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鸿飞溟程远；花落鸟失群

　　（上）真相大白
　　“白云飘声泪俱下。续道：‘戴爷爷接着讲道，那军官林鹏得意忘形，喝得酒酣耳热，吩咐亲兵将我祖父的尸首抬上厅堂，验明正身，枭下首级，带回去报功请赏。’兵卒应声将我祖父的遗体连同那口虎头金刀一并抬上厅堂。
　　“林鹏接过亲兵呈递的金刀，连连赞叹：‘好刀！好刀！’
　　“贾先生恭维道：‘恭喜大人又得到一把宝刀！’
　　“林鹏道：‘可惜这口金刀太重了，我是耍不来的。不过若是把这口刀进献给布大人，他一定会格外欢喜！’
　　“杨起龙说：‘若是林大人将此刀献给摄政王，岂不是能得到更大的惊喜？’
　　“林鹏叹道：‘唉，晚了，摄政王业已归天了。’
　　“贾先生一旁道：‘大人何不将宝刀亲手呈现给皇上？’
　　“林鹏道：‘你是文人，不懂得这神兵利器最得赳赳武夫偏爱，当今皇上喜欢汉族文化,推行怀柔政策,宝刀宝剑远不如珍宝玉器更讨他欢心！’
　　“杨起龙接言道：‘据我所知，我义父收藏有一件稀世奇珍，是一尊金鼎底座托嵌的镶珠嵌宝的玉塔。玲珑剔透，价值连城。’
　　“林鹏闻言大喜，说道：‘那我们这就赶去登州，来个一箭双雕！’
　　“戴爷爷听林朋说即刻就要挥军东指，不禁心急如焚。身旁苦行僧爷爷早已按捺不住，他恶吼一声，一个‘旱地拔葱’纵身跃起；一颗光头直向头顶青石板撞去，‘嘭’的一声响，石板碎裂，苦行僧爷爷也受阻坠落。他接着又一声吼，再度纵起，这次由破裂的石板洞穿而出，撞翻上面的紫檀木八仙桌案，杯盘乱飞，震惊四座。
　　“苦行僧爷爷自幼出家少林寺，练成‘金钟罩’、‘铁头功’一身外门横练硬功，绰号‘铜头铁罗汉’。虽已年迈，坚守一生的童子功毕竟非同凡响。
　　“深更半夜里猛地由地下破了个大洞钻出人来，谁会不怕？‘白毛师爷’贾先知惊呼：‘有鬼！’胆小的官军不禁抱头鼠窜，逃出大厅。
　　“那杨起龙处乱不惊，叫道：‘不是鬼，是乱贼同党！’
　　“此刻戴爷爷也已由破碎的石板洞口跃出。使出‘天马流星拳’拳打脚踢，与苦行僧爷爷背靠背护在我祖父遗体旁。
　　“林鹏也已看清由地洞闯出的唯有两人，胆气一壮，喝令亲随：‘马前卒，给我拿下！’一个亲兵头目应声冲上，双腿盘旋急踢二人。
　　“戴爷爷拆招破解，口中喝问：‘回门弹腿。韩铁腿是你什么人？’
　　“那汉子答道：‘那是家父，你问他干嘛？’
　　“戴爷爷道：‘传说韩铁腿战乱中被清兵俘获，看来是变节投敌了。你是他的传人,今天让你见识真正的腿上功夫！’双腿翻飞花团锦簇，直教人眼花缭乱。
　　“那汉子应接不暇，被当胸踹了一脚，倒飞出去摔在墙角，口吐鲜血，半天爬不起来。戴爷爷道：‘念你是故人之子，留你一条命！’
　　“林鹏急唤道：‘马后炮！’
　　“一人应声出列，肩扛一个对掐粗口径的火铳，冲着我两位爷爷，晃火折便要点燃引信。
　　“苦行僧爷爷情急智生，双手一抖，扯断挂在胸前项间的那串晶光铮亮钢球念珠，脱手甩出三粒钢球，相衔穿入火铳炮口，撞燃火药，‘轰隆’一声响，火铳炸裂，‘马后炮’被炸得焦头烂额，登时毙命。
　　“苦行僧爷爷怒视林鹏，喝道：‘狗官，为我白大哥偿命来！’
　　“林鹏惊慌失色，转身便逃。苦行僧爷爷疾步追去，林鹏双手挥舞虎头金刀劈向苦行僧，被苦爷爷劈手夺过。杨起龙躲在暗处，一甩手三把飞刀齐发，袭向苦爷爷。苦爷爷闪避之际，林鹏乘机逃了。
　　“厅堂里聚集的官兵越来越多，情势危急，戴爷爷背起我祖父尸骸，向苦行僧爷爷呼叫：‘三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吧!’拉着苦行僧爷爷，将他推下破碎的地洞口，自己也随之跳下。
　　“地洞狭窄昏暗，官军不敢贸然追入，两位爷爷因而顺利逃脱。出了地道，天光渐亮。两人在埋葬抗清义军骨骸的墓地用金刀掘了个坑，把我祖父的尸身草草埋葬了。
　　“计议过后，二人洒泪分别。戴爷爷背负那口虎头金刀赶奔登州报讯；苦爷爷去会合苍原道长等人，通知事变内情，汇集武林同道，伺机诛杀林鹏、杨起龙，为我祖父报仇。
　　“戴爷爷背负金刀抄间道夜以继日赶奔登州，他自幼腿缚砂袋和铅瓦奔跑山路，陆地奔行术快逾奔马。但毕竟迟暮之年、气血已亏，行至一所镇甸，买了匹马代步。一路下来连换三匹马，唯恐迟到一步，官兵先至又酿灾祸，终于赶在官军之前抵达我岳父家中。
　　“戴爷爷讲述了这番经过，继而道：‘详情我都说了，郑亲家，云飘，不幸已然发生，难过也无济于事。林鹏等人不久就会赶到登州，眼下危难迫在眉睫，你们早作打算，尽早脱离险境，以免悲剧重演！’
　　“岳父强抑悲痛，止住眼泪，吩咐老总管郑端秘密打点财物，又通知内院为小姐收拾细软，准备行囊。让管家郑安安排戴爷爷用饭休息，将我召到内书房，屏退仆役，说道：‘眼下形势紧迫，我想安排你与馨雪远走辽东，去投靠我姐夫密伯宣。他早年受我郑家资助去辽东创业，现已是锦州知名富商。他见到我的手书自会妥善为你安排一切。
　　“‘临行之前我要让你知道一个秘密，就是关于扬起龙的身世。我知道你一定恨之入骨，我又何尝不为此痛心疾首。但他的身份特殊，你知悉了内情也会感到震惊。他不是平民之子，而是帝室之胄。他的父亲就是故明亡国之君崇祯皇帝！’
　　“金风听得轻发讶声，白云飘缓了口气，打个‘咳‘声，说道：’岳父当时说出这句话，我何尝不像你现在这般挢舌不下。岳父说道：‘我知这事让你很难置信，但这确实是真的，事情要从十二年前说起。’
　　“一天，阔别多年的腻友杨选忽然登门求见，他年轻时是我们一群伙伴中最杰出的青年才俊，江湖人称‘休罗刀’，不但刀法好，而且周身暗藏三十六把飞刀，神出鬼没，百步穿杨，教人防不胜防。后来他不知为什么忽然净身做了大内侍卫太监，我们一些朋友相聚时都为他感到惋惜。
　　“他忽然来见我，我想或许是明朝已亡，他无法安身,前来投奔于我。但会见后，他一番话令我油然而生敬意。
　　“原来明亡后他隐居民间，近日得到一个消息，故明皇宫一位尚宝太监在城破之际乘乱由宫中盗出大批珍宝，之后混出京城隐姓埋名、躲匿起来。
　　“如今这位李公公联络到了一个东瀛珠宝商，要将携带出宫的这批珍宝出卖给东洋人。虽然此事与他无关，尚宝监李公公也与他素无嫌隙。但这批珍宝是我中华瑰宝，虽然目前大明已亡，但总不能坐视这批国宝外流。
　　“杨选曾试图暗中盗出这批国宝，但李公公收买了一批前明宫中侍卫，其中不乏一流高手。几次尝试都不能得手。
　　“眼下窃宝大盗李世英就要在蓬莱岛与东洋商人东条一郎会面交货，迫在眉睫，不得已来找我出手相助。
　　“我觉得此事关乎民族大义，义不容辞。当即联络了‘莱阳三杰’、甄士隐等一帮意气相投的江湖朋友趁夜潜入李总管住所，刺死了李总管，抢得了那批珍宝。
　　“事后我们谢绝了杨选分一半珍宝做谢仪的馈赠。他很是感动，从此和我推心置腹，无话不谈。我问他打算怎样处置这批珍宝，他说要变卖这批宝物，换取金银，联络北方周皇亲组建义军反清复明。
　　“临行时他留给我一件金镶玉——金鼎底座玉龙钻塔，说这是当年郑和七下西洋期间，为恭贺永乐皇帝寿辰，特意制作进献的一件稀世珍宝。别的宝物可以出售，这件珍宝是断然不能出卖的。托我妥善保管，说有朝一日复明成功，我将此宝呈献皇上，必获重赏。当时我也未在意，只因为受友人之托，便将宝塔收藏起来。
　　“过了不久，一天夜里，杨选身受重伤逃来我家。他说他为销售那批宝物泄露了风声，被东洋阔商东条一郎得到消息，安排下陷阱诱其入彀，埋伏了几十名东洋武士要夺取珍宝。他死里逃生杀出重围，但那批珍宝却终于陷落敌手。
　　“我表示愿再帮他一次，从东洋人手中夺回国宝。这次我邀约了‘巨鲸帮’帮主万百千、龙口大门牙、二门牙等大批江湖同道，在海上截住了东条一郎那艘坐船。
　　“搏斗中杨选奋不顾身，刺死了以珠宝商人做掩饰的倭寇坐探东条一郎，自己也身受重伤。弥留之际，他向我道出了一个秘密。
　　“在闯王围攻北京、城池将破之际，崇祯皇帝临危写下亡国诏书，教三个皇子分头出宫逃命。
　　“三皇子年幼，由杨选怀抱出宫，临行前杨选叩问皇帝，将来皇子长大，凭何物取信于民、号令天下？
　　“崇祯皇帝沉吟一下拿起案头玉玺，苦笑一声道：‘孤作为皇帝苦恼半生，殚精竭虑，每况愈下，到头来竟成了亡国之君。他一个襁褓孩童，还指望能成为光武中兴的再世刘秀吗？若果能如此，也不枉继承这颗传国玉玺！’
　　“杨选求皇帝再留几个字，崇祯帝从中衣上撕下一片黄绫，咬破中指，以血写下几行字：‘自负聪明执国柄，志大才疏误一生；大厦已倾无回力，抚孤复国托诸公！’下署：‘大明皇帝朱由检临危绝笔。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盖过玺印，用黄绫包了玉玺一并交予杨选。
　　“杨选临危受命，怀抱幼主逃出皇宫，后来混出京城，辗转回到家乡，将三皇子交托寡嫂抚养。
　　“他讲述了这番经过，从怀中取出那片上有崇祯帝血书的黄绫，让我以此为信物见他寡嫂，接回三皇子抚养成人。又交给我一本他的家传刀谱，要我悉心教导三皇子朱慈炯，希望他将来肩负起光复大明的重担。
　　“杨选死后，我安葬了他，寻到他的寡嫂，讲述了杨选遇难的噩耗，出示黄绫，见到了三皇子，当时已化名杨起龙。我将三皇子连同杨选的寡嫂一并接回家中。
　　“当时三皇子年纪尚幼，为掩人耳目，我假称他是故友之子，收为螟蛉义子、养在家中。其中详情这些年也没对他实说，只想等他长大成人、时机成熟再告之实情。
　　“多年来我秉承故友遗志，一直在交结胜朝遗老、反清义士，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告之真相，号召天下共举反清复明义旗，成就光复大业。
　　“后来我结识了令尊，知道了你爷爷白老英雄尚在人世。身边还凝聚着一群忠肝义胆的豪杰志士。我觉得白家是一支可争取的奥援，因而决意与白家联姻。岂料三太子暗恋馨雪，因妒成恨竟酿成如今这番惨祸！’”
　　
　　（2）金鼎玉塔
　　“至此我才明白岳父当初结纳白家的真实用意，我问道：‘杨起龙出首揭发白家底细，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岳父道：‘他出宫时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为严守机密，这些年来我们几个知情人从未向他吐露实情。如果他早知其中实情，自然不敢到官府去出首。聪明反被聪明误，是我连累了白家，错已铸成，百死难赎。朱三太子心胸狭窄，意气用事，终究难成大器。我也不再对他抱什么幻想和期望。而今，为向白家赎罪，我要确保你这白家硕果仅存的后人及早脱离险境。临别之际我送你一件宝物，你带着它或许日后用得着。’
　　“岳父说话间开启内墙暗阁，取出一只精致的黄花梨木箱，开启箱子，里面盛着一只锦匣。打开锦匣，我眼前一亮，珠光宝气耀眼生辉。里面是只紫金钿翠盘龙鼎托盛着一尊羊脂玉玲珑宝塔。塔顶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塔内倒盘一条玉龙，龙眼中嵌着晶莹的南珠，玉龙口内衔着一颗璀璨的夜明宝珠。塔呈六角七级，底座是一只翡翠雕琢的绿毛龟。玉塔晶莹剔透，塔内玉龙活灵活现，呼之欲出。玉龙盘旋着镶嵌塔中，塔底的翡翠金龟背上刻着螺纹，旋转着与塔内螺纹啮合，浑然一体。整件宝物做工精巧，丝丝入扣，玲珑剔透，巧夺天工。
　　“岳父将玉塔轻轻一旋，从金鼎上分离开来，原来金鼎内沿有四个缺口，将塔底翡翠龟的四只伸出的龟爪嵌入缺口轻轻一转，内沿便扣住了龟爪，金鼎和玉塔便连在一起了。岳父搬开玉塔，从金鼎内取出一颗硕大的玉印，印纽雕成龙形，印上刻着‘大明皇帝之宝’的篆文。我意识到这就是天下至尊的国宝玉玺了。
　　“岳父言道：‘前明建文四年，四皇叔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推翻了惠帝（即建文帝朱允炆）在南京的政权。建文帝死于皇宫大火之中。但四皇叔朱棣也就是后来的明成祖永乐皇帝，一直怀疑建文帝由暗道逃脱了。建文帝仁慈宽厚，在江南深得民心。此人不除，成祖寝食难安。他派遣识得建文帝的心腹宦官郑和七下西洋，就是旨在搜寻建文帝以及遗失的传国玉玺。相传期间郑和果然见到了昔日的建文帝，此刻他早已出家为僧，万念俱灰。他将所携传国玉玺交予郑和，让他转交叔父。并让他转言告诫叔父：要善待天下百姓。郑和感慨万千，他没有带建文帝的人头回去，该如何向永乐皇帝复命呢？那次归途中，他让人精心制作了这件金鼎托玉塔，作为祝贺永乐大帝寿辰的贺礼进献皇上。
　　“金鼎象征社稷，玉龙代表建文帝，塔是佛门之物。寓意是：您已得到了江山社稷，建文帝也将象征正统皇权的玉玺交出。他已出家为僧，无意再和您争夺天下。活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但永乐大帝疑虑未除，命郑和再下西洋，并让大内锦衣卫统领随行，定要斩草除根。不料人事无常，永乐帝不久驾崩，郑和得以逃过皇上对他渎职的追究。之后几次下西洋，郑和有意包庇已出家为僧的明惠帝，敷衍塞责。精明的宣宗见他办事不力，就不再重用他了。’
　　“讲过了这段掌故，岳父续道：‘我本拟待时机成熟，羽翼丰满，将此玉玺赋予三太子，以号令天下，共举反清复明大旗。而今心灰意冷，一场黄粱梦尽化泡影。你将金鼎玉塔连同玉玺一并带去，待杨起龙来时，我会向他展示黄绫，透露内幕。到时他明哲保身，便不会再借重官军追捕于你。将来他若有意夺取天下，必会千方百计找到你，索取玉玺以取信天下。那时你就可以以逸待劳，等他自投罗网。彼时你为父祖报仇就易如反掌。’
　　“说着重又将玉玺放入金鼎，将玉塔旋复鼎上，合上锦匣，盖好箱盖交付于我。
　　“我说：‘岳父，您和我们一起走吧。留下您一个人，我和馨雪都不会安心的。’
　　“岳父道：‘我要留下来唤醒三太子，跟他讲明他的身份，免得他一错再错，成为家族败类、千古罪人！那样我会愧对把他交托给我的杨选兄弟。馨雪一生的幸福就交托给你了，望你好好待她。’
　　“在岳父的安排下，我和馨雪洒泪登船，带着郑端、白雄等心腹家人离开登州，跨越渤海，在‘渤海派’沃老大的庇护下安然抵达了辽东。在营口登岸，之后到了锦州，见到了馨雪的姑丈密伯宣。我夫妇托他派人打探我岳父的消息，去人回说我们一行走后不久，林鹏果然率官兵闯到我岳父府上。却见我岳父已散尽家财，遣散仆人，整个院落冷冷清清，仅剩我岳父一人木然坐在厅中。
　　“见官军来到，岳父不慌不忙，点名要见杨起龙。杨起龙易容混迹于官兵中，觳觫畏缩无颜以对。
　　“林鹏说道：‘郑浩然，你只要交出逆贼余党白云飘和那件金镶玉宝塔，本官可以不追究你通匪之罪！’
　　“岳父漠然道：‘云飘的去向和玉塔的下落我只能说给杨起龙一人知道，他不露面，你们就算以死相逼，也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只言片语！’。
　　“林鹏和‘白毛师爷’贾先知计议了一下，林鹏即逼迫杨起龙现身出面、上前探听。
　　“杨起龙无奈，硬着头皮走上前。我岳父道：‘你跟我到内堂来，我把实情都告诉你。’
　　“杨起龙做贼心虚，畏畏缩缩。但见我岳父自顾走入内堂，回头看了看林大人，不得已战战兢兢跟了进去，藏在袖内的手里暗扣三把飞刀。
　　“过了近半个时辰，两人才先后由内堂走出。我岳父道：‘实情我已对他言明，让他带领你们去谋求荣华富贵吧。恕不奉陪。’
　　“林鹏急问杨起龙人塔下落。杨起龙张口结舌，支支吾吾地答道：‘我……我不知道……他跟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林鹏恼火道：‘那你们在里面嘀咕了这么久，究竟说了些什么？’
　　“杨起龙神不守舍，慌乱地道‘我……我没……没……没听到什么。’瞥眼向义父望去。却见他已将一把匕首插入自己胸膛，鲜血顺着匕首汩汩外流，眼见不活了。
　　“林鹏下令严密搜查，亲兵们翻箱倒柜，搜出些许金银珠宝，那传说中的玉龙钻塔却不见踪影。林鹏不禁恼火，质问杨起龙：‘你们进去了半天，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吞吞吐吐的、支支吾吾，心里一定有鬼！难道你想独贪宝物、一个人去邀功领赏？’吩咐亲兵：‘把他看押起来！’
　　“贾先生凑上前耳语了几句，林鹏点了点头，带兵押着杨起龙出了郑家，吩咐亲兵将大门贴了封条，上马带人向州衙而去。
　　“据说当晚杨起龙趁看守的兵卒不备侥幸逃脱了，详情如何不得而知。
　　“听到岳父罹难的消息，馨雪悲痛欲绝。之后一直情绪抑郁，独自落泪。这时她已怀有身孕。岳父已殁，我们此刻有家难回也就等于无家可归,只能浪迹天涯,在辽东谋生。
　　“姑丈密伯宣在营口有家山货行，正缺人手料理，我便请缨前往。其实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但岳丈的老总管郑端绰号‘铁算盘’，持筹握算是行家里手，驾轻就熟。
　　“当时地方上有几个奸商恶霸，骄狂欺生。我与阿雄还以颜色，暗中惩治了他们一番。之后这些人晓得厉害，规规矩矩再不敢上门捣乱。我们在营口站稳了脚跟，生意越做越红火。
　　“后来姑丈经营不善，生意折本，手头缺钱；又没精力照管分号的事，就把营口的生意兑给了我。我靠‘渤海派’沃老大关照创建了船行，利市百倍，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但馨雪的心境一直不佳。
　　“关东苦寒之地，气候恶劣，馨雪又水土不服，身体每况愈下。眼看分娩在即，我一直担心，忐忑不安。终于挨到临盆，馨雪力弱难产，一家人急得似热锅蚂蚁。稳婆换了几个，个个束手无策。雪妹的母亲就是因难产过世，不想雪妹又是这样，望着爱妻辛苦的样子，我真是心如刀割。
　　“郎中建议弃小保大，馨雪执意不肯。孩子终于呱呱坠地了，虽是女儿，我一样的欢喜。抱起女儿回头再看雪妹，她已力竭绝气身亡。
　　“唉，她嫁了我，没享一天福，随我颠沛流离，到了这偏乡僻壤，父亲亡故，生下女儿未看一眼便撒手人寰。我怀抱女儿怆然泪下，若不是念在有了这个小生命孤苦无依，我当时也殉情陪她去了。
　　“这孩子便是如雪，我为女儿取这个名字，也是为纪念她的母亲。孩子一天天长大，像极了她娘，我父女相依为命，她是我那段时光能活下来的唯一精神支柱。
　　“我心情苦闷，便在事业上发泄，那时码头上帮会林立，经常火并，搅得船行无法正常装卸货物。我把心一横，哪个帮会也不买账，独树一帜，我行我素。自不免招人忌恨，我那时一条命早豁出去了，经过一番硬碰硬的较量，降服了黑白两道各路帮会，坐上了龙头大哥的位置。
　　“之后开盐场，建米行，生意顺风顺水，越做越大，在黑白两道也算有了些声望。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今安富尊荣，不需要再过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了，但我的心里一直没有开心过。”
　　白云飘含泪讲述了以往的辛酸经历，当真是滴滴血、声声泪，金风也听得唏嘘不已。
　　白云飘续道：“我曾让阿雄随商船去登州，再到崂山黄花坳故地重游，打探消息。带回了白铁、郑安几个忠诚的老仆人。言说林鹏在登州未捕到我，杨起龙为脱身自保，谎称我逃回崂山与苍原道长等人会合。林鹏会合布尔尼派来的援兵（实为监军）重返黄花坳，大举搜山。苍原道长不肯交出白家遗属，遭火焚而死。一些躲在亲戚家的白家家眷后来也被搜捕出来遭了毒手。
　　“林鹏疑心杨起龙心怀鬼胎，故意放松监押，令他逃脱。想看他究竟有何企图。但尾随的几个亲兵办事不力，露出行藏，都死于杨起龙的飞刀下。杨起龙得以兔脱，从此销声匿迹。
　　“林鹏官升数级，做到副将。但也引发江湖义士前赴后继的行刺和追杀，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逃回省垣，贿赂上司，调往外地去了。
　　“旧日的白家堡已被烧做白地，白家后人大都先后遭了毒手。昔日四世同堂人丁兴旺、红红火火的大家族只剩下我孤身一个断梗飘蓬沦落异乡，形影相吊。爱妻又溘然长逝，那段日子我真是心如死灰、了无生趣，每夜总对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婴潸然落泪。
　　“如雪这孩子真是命苦，一降生便没了亲娘。十七年来我们父女相依为命，我怀念亡妻，从未动过续弦的念头。如今如雪已长大成人，我总算没辜负雪妹临终的期望。”
　　正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椎心泣血思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