。
  
  6
  晴天。
  下午。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李文汉郁闷地来到门外。他静静地瞭望着那个梦牵魂绕的地方,内心里涌起无限的怅惘!
  许久以后,他默默地沿着房后的简易车路,朝龙泉观方向走去……
  
  7
  晴天。
  傍晚。
  龙泉岭。
  吴启贵家里。
  吴启贵进烤烟炉查看了烟叶的成色,不禁喜上眉梢。
  王安恵忐忑不安地问儿子:贵儿,今年的第一炉烟叶,烤得咋样啊?
  吴启贵高兴地告诉母亲:烤得非常成功!
  王安恵乐得眉开眼笑:那就好,那就好啊!
  吴启贵:今年的第一炉烟叶烘烤成功,的确给我增添了很大的信心,也给我们家带来了喜气!
  王安恵:当然啦!我这颗悬挂的心哪,也就落到了实处!谢天谢地,谢菩萨保佑!
   吴启贵:接下来,我们就该打第二批烟叶了。
  王安恵:是啊!就怕这行工赶到一砣了,不好请工啊!
  
  8
  晴天。
  傍晚。
  龙泉岭。
  李文高家。
  李文高门前的场子上,背烟的、上架的、入炉的,人们各司其职,忙忙碌碌,不亦乐乎。
  刘进财露出一嘴黑牙朝身旁的一个年轻媳妇絮叨:知道吗?吴启贵那小子今日过生哩!
  年轻媳妇面无表情:不知道。
  刘进财:嘿,你咋会不知道呢?整个龙泉村,谁不知道吴启贵那小子今日过生?
  年轻媳妇仍然面无表情:我就不知道。
  刘进财:哦,你才嫁过来不久,你当然不知道。
  年轻媳妇依然面无表情:我的娃子都六岁了,咋是才嫁过来的呢?
  刘进财:哦,那是你压根儿就没把那小子放在眼里,你肯定不会知道了。
  年轻媳妇气愤地将头扭向一边,再也不肯吱声了。
  可刘进财还要啰嗦:你不知道是吧,我来跟你讲讲。那吴启贵呢,是这龙泉村数一数二的贫困户,不仅身居僻壤,而且长相粗糙——身胚倒是有五尺五、六,可那满脸的酒刺儿,任谁看了都不会上眼。而且他生性憨厚、为人老实。(他瞄了瞄年轻的媳妇)如今的世道,那些油头粉面、油腔滑调、巧舌如簧、工于心计的人走俏;而他这类憨厚实诚、嘴巴笨拙、缺心眼的粗胚糙面,永远只会令那些心高气傲的姑娘们退避三舍。
   年轻的媳妇没有反应。
  刘进财发现人们纷纷朝他张望,他更来劲了。他提高了声调:哎,你说谁会看上他呀?又傻又愣,要想娶媳妇儿,下辈子吧!
   于是,有人欢笑,也有人讥笑,有人唉声,还有人叹气。
  谢世凤“腾”地站了起来,声色俱厉地冲刘进财破口大骂:你就是晌午灌多了,灌得你狗鸡巴捣的一张臭嘴满口胡说八道!你滚,滚得远远的,免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刘进财腾跳起来,怒气冲冲地要捶老婆,却被李文高和段木成摁住了。谢世凤恼羞成怒地还要往下骂,却被人拉走了。
  一阵躁动渐渐平息。
  这时,李文高对身边的段木成:刘进财说的那些话虽然有点难听,却也有些道理。
  段木成:的确,住在这鬼不生蛋的山旮旯里,有几分姿色的姑娘,都千方百计地找门路跳了出去。即使是跳不出去的女孩儿,不论长相优劣,只要年龄够边,也都早有所属。
  李文高叹了口气:是啊,剩下的,要么年龄太小,要么心气儿太高。
  段木成:年龄太小,肯定是提及汗颜;而那心高气傲的姑娘,大有非刘德华不嫁的气概,你吴启贵又岂能异想天开?
  刘进财促了过来,兴奋得唾沫四溅:是啊!别说是你那又傻又愣的吴启贵,这龙泉山四周九岭十八岗,多少棒小伙子打光棍呀,摊谁也轮不上你那又傻又愣的吴启贵呀!
  
  9
  晴天。
  早晨。
  龙泉岭。
  吴启贵家。
  吴启贵打第二批烟叶,前来帮忙的人确实不少。跟他有着工上往来的人,全部到场;厚善老爹还从崖下攀爬上来,说是凑个人数;就连杨眀秀,也来到家里凑上了热闹。
  年轻人甲:哎,杨明秀原先和刘进财打得火热。他们两家工上的往来极为频繁,不是刘进财打烟入炉,就是杨明秀秋粮入库,他们俩都会相互到场,缺一不可。
  年轻人乙:可是今年,杨明秀似乎跟刘进财疙瘩上了,两家工上的往来,也就随之断了。
  年轻人甲:这个杨明秀,平日里眼光高得很,根本就没把吴启贵放进眼里。
  年轻人乙:哎,你说今日,这日头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年轻人甲:是啊!她今日愣跑到吴启贵的家里凑上了热闹。
  年轻人乙:这事儿还真是新鲜!
   杨明秀对年轻人乙:啥叫新鲜不新鲜?做不了重活路,哪怕是到灶房帮王婶打打下手也行啊。(她来到吴启贵跟前)贵兄弟呀,今日我来,也就是凑个热闹,你可莫嫌弃啊!
   吴启贵窘迫地直挠后脑勺:看嫂子说的,接都接不到,哪能嫌弃呢?
   杨明秀:看把嫂子抬的,有那么大的架子吗?
   厚善老爹一脸怪样地抢过了话头:是呀,有那么大的架子吗?不接都来了。(他冲刘进梅挤了挤眼)要是真接啊,就干脆住这儿得啦!
  刘进梅满脸羞涩地拉住吴启兰,逃到了门外。
  而杨明秀则略显娇嗔地冲老头:死老爹,成天就知道拿人家逗乐儿!不跟你逗了,你自个儿乐去吧。
   之后,一头扎进了灶房。吴启贵也急急地拎起背篓,溃逃似地奔烟田而去。
   于是,响起了一阵欢快的朗笑。
  年轻人甲:刘进财压根就瞧不起老实巴交的吴启贵,也不会和吴启贵有工上往来。
  年轻人乙:那年盖烤烟炉,他差点把吴启贵害死,别说是他不愿意跟吴启贵换工,就是他想换工,吴启贵也不会乐意。
  年轻人甲:可是,刘进梅长大以后,常和吴启兰一起上工,而且她们也合得来,是非常要好的小姐妹。
  年轻人乙:这次吴启贵家里打烟,肯定是刘进梅自个要求前来帮忙。
  年轻人甲:哎,我就不明白了,就那刘进财的那德行,他咋就没有阻拦呢?
  年轻人乙:谁知道啊?
  
  10
  晴天。
  早晨。
  龙泉岭。
  李文汉家。
  李文汉听见吴启贵家里闹闹哄哄,不由得来到门前的场子上,朝闹哄的地方引胫张望……
  
  11
  晴天。
  上午。
  吴启贵的家门前,一班年轻人,有说有笑地朝烟田去了。
  王安惠前来对厚善老爹:老爹,您就别下地了。您都那么大的岁数了,打烟那活儿,又累又赃,您哪吃得消啊?
   老头:我岁数大吗?不大,我年轻。再说啦,那些小年轻都不惧赃,我这小老头,还惧哪门子的赃啊?
   这老头性子倔。王安惠知道劝不住他,也就只好任他而去。
   可是,厚善老爹已经走出了好远,她却又撵了出来叫喊:老爹,悠着点,千万别绊倒啊!
   老头: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老爹我没那么娇弱。
   王安惠望着老头那随时都会跌倒的背影,心里涌起了阵阵酸楚:老爹啊老爹,你这可怜的老爹!
  而老头却亮开了嗓子,正放声高歌哩——
  
   日头耀眼白云悠悠
   老头我拄着拐杖
  格歪格歪地走
   若问老头我哪里去
   追赶那滴溜溜的岁月
  上呀嘛山头
  
  光阴似水岁月悠悠
   老头我拄着拐杖
  扭嘎扭嘎地走
  若问老头我哪里去
  追赶那滴溜溜的光阴
  赶呀嘛春秋
  
  光阴一去不复返
   少壮欢歌老来忧
   我用老迈比少壮
   老迈洒脱少壮愁
   唯有岁月解人意
   乐也悠悠,愁也悠悠
  乐也愁,愁也乐
  亦真亦幻,写春秋
  哟嗬嗬哟嗬嗬
  亦真亦幻,写呀嘛写春秋
  
  有人提议:老爹再来一曲。
  于是有人附和:是呀,老爹再来一曲。
  
  12
  晴天。
  上午。
  李文汉听到了厚善老爹的歌声,不禁由衷地感叹:老爹永远是一个风趣的快乐人。无论他走到哪里,他那高昂而悠扬的歌声,都会在哪里飘荡……
  
  13
  晴天。
  晌午。
  吴启贵门前的场子上。
  上架的,入炉的,按部就班,各司其职。
  厚善老爹双手忙活,嘴也没有休闲——
  
  西山哟那个葫芦吔
  东山那个瓜哟嗬嗬喂
  南山那个板栗呀
  北山那个桃哟
  若想知道啥滋味呀
  牛郎那个呀织女哟
  踏鹊桥吔
  
  一个年轻人问老头:老爹你这唱的是个啥呀?
  厚善老爹故弄玄虚地回答:啥!啥都不是啥——我穷乐呵!
  于是,引起了一阵欢笑。
  
  14
  晴天。
  晌午。
  龙泉岭。
  李文汉家。
  李文汉坐在门前的场子上,手里拿着报纸,可他一个字也没有看进。
  兰彩凤来到跟前问老头:坐在这太阳底下不热吗?
  李文汉:我又不是三岁两岁,难道我连冷热都不知道吗?
  兰彩凤朝那欢笑的方向瞪了一眼,嘴里嘟囔:反正热的又不是我,你爱咋的就咋的!
  李文汉:这不就得了吗?
  兰彩凤:饭熟了,进屋吃饭。
  李文汉:我不饿。
  
  15
  灶房里。
  杨明秀对王安惠:老爹他的确是一个风趣的快乐人,无论他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洋溢着欢乐。
   王安惠:这班年轻人干起活来,也是个个都了得。
  杨明秀:是啊,有老爹为他们逗乐凑趣儿,干起活来更是劲头十足。
  王安惠:这原计划一天干完的活路,这班年轻人半天就干得干脆爽利。
   杨明秀:人多干活进度快,吃饭的时候,桌子上的菜也消得快;喝起酒来呀,就像喝水一样,一壶酒刚拎到桌上,又得将空壶兑满。
  王安惠笑得真诚:那才叫热闹哩!
  果其不然,吃饭的时候,吴启贵专司上酒,已经忙得不亦乐乎。当他从厚善老爹的身边经过之时,却被一把抓住,摁到了凳子上。
   老头故作姿态地对吴启贵:坐下,坐下喝酒。
   吴启贵挠挠后脑勺:我还得去添酒哩!
   老头板起面孔:添酒有启兰,要你添哪门子的酒啊?
   吴启贵想挣脱起身,可老头却揪住不放。
  老头一脸愤懑: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不稳妥地坐这儿喝酒,却去专司那兑酒的行当。我看你啊,生成是那倒尿罐的角儿!(他筷子转向,点了点刘进梅)哎,进梅,你说是吧?
   刘进梅满面羞涩:我不知道。
   于是,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王安惠、杨明秀站在灶房门口,看见这堂屋里的热闹景象,不禁相视一笑。
  年轻人乙:按理,老爹是我们这龙泉山四周九岭十八岗共有的老爹,要敬酒,应该先从我们的老爹敬起。
  年轻人甲:可是,我们谁都知道,老爹他平时并不多酒,也不会接受我们敬的酒。
  年轻人乙:所以,我们这些孙子辈的年轻人,也就只有各寻方便,在我们自己的范围里,相互地敬了起来。
   年轻人甲:刘进梅不喝酒,她也无须加入我们年轻人的酒趣之中。
  年轻人乙:不仅如此,她连看都不敢多看。
  年轻人甲:为啥?
  年轻人乙:她怕老爹拿她开涮逗乐儿。
   年轻人甲:可是,她怕啥,那啥偏偏就粘上她了。
  这不,厚善老爹还就是拿刘进梅开起涮来,逗上了乐儿:我说进梅啊,你看人家喝酒喝的那个乐呵呀,啧啧,简直馋得人涎水都流出来了!
   刘进梅羞涩地红着脸,怯怯地连头也没敢抬:老爹您想喝就喝呗!您是老爹,谁也不敢拦您!
   老头乐呵得摇头晃脑:那是。这酒我就这样自个端起来便喝,那算哪门子事儿啊!
   刘进梅满含怯懦,依然没敢抬起头来:老爹要谁敬酒,谁又敢不敬呢?
   老头朗笑一声:那是。(他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只是,他们敬的酒,我都不上眼。哎,进梅,要是你能敬我老人家一杯,我老人家,这辈子可就没算白活了!
   桌子上立刻鸦雀无声,人人屏息静气地聆听着刘进梅的回答。
   刘进梅那近似蚊蚋嗡鸣的声音,悠悠地响起:人家不会喝酒,咋敬老爹呢?
   老头说:不会喝?不会喝请人代呀!
   刘进梅:谁愿意代呢?
   桌子上立刻响起了一连串响亮的回应——
   我愿意。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刘进梅羞怯地端起碗筷,一头扎进了灶房。
   于是,一阵欢快的笑声骤然响起: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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