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苏秦把女儿带出去以后，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地下停车场远远地望着自己家的单元楼道出口。
　　比妈妈还高的女儿，从纪委专案组三人进屋后，似乎就感觉到家里哪里不对劲了。正在懵懵懂懂时，被母亲慌慌张张拉了出来。等电梯时，她问母亲：“妈妈，怎么了？家里来的是什么人？”
　　“别说话！”苏秦粗暴地打断女儿。
　　当妈妈把自己带到小区地下停车场，躲在一根柱子后，不停地往自己家单元楼梯口张望时，女儿再一次忍不住问了起来：“妈妈，究竟怎么了吗？”
　　“我也不知道。”
　　当看到爸爸一行四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向一辆黑色车子时，女儿说：“妈妈，爸爸出来了。”
　　苏秦连忙拉着女儿往相反的方向走。
　　当黑色的车子载着爸爸离开时，女儿发了脾气：“妈妈，你为什么不问一下爸爸去哪里？你说你不知道，我看你就是知道。”
　　“宝贝，妈妈真不知道！爸爸或许是出差吧！”
　　“爸爸每次出差你怎么没有这样紧张？”女儿提出了疑问：“你一定是撒谎了！”
　　本来水建民就担心女儿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才让她带出来回避，不让女儿看到这一切。哪知道，因为自己的不沉着让女儿亲眼目睹且产生了怀疑。所以，苏秦赶忙堆出笑脸说：“宝贝，妈妈没有撒谎。你不要担心，没有事的。你看，刚才爸爸不是有说有笑出发的吗？走，跟妈妈回家。”
　　就这样，女儿在半信半疑中回到了家。但是，妈妈那副紧张的表情和惊慌失措的样子，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让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就这样忐忑的过了一天。第三天，宝贝女儿终于忍不住了：“妈妈，你还不知道爸爸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苏秦张口结舌。是啊，按照常理如果真的不知道，是应该问一下的。可是……
　　没等妈妈反应过来，水晶拿起电话就拨打那串给自己曾带来过许多温馨的数字，可是妈妈却冲过来阻止：“不要打！”
　　谁知，从爸爸的房间却传来了手机铃声，母女俩几乎同时奔了过去！
　　“咦，爸爸没有带手机。”
　　水建民把手机放在家里，这是苏秦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是忘记拿还是人家不让带？
　　这个意想不到的收获让她几乎疯狂了，她忘记了女儿在身边，激动得就势倒在旁边的床上，狂呼了一声：“天助我也！呵呵呵呵——天助我也！”
　　阻止自己给爸爸打电话，发现爸爸没有带电话又高兴得发狂，完全是对爸爸漠不关心……母亲的种种反常言行，让幼小的女儿突然间对母亲产生了一种惧怕，她感觉到在床上狂笑的母亲就像安徒生童话《白雪公主》里的老巫婆那么阴险可怕！
　　她悄悄地退了出来，闷闷不乐地坐在自己的房间，想念着爸爸！
　　
　　专案组三人轮流看守着水建民，一夜没有让他休息。水建民虽然心里憋屈，但是没有办法。他反复思考着，推理着，究竟是谁在陷害自己？
　　——
　　那天，他开门进屋，看到鞋柜旁边有两箱酒。就问：“哪来的两箱酒？”
　　“你不知道？”苏秦反问他。
　　“不知道。谁送来的？”
　　“一个姓罗的，说是你的朋友。感谢你帮了他许多忙！”
　　“是不是个头不高，有点潮汕口音？”
　　苏秦点点头：“是的。”
　　“哦，罗会同罗老板。这个人挺讲义气的，我们建教学楼因为是我分管，所以自然而然帮了他一些忙。他整天要感谢感谢的，上次竟然塞一张卡给我……”
　　“卡呢？怎么没听你说过？”
　　“被我扔了！”
　　“什么？扔了？你神经病啊！”
　　“我不扔那才是神经病呢！那些东西你能要啊？”水建民反问老婆。
　　“有什么不能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既然诚心实意送给你了，还能外去说吗？”
　　“这是不义之财，不管他会不会说，我都不会要。”苏秦知道，水建民一贯对钱不上心。
　　“那这个酒怎么办？”
　　“酒嘛，就算了，也不值几个钱。如果你不收下他会没完没了地送，影响不好。”水建民考虑了一下说：“就今天，搬着两箱酒上来，左邻右舍看到多难看？”
　　“也是。那你打个电话感谢一下！”
　　于是，水建民当着妻子的面打了这个感谢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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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为这个感谢电话，壮了苏秦私吞钱卡的胆。她做好了两手打算：如果电话里提到钱卡，她就交出来，解释说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汇报这个事；不提到，就永远让它成谜，据为己有。不然的话，依照水建民的个性，会把它退回或者贴补老家。
　　同样因为这个感谢电话，罗会同认为水建民收了自己借送酒之名送的这张卡，所以彼此心照不宣，再也没有提过。
　　因此，这张钱卡就在苏秦手里成了她化妆美容，穿衣打扮的资源。值得一提的是，前几天才买的那部华为荣耀手机款，也是从这张卡里支出的。当时苏秦良心发现，她认为自己以这张卡为证据诬告了丈夫受贿，而丈夫却从来没有用过这里一分钱。突然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所以，才出现了又哭又闹的那些反常现象！
　　经过缜密的推理，水建民最终的结论认为问题应该出在妻子苏秦身上。
　　他想：根据办案人的口气，罗会同是真的送卡了，之所以罗会同没有告诉自己，是因为他以为妻子会如实汇报，所以，自己就没有必要再去显摆。而自己恰恰不知道！那么，这个钱卡就肯定被苏秦私吞了！这个判断根据，与妻子的贪婪小气性格是分不开的。她私吞卡的目的，是害怕自己知道了，钱会贴补给老家。所以，一直守口如瓶。
　　让水建民不能理解的是，不义之财已经据为己有，为什么还要栽赃陷害自己？难道仅仅因为自己要和她离婚就下如此毒手？他回忆了近来的林林总总情况，觉得苏秦嫌疑最大。忽冷忽热，一会哭，一会笑……
　　这样歹毒的女人，不休更待何时？水建民发狠出去就离婚。然后调动走人，从此恩断义绝！
　　所以，现在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慕兰联系不上，调动再泡汤，一切都乱了！
　　于是，他主动要求加强加快审理的力度与速度，可是办案人员不理他。又冷了他三天三夜！
　　一天上午，他实在等不及了。他对看守人员说：“领导，你们不要希望用熬时间来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我不是不配合故意与你们抵抗，我是真的没有这个事。你就是关我一个月，哪怕把我折磨死，还是这个结果。”
　　“我们见过比你骨头硬的人，最后都招了！”
　　“那是他有犯罪事实，心虚当然架不住拷打。”
　　“哎，你说话注意点哦！我们可没有拷打过谁？”
　　“你们虽然没有拷打，但是这种做法比拷打还难受。为什么不让人睡觉？有什么问题查什么问题，多少种路子可以澄清这个事实你们不做，非要采取这种没有人性的措施吗？”
　　“你别废话！再不老实，吃的苦更多！”
　　“哐当”那张高脚凳子被水建民抓起来，砸在被木板封住的玻璃窗户上。他严厉地对办案人员说：“我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我不相信你们纪委就是这样办案的，我要求见你们一把手！”
　　面对魁梧健硕的水建民，值班的办事员吓得连忙打电话给主任。不一会，三人都到齐了！
　　“水建民，你发什么疯？这个好像与你的身份不太吻合啊！”施主任训斥道。
　　“你们还记得我有身份呀？但是，我更有尊严。如果你们是真心实意想查办案件，就按照正轨走，不要给我来这些歪门邪道。否则，你不但查不清楚，还有可能犯错误！我还是这个态度，我没有受贿！你就是把这五万块钱硬定在我头上，我出来后不会就此罢休的。何去何从，你们看着办吧！”
　　“你说我们不是真心实意查办案件，难道我们来整你玩的吗？我们与你有怨有仇吗？”
　　“我相信你们不是故意整我，但是你们的路子是错的。”
　　“那你说什么路子是对的？”
　　“你们可以到银行查这张卡的使用情况，看是不是与我水建民有关？”
　　“这就是你说的对的路子？你意思只要你没有提钱取钱，就证明你没有收这张卡，就证明你无罪。是吗？你简直是在说笑话！如果是你安排你家人取呢？我们怎么来判断？”施主任一脸嘲笑！
　　“你们说的这种情况也许会存在，如果是这样，确实让你们难辨真假；但是，我说的这种情况你们也不得不考虑。如果罗会同真的送钱卡到我家了，我妻子拿了没有告诉我，你们说我有罪无罪呢？”
　　“你说的这个情况几乎为零。哪家妻子会这样做？她就是想独吞也没有这个胆子，她知道罗会同没有告诉你吗？”施主任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你也只好吃哑巴亏，因为你教妻无方。你老婆收了，归家用，就间接等于归你用。按照纪律处分条例来靠，你老婆收就代表是你收，你有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这是夫妻身份关系所派生出的必然的代理权，代理的后果必然由被代理人承担。”
　　水建民知道，这张钱卡已经成了套在自己头上的死结了。如果自己不想办法解开，可能真的就无法脱身了。他决定打悲情牌！
　　“这种派生出来的代理权只适用于关系和谐的夫妻，不适用于我啊！”说完，叹了一口气！
　　“你意思是说你们关系不和谐？”施主任想到苏秦那天进退维谷的样子。
　　“是的。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和谐。这一点，你可以去采访她的亲生父母。”水建民相信，如果岳父母知道了他女儿的所作所为，一定不会原谅的。相反，还会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