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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集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9-03-03 08:30:14      字数:9429

  1
  晴天。
  早上。
  野人居岩屋。
  厚善老爹拄着拐杖来到岩屋外仰望着天空,禁不住乐滋滋地唠叨:死老天爷,总算是舍得给个笑脸,我说你还真是下不够唦!哦,你也有下得烦的时候呀!(他摇了揺头)启贵那小子也算是有点儿狗屎运,烟叶一入进炉子,这天也晴了。
  他到岩屋里舀了一瓢包谷,来到鸡笼旁嘬起嘴叫唤: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随之便将包谷撒到了鸡笼旁的地上。鸡们闻声纷纷前来抢食。
  厚善老爹对鸡们说:吃了到岩屋边上去放下,今日是个好晴天,又能晒下太阳,也能吃到带露珠的嫩草,还能逮到一些小虫子儿尝尝鲜。只是啊,别跑远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哩!现如今虽然没见到那可恶的毛狗子(狐狸),那黄鼠狼它也不是吃素的!
  猪圈里的猪见主人只顾着伺候那些鸡,却对它这猪不予理视,急躁地趴住圈栏“嗥嗥”怪叫。
  厚善老爹冲猪叫骂:就你个狗日的声音大,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就是猪!老子喂了它们再来喂你不行――真是个狗日的猪!
  他骂过之后禁不住笑了。
  他边往回走边念叨:老子待会儿喂了你狗日的还要到崖上去帮贵儿添把火哩!
  
  2
  晴天。
  早上。
  龙泉岭。
  吴启贵的家门前。
  吴启贵急忙上前劝走妹妹,又去劝母亲。
  
  画面逆转――
  阴雨天。
  吴启贵和吴启兰带着一班男女抢着打烟。厚善老爹哼唱有致地忙着上架。王安惠在灶房里灶前灶后地忙得不亦乐乎。
  
  凌晨,王安惠和狗艰难地行走在黎明前风雨交加的山路上。
  一道闪电猛然划破黑暗,虎子惊恐地退到主人的身旁。随之一声炸雷爆响,令主人和狗同时为之震颤。
  主人稳了稳神,轻轻地拍打了一下湿漉漉的狗头,狗立刻便壮起胆子继续向前走去。
  女人轻轻地叹息一声,紧紧地跟在狗的身后。
  
  龙泉观下。
  女人和狗踏上了由龙泉通往邻省的简易公路上,雷声息了、闪电退了、雨也住了,天空中的乌云飞速南下。
  一道喷涌的飞泉,宛如一道巨大的白练,悬挂在龙泉山山腰的龙泉观上——壮观、俊美、气势磅礴……
  王安惠站住了,狗也停驻不前。狗使劲地抖落身上的水渍,折身来到主人的身边,关切地仰望着主人。主人爱怜地拍了拍狗头,又摸了一把早已湿透的狗背。它显得是那样的瘦小、那样的脆弱,甚至于弱不禁风。
  
  王安惠已经是浑身湿透。那湿透的衣服,粘糊糊地沾在身上,如同猛然贴上了一层胶布,令她十分难受。但是,她却无睱顾及。她掀了掀那粘在身上的衣服,捋顺了一下湿透的头发,轻叹一声,拍打了一下狗头,朝龙泉观一摆手――虎子立刻向上纵身跳跃。
  虎子奔至公路边上的第一步台阶上,停了下来,扬起一只后腿,撒下一泡尿。它扭转头来等候,直到主人来到跟前,它才继续向上纵跳。
  当王安惠登上了这蜿蜒盘旋的九百五十三级台阶的顶端,虎子便兴奋地围绕着她腾跳着欢呼不已。她欣慰地微笑着拍打了一下虎子的头,庄严而肃穆地站立着。
  王安惠的眼前,呈现出一副青石门框,门框上一块九尺长,三尺宽的青石横匾上,刻有三个醒目的斗方凹形大字:
  龍 泉 觀
  王安惠双手抱住薄膜包,朝横匾深鞠一躬。
  王安惠来到观中央,那倚山的石壁上,头戴皇冠的秦始皇和头戴凤冠的小龙女,好像正对她微笑。
  她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将裹得严严实实的薄膜包打开,从红布里取出三炷香,插入神龛上的青石鼎中,并相继点燃。
  她深鞠一躬,默默地后退,退到一方光滑亮泽的青石前,双腿跪下,面对神像,双目微闭,双手合十,嘴里蚊蚋轰鸣般地念念有词。
  虎子静卧在主人的身边……
  
  镜头回归――
  吴启贵叹息一声对母亲:妈,您昨日晚上肯定没睡安稳,赶紧去睡会儿。这早饭,我来做。
  王安惠对儿子:你要招呼炉子里的火哩!
  吴启贵:不碍事儿。搅糊汤嘛,火一点燃就行了。
  王安惠担忧地对儿子:你可莫弄得跟去年一样啊娃儿!这一年累上头,全指靠这烟哪!
  吴启贵:妈,您放心,今年是今年,哪能弄成去年那样?这烤烟的窍啊,我早摸清楚了。
  
  画外音――
  其实,烤烟究竟有没有窍?吴启贵至今仍然是两眼抹黑。他认为只有这样违心地编排,才能使母亲那颗悬挂着的心落到实处。他今天才真正明白,做一个不撒谎的诚实之人,是那样的艰难!
  
  王安惠望着老实巴交的儿子,心疼地说:娃儿,你可不能累坏了身子呀!
  吴启贵冲母亲笑了笑:小娃儿的力气,去了有来的。
  王安惠禁不住笑了。可是瞬息之后,她却又叹息声声地仿佛是自言自语:不小啊,二十四呀!
  吴启贵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二十四岁在妈的面前,还是个奶憨儿!
  王安惠被儿子的窘态逗笑了。
  
  3
  早上。
  龙泉烟站。
  李昌龙刚将摩托车推到院子里,电话响了。李昌龙刚抄起话筒,电话里便响起了一种典型的荆州口音:是李站长吗?
  李昌龙回答:我是李昌龙。请问你是……
  话筒里回答:我是王明空啊!
  李昌龙立即恭敬地对着话筒:王局长,您好您好!
  听筒里说:呃,你怎么就知道我是王局长呢?
  李昌龙:这能不知道吗?您还没调到我们康西县烟草局我就知道您哩!
  王明空笑了笑:是吗?由此看来,你李站长还真是神通广大呀!
  李昌龙:看您王局长说的,我李昌龙充其量只能是一个山棒子,哪有啥神通啊!
  王明空:李站长你太谦虚了吧!
  李昌龙诚惶诚恐地说:真的,我说的全是真话。
  王明空:不管真话假话,我来了一看就晓得喽。
  李昌龙:真的?您什么时候来?
  王明空:马上就到。
  
  4
  王安惠并没有到床上躺下休息,而是折身来到了灶房里。她发现锅里的糊汤正冒着热气。
  王安惠的眼前浮现出女儿对她的生硬态度,心中嘀咕:鬼丫头!做啥像啥,又麻利又好,就是老爱犟嘴。
  之后,她冲门外叫喊:启贵。
  哎――儿子应声来到屋里。
  王安惠对儿子:你妹妹把早饭做熟了。
  吴启贵笑着对母亲:妈,妹妹她都那么大的人了,该做啥,不该做啥她能不知道?您就少说她几句,她想咋样就依了她呗。
  王安惠:是呀,说的再多,她不听,也把她没辙。我也知道理是这么个理儿,可我这个当妈的就是放心不下啊。
  
  5
  上午。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陈贤忠刚放下碗筷,詹书连前来叫喊:陈乡长,你的电话。
  陈贤忠刚拿起听筒,李昌龙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老哥子,今日咱俩不能下去转悠了。
  陈贤忠:为什么?
  李昌龙:王局长马上就到了。
  陈贤忠有些迷茫: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李昌龙:不知道啊!哎,你也过来吧!
  陈贤忠:我去干嘛?我又不是你们烟草局的人,何必去碍眼呢?
  李昌龙:话可不能这样说啊!我们既是合作关系,也是工作上的搭档,至少可以相互协调吧!
  陈贤忠:得了吧你!你干脆说让我陪你那局长喝酒得啦,干嘛绕那么大的弯子呢?
  李昌龙笑出了声:老哥子就是睿智!要不,咋配当我李昌龙的大哥呢?
  
  6
  菜是酸菜和盐辣子。娘儿俩各盛一碗糊汤,来到烤烟炉旁,边吃边往炉膛里添柴。
  王安惠又想起她的狗来了:我们家的虎子啊,那可真是条义狗呀!
  吴启贵急急地吸溜着糊汤,忙里偷闲地附和:是义狗。
  王安惠心想:真是没有想到,龙泉观上啥时候来了那么一个独眼道人?猛不怔地把人吓得半死。
  王安惠对儿子:今日早晨要不是有虎子壮胆,我还真不知道咋办哩!
  吴启贵回应:虎子就是了得。
  王安惠突然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弄得她鼻涕流淌、眼眶溢泪。
  吴启贵立刻关切地对母亲:妈,快吃。吃了喝两粒感冒药,躺下歇会儿;睡到黯黑起来吃饭。
  
  7
  镜头超前――
  晚上。
  陈贤忠的寝室里。
  陈贤忠对刘畅:生活在这片闭塞的山区的人们,虽然一年四季辛劳忙碌,真能做到一日吃上三顿饱饭的人家却为数不多。他们一是因为贫穷,根本就吃不上三餐饱饭;二是因为下地干活,大多数要来回走上十里、甚至是二十几里路,倘若中间挪出时间回家吃中饭,根本就干不出什么活路。
  刘畅深有感触地回应:是啊!我们的山民们一清早起来,首先就是调理牛羊和猪子、鸡子之类的家禽家畜;然后,自己才能吃上一顿早饭不像早饭、午饭也不像午饭的早饭。一出门上坡,不到日落月起,就很难收工回家。回到家里,人员多的人家,便可以各司其职,调理牲口的调理牲口,做饭的做饭;倘若劳力紧张,或是家大口阔,那就只有等料理完了牲口,才顾得上安慰自己那飢腸轆轆的肚子了。
  陈贤忠叹息一声:遗憾的是,尽管我们的山民如此的节俭而又勤劳,却依然过着衣不暖体,食难藉口的日子。
  刘畅:这里面,当然包含着许多耐人寻味的问题啊!
  陈贤忠:我们的山民之所以如此贫穷,是因为他们居住在这闭塞的山区,不仅受自然环境的制约,更多的应该和主宰着一方百姓命运的父母官,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刘畅递给陈贤忠一支烟:老哥子,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哟!
  陈贤忠:是我说的,我根本就没打算赖上你――真是!我还指望你帮我为这贫穷的山区说上几句公道话哩!看你这态度,怕是没指望喽!
  刘畅:公道话归公道话,之所以能够称其为公道话,是因为那话的本身就具备实事求是的实质,来不得半点虚假!我没有说过的话,总不能赖上我吧!
  陈贤忠将烟点燃后,深吸一口,继而将烟雾吐出:来不得半点虚假!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刘畅:你放心了,有些人可就坐不住了。
  陈贤忠:谁呀?
  刘畅:那些心中有鬼的人嘛!
  
  8
  镜头回归――
  吴启贵的家里。
  王安惠匆匆地喝下了一碗糊汤,吃下两片感冒药,蒙上被子,很快便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
  
  音画交错――
  跟许多历尽磨难而又坚强不屈的人们一样,王安惠从不打针住院,大不了就是感冒,轻感冒打几个喷嚏,就鼻不塞、痰不堵了;而重感冒,只需吃下两粒感冒药,蒙上被子睡上一觉,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今天,她整个人被雨水淋得透湿,而且加上连日的劳累,她实在是抵抗不住了――她需要休息。四十四五的王安惠,再想回到二十几岁那火热的年代,已经是回天乏力了。
  
  镜头回归――
  房间里。
  王安惠躺在床上。睡梦中,做了好几个美梦。
  梦之一,她家的烟叶,烤得非常成功――每匹烟叶都是金黄色,而且还卖到了最好的价钱。
  梦之二,她的儿子,娶进了一个漂亮也能干的贤惠媳妇儿――那媳妇儿为她生下了一个胖乎乎的、可爱的小孙子……
  
  9
  上午。
  野人居岩屋。
  厚善老爹拄着拐杖来到悬崖下,吃力地登上了第一步台阶就无力向上攀登了。他就势坐到石坎上气喘吁吁地咕叨:老了,不行喽!就昨日出了那么一点儿力气,到今日还不能还原!(他叹息一声)确实不行了,能说不能行喽!
  
  10
  上午。
  龙泉烟站。
  一辆乳白色的桑塔纳刚停靠在烟站门前,李昌龙和陈贤忠就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一颗滚圆的硕大脑壳拱出了车门外,那就是康西县烟草局局长王明空。
  李昌龙和陈贤忠分别上去跟王明空局长握手问好……
  
  烟站办公室。
  王明空局长待众人相继坐定以后,直接说明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根据群众举报,你们龙泉烟站居然发生了挪用公款的不法现象!
  李昌龙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局长,不会吧!我们烟站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王明空表情严肃地问李昌龙:你是说没有这样的事?
  李昌龙肯定地回答:绝对没有。
  王明空盯着李昌龙的脸:你是说我接到的那些举报纯属子虚乌有?
  李昌龙有些胆怯:不不,局长,我确实不相信我们烟站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王明空:那好,查帐,现在就查,看看那些举报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确之凿凿?
  于是,出纳和会计便被传了进来。帐也查清了:汪艳短缺了两百元的公款。
  尽管汪艳提出:我马上补上,或是从我的工资中扣除也行。
  可是,王明空局长执法如山:不行!如果都像你这样还不乱了套?
  李昌龙立即求情:局长,念在汪艳她只是初犯,而且数目也不大,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王明空:不行,绝对不行,必须立即将汪艳开除。
  汪艳跺脚不行,怨恨也无用。
  陈贤忠和李昌龙也从内心里为汪艳叫屈……
  
  11
  暮色渐渐地凝聚,将仅有的少许天光,残酷地排挤到厚重的暮色之外。于是,整个大地,便恰如被一只巨大的魔罩紧紧地罩住,漆黑而窒闷。
  王安惠喂罢了猪子,将锅盆碗筷也收拾停当了。
  她觉得胸口窒闷,窒闷得令她缓不过气来;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排解此时的内心郁闷。
  在儿子的一再催促下,她勉为其难地回屋躺到床上。
  
  12
  傍晚。
  龙泉烟站。
  汪艳的寝室里。
  汪艳正在收拾衣物,李昌龙默默地来到了室内。
  汪艳将折叠好的衣服装进皮箱,给李昌龙提过了一把椅子。
  李昌龙坐下了,汪艳则面无表情地坐到床沿上。
  李昌龙望了汪艳一眼,神情忧郁地问:往后有什么打算?
  汪艳:什么打算!我打算在龙泉安家落户!
  李昌龙:你以什么职业谋生呢?
  汪艳:我一个大活人,干啥不行?难道还会饿死不成?
  李昌龙: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很难与你沟通。可是,你总得面对现实吧!
  汪艳:我是很气愤,但我很清醒。我知道以后没有工作了,还要生活,还要收入,不能靠空气延活。这有啥难的?我不当这个倒霉的出纳,我还有手艺,说不定比当这个破出纳的收入要高得多哩!
  李昌龙立马喜上眉梢:真的?
  汪艳:我哄你干嘛!我老早就学会了理发,工具都是现成的,只是要回家去拿来罢了。
  李昌龙:那我就放心了!
  汪艳:你不是一直想撵我走吗?我不走了你还这么开心?怎么,舍不得我走啊!
  李昌龙:我为什么要撵你走啊?再说了,没有你在身边喳喳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哩!
  汪艳用手点着李昌龙的肩膀:装,再跟我装!
  李昌龙:我装什么呀我!
  
  13
  王安惠的房间。
  王安惠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冲黑暗睁大眼睛,好像是在黑暗中寻找什么?
  屋子里,充斥着老鼠毫无顾忌的打斗声和嘶鸣声,令她生厌,令她心烦意乱。
  她不禁又想起了她的那只大黑猫——那是一个抓老鼠的能手。可惜,被一只吃了鼠药的毒鼠所毒害。
  她用两个指头塞住耳朵,而内心则默默地呼唤:克山,克山!
  往日,她总是这样轻轻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渐渐地进入梦乡。可今天,她虽然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一呼唤,却仍然难以入睡。
  她的内心充满了愤懑:死丫头,到这时候还没回来,准是又蹿到李家去了。
  她实在是睡不着,而且还越睡越新鲜――眼前穿梭般地浮现她白天所梦到的一幕又一幕,郁闷的心绪,也暂时有所缓解。
  她突然想到了那个拄着拐杖的精瘦老头,冲她挤眉弄眼地哼唱:妹呀妹呀我想你!
  她的心里一阵慌乱,脸上发烫。
  她不禁轻轻地抱怨自己:怎么老是梦到他呢――真是!
  她翻身起来,穿上衣服来到烤烟炉前,见儿子正捧着头,望着炉膛里的火出神;而虎子,则静静地趴在儿子旁边。
  虎子起身摇头摆尾地迎接她,还伸出长长的舌头,亲昵地舔她的手。
  吴启贵急忙起身为母亲腾出座位,关切地说:妈,你怎么又起来了呢?这夜里寒气重,潮气也重,您感冒还没有好脱体,小心又着凉啊!
  王安惠笑着对儿子:白天把觉睡过头了,到夜里,怎么也睡不着了。
  母子俩静默地坐在烤烟炉前,想着各自的心思。虎子则识趣地静卧一旁。
  漆黑的夜幕中,时有闪电划过;远处,还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阵阵雷声;风也越刮越紧了。
  王安惠心中抱怨:这鬼天气,说变还变得真快。
  她借着炉膛里的火光,望着儿子的脸忧郁地问:你到底想什么呢?
  吴启贵回答:没想啥。
  王安惠:还瞒妈哩!你是妈生的,心里装着事儿,妈能不知道?
  吴启贵不置可否,憨厚地笑着直挠脑后脑勺。
  王安惠:贵儿,妈有件事儿,想跟你说说。
  吴启贵:妈,您说,我听着哩!
  起先,王安惠还默默地在心里准备了一大篇,真轮到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抬手梳理了一下头发,稳定情绪,轻柔地说:我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对你讲?
  吴启贵突然惊了一下,略顿之后说:妈,您说,我听着哩!
  王安惠:这事儿,按说,应该由我这个当妈的操心才是。(她见儿子正瞅着炉膛里的火出神,心里未免有些惊慌):他到底在想啥事儿呢?
  一股强烈的酸楚,侵入她的内心。而说出的话,与她想表达的内容却大相径庭: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哩!
  吴启贵低着头:妈,我记得。
  王安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二十四呀!
  吴启兰忽然来到母亲的背后,学着母亲的语气:已经二十四了呀,到今日还没有说上媳妇儿!
  母亲怒目瞠视地冲女儿吼叫:死丫头,别回来呀!
  吴启兰并不在意,反而嬉笑不已:我不回来去哪儿呀?
  王安惠:一个大姑娘,成天到处乱蹿,也不觉得羞得慌!
  吴启兰:那我明儿不去了。
  王安惠:谁让你去的呢?
  吴启兰显得有些激动了:我不去你去啊!
  王安惠显然是误解了女儿的语意,她愤怒地骂道:我打死你这个无传教的死丫头!
  吴启兰突然叫屈不已:你打你打呀!人家打了一天的烟,晚上还要帮着上架,累得要死不活的,你还打?你打呀,打死了免得活受罪!
  王安惠扬起的手僵住了。她原以为女儿是到李家胡混了一天,连窝也不知道归;实际上女儿是替人打烟,累了一天啊!
  王安惠暗暗自责:唉,这不是冤屈了女儿吗?怎么心里一急,凡事儿都没有主心骨了呢?
  吴启兰情绪激动地冲母亲叫嚷:哥要烤烟,家里打烟欠人家那么多工,我不还谁还呀?当真要你这个老婆子去还工,人家还不把我和哥骂死呀!
  随之,竟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吴启兰这一哭,不仅令母亲慌了神儿,还弄得忠诚的虎子呜呜悲咽。
  王安惠上前,歉疚地用自己的衣袖替女儿擦干眼泪:是妈冤屈你了,是妈的错!走,回屋洗洗,早点歇着啊!乖,别哭了!
  吴启兰看到母亲那自责的神情,终于破涕为笑了。虎子也立刻欢愉地蹦来跳去。
  这时儿子发话了:妈,你也去歇着。
  王安惠对儿子:我还得替你呀!
  儿子说:夜里凉沁,要替明儿白天替吧。
  王安惠:我白天睡了一天,不碍事儿。
  儿子坚持说:不,妈,您还是和妹妹去歇息吧!
  王安惠:那你也得加点衣服呀,小心着凉啊!
  儿子:不碍事儿,妈,我身体强壮哩!
  王安惠笑了,可她却笑得有些苦涩。
  这时,吴启兰找出一件夹克衫,披在哥哥的肩上。哥哥扭头关爱地对她说:去歇着吧,明儿还要帮人打烟哩!
  回到屋里,王安惠怀着负疚的心情,替女儿打来洗澡水,温柔地对女儿说:洗吧,洗罢了早些歇着。
  吴启兰满面笑容地接过水:我又不是三岁的奶憨儿,还要您这样伺候!
  王安惠情真意切地说:女儿就是一百岁,总是妈的心肝宝贝!妈总是要护怜她的!
  母亲的一席话,宛如早春的丽日,温暖了吴启兰的心;又如那阳春三月的和风,拂去了她内心的所有委屈与幽怨。她的心里充满了甜蜜。
  她对母亲甜甜地微笑着说:妈,您也累了,歇着去吧!
  母亲:哎。
  母亲回房去了,临行前替她带上了房门。
  吴启兰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幽幽地叹息声声。
  
  14
  晚上。
  龙泉烟站。
  李昌龙的寝室里。
  李昌龙正看电视,可屏幕上却老是出现吴启兰的身影――长发飘飘,笑容甜美,眼神迷人……
  
  15
  吴启兰的房间里。
  灯光下。
  吴启兰脱光了衣服,双手抚摸着自己白嫩细腻的肌肤,闭上双眼,尽情地自我陶醉。当她的双手抚摸到那坚挺的乳房之时,她的浑身一如触电般地抖颤不息。一种麻酥酥的、痒痒的感觉,由双乳渗入到她的心田,漫游到她的每一根神经,令她亢奋不已。她水蛇般地扭动着身体,双手不停地继续下滑;小巧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亢奋的、哼哼唧唧的呻吟声。那欢快的苦痛,令她忘记了整个世界,也忘记了她自己。
  母亲的声音飘了过来:兰儿,怎么啦?
  吴启兰突然从梦幻般的痴迷中惊醒。她惊骇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惊慌失措地回答:噢,不,舒服极了!
  话音刚落,她又为自己脱口而出的回答,惊恐得满脸臊热。她急忙用温水,浇着发烫的脸。
  王安惠嗔怪地咕叨:鬼丫头,洗澡都没个正经!
  母亲熄灯睡下了,而吴启兰,虽然劳累到这深更半夜,却毫无睡意。
  
  16
  李昌龙的寝室里。
  李昌龙关了电视,脱衣服睡觉。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吴启兰的身影还是不停地在眼前晃悠……
  
  17
  吴启兰从床头下摸出一本书,翻看起来,可看进的少,溜走的多。这本《一帘幽梦》,往日对她极具诱惑;此时此刻,却是如此的枯燥乏味――既不易消遣,也不利于催眠,更不能增长知识,反而令她的内心更加烦躁。
  她索性丢开书本,闭上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极力强迫自己入梦。
  吴启兰并未入梦,大脑并没有迷糊。她的眼前,老是晃荡着一个身影。那身影踩着优美的舞步,逐渐清晰地来到她的眼前;留有一轮胡子的嘴,向她凑拢,伸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令人兴奋、令人陶醉的关键时刻,一只老鼠跌落床头,残酷地破坏了吴启兰刻意营造的美丽。
  那咝咝的叫声,更是令她充满了愤怒:过两天弄两包老鼠药,毒死你这该死的家伙!
  半夜里,刚被太阳亲吻过一天的土地,又被淅淅沥沥的雨点给淋湿了。同时,那淅淅沥沥的雨点,也淋湿了吴启兰的双眼、淋湿了她那颗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心。
  这一夜,吴启兰做了许多美丽的梦。但是,几乎是每个梦,都是刚刚接近高潮,就被老鼠的打斗和嘶鸣声所撕碎。
  这一夜,吴启兰做的美梦固然不少,却无一团圆。
  
  18
  阴天。
  早晨。
  龙泉烟站。
  汪艳刚锁上寝室门,便见李昌龙将摩托车推到了院子里。她急忙上前打招呼:这大阴天,李站长起这么早忙啥呢?
  李昌龙:忙啥!昨日就准备下去转转,被那王局长给搅和了,今日再不下去转转那还是个事儿?
  汪艳:下雨还转哪?
  李昌龙:转,怎么不转呢?你没见那王局长像要吃人的架势,不转能行吗?(他突然若有所思)哎,你今日起这么早干嘛呀?
  汪艳:我回家取理发的工具。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
  李昌龙对汪艳:怎么样?准是咱首长下指示了,想不转都不成。
  汪艳嘴一撇:你去接首长的指示吧,我搭车去了。
  李昌龙边往办公室走边扭头对正往院门口走去的汪艳卖人情:不好意思啊!如果不是有公事,我肯定会用摩托车驮你回去取工具!
  汪艳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得了吧你,指靠你用摩托车驮我,恐怕要等到下辈子了!
  李昌龙偷偷地笑了笑来到办公室。他抄起听筒:喂,你哪位?
  陈贤忠对着话筒:哎,昌龙,咱俩今日该下去转转了吧?
  李昌龙:下去,就是下雨也得下去转转!
  陈贤忠:那好,我等你。
  
  19
  吴启兰的房间里。
  吴启兰身体扭曲地躺在床上正做着又一个美梦,是母亲的一再呼唤,将她从又一个甜美的梦中唤醒。
  她睡眼惺忪地穿上衣裤,拉开房门,怒气冲冲地叫嚣:我明儿一定要弄两包药,毒死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
  母亲愠怒地抱怨:大清早的,胡说啥哩?也不讲点儿禁忌!
  吴启兰终于清醒了。
  
  吴启兰发现刘进梅坐在堂屋的桌子旁,正等着她!
  她歉疚地朝刘进梅笑了笑说:等会儿哦,梳个头,洗把脸就走。
  刘进梅微微一笑:不忙。你忙呗。
  吴启兰又冲刘进梅笑了笑心里熨帖:刘进梅好性子,说话悠然柔和,令人倍感亲切。“不忙”,是指她自己有时间消闲;“你忙呗”,是指你梳头就梳头、洗脸便洗脸,她会耐着性子,等你梳洗打扮。
  吴启兰禁不住笑出了声。
  
  吴启兰的内心推动着画面――
  其实还工这事儿,忙也不成。
  还工的人来自不同的家庭。路程有远有近、方向各异、出发的时间不能统一、到达目的地的时间也不会一致——唯一能够统一的时间,就是吃饭的时间。人没有到齐,一般不会开饭。有时甚至于连吃饭的时间,也不能统一――十个人到了九个,剩下的那一个,还不知道到底来是不来?真等来了,误点时间倒还可以理解,倘若老等不来,那就亏了。
  吴启兰不会让人老等不去。她心里有准,先到的人们也有谱儿。为她忍耐等待而挨饿,也是乐其所哉。有美人在场打趣逗乐儿,令胃口洞开,大增食欲。
  
  堂屋里。
  母亲见女儿把人家姑娘撂之一边,不理不顾,心里过意不去。她倒过一碗水,递给了姑娘,温祥地陪坐一旁,无话找话,营造气氛也是一种礼节:进梅今日和启兰一道到张家打烟啊!
  姑娘接过水,甜甜地一笑,点了点头:嗯!
  王安惠心里舒坦:这丫头受看,文静、温柔,又不张扬!哪像正梳头的那野丫头,整天疯疯癫癫没得样子气儿。
  王安惠对姑娘:昨儿怎么没见你去呀?
  她笑眯眯地凝视着姑娘。这姑娘越看越受看,她喜欢。
  刘进梅喝完水,笑着回答:昨儿去了,是从我二姨那边转过去的。
  王安惠:昨儿夜里上架有个时候吧?
  刘进梅:有个时候。
  王安惠:你没和启兰一路?
  刘进梅:是一路。虎子接她的时候,我才折身回家。
  王安惠心里的石头落下去了:这下放心了,那野丫头和这姑娘一起做活,完全可以放心。
  可是,女儿却对母亲的举动,提出了强烈的抗议:你干脆天天跟在我的屁股后头得了,省得你成天疑神疑鬼!
  母亲说:妈这是替你担心啊!
  女儿恼怒地说:担心什么?是担心我被人拐跑?还是担心我被人咋样?看你这神经过敏的样子,我偏要盼着试试!
  母亲被呛得呆若木鸡。
  女儿被刘进梅劝着拉走了。
  母亲痛心疾首地向神龛上的中堂打躬作揖;向列为神圣痛诉心律:天哪,这哪像个丫头家的说的话呀?菩萨啊,我求求您救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那苦命的丫头,别让她走上歪道啊!
  天、地、君、亲、师,诸位神圣,端坐于神龛之上,正在谋划着治理三界的重大问题,根本就没有闲心过问这人间俗世的芝麻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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