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苏文翰从女婿办公室出来以后，没有及时回家去。他背着手在校园内散步，他在思考回去怎么与点火就着的女儿说这个事情。看水建民的态度，放弃调动似乎不太可能。虽然他早就知道女儿的婚姻并不幸福，但是离婚也不是他的选项。离了水建民，换了别人可能情况更糟糕！所以女儿如果不想离婚，那只有劝她随女婿回老家了。远离父母，远离熟悉的环境，让水建民来管教管教，或许能改变过来，对她的后半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刚才自己在女婿面前提到的两地分居，苏文翰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那样说，只是想稳住女婿，让他断了其他念头。他知道那样状态的严重后果，甚至比离婚还要糟糕！长痛不如短痛！
　　吃中饭时，他很平静地回来了。
　　“是不是真的？”刚才进门，老伴就过来紧张地问。
　　“苏秦呢？”苏文翰没有回答，而是问女儿在哪里。
　　“睡着了。”老伴指着关着门的卧室。
　　苏文翰拉着老伴进了自己的卧室，轻轻地关上门。
　　“是真的。不过，你不要着急，配合我好好劝劝她……”苏文翰把情况和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
　　苏秦因为昨夜晚在手机电脑上，查找水建民“犯事”的线索，一直到下半夜三点才睡觉，所以，今天在等待打探消息的父亲时，无聊中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水建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和女儿。她发疯似地到处寻找，鞋走坏了，脚磨破了皮，肚子饿的直不起腰。正像乞丐一样，在一个小区垃圾桶旁边寻找吃的东西时，突然看到丈夫与一个漂亮的女人，从一个豪华的别墅里手拉手出来了，身边还有一个比女儿水晶还要大的儿子。她发疯似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丈夫的腿，哭着求着让他跟自己回家。谁知，丈夫却是一脸的鄙夷，且一脚把她踹开。旁边的女人也在用力拉她的膀子，掰开她的手。她哭着拒绝：“不——不——”
　　“苏秦，苏秦，你怎么了？”来叫女儿起来吃饭的母亲，看到床上的女儿抱着抱枕不放，哭泣着不起来，而且疯狂地打拉她起床的妈妈的手。
　　母亲使劲地夺下抱枕，才把梦中的女儿叫醒。
　　苏秦睁开惊恐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妈妈，一副还深陷其中的模样。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母亲关心的问。
　　“爸爸呢？还没有回来啊！”女儿打着呵欠，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一手撑坐在床沿，一手揉着眼睛。
　　“回来了。你快起来洗脸吃饭！”
　　苏秦下床洗漱完毕，父母亲已经坐在桌上开吃了。
　　“什么情况？”刚坐下来苏秦就迫不及待询问爸爸。
　　“快吃饭吧！吃完再说。”苏文翰很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虽然很想知道结果，但拘于父亲平时的威信，苏秦也不好多说什么。勉强吃完饭后，就了无生趣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父亲“开宝”。
　　看到一贯强势的女儿，今天像被霜打蔫了的叶子。苏文翰心里也隐隐作痛！但是，他还是以前的沉稳不乱作风。吃完饭，漱过口，去了一趟洗手间，才坐到女儿旁边。他对正在收拾碗筷的老伴说：“老秦，暂时放一放。你也过来听听，我们一家子好好商量商量这个事。”
　　苏文翰就把自己去张院长处打听，然后又去水建民那里核实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随着爸爸叙述的开始，女儿就一直在抹眼泪。她一反常态地平静，并没有父亲想象中的“点火就着”。她娇娇地问父母：“那怎么办嘛？”
　　“怎么办呀，关键在你自己。我们先听听你的意见。你愿不愿意跟他回老家？愿意就着手调动，这样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不愿意。”
　　“为什么？”
　　“他回老家不是他所谓的照顾家庭原因，实际就是想离婚。既然想离婚了，我还跟他回去干嘛？”
　　“也许是你多想了！因为他也没有坚持一定要离婚。他说，你不同意回老家的情况下，他就离婚。”女儿的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分析得也有道理，但是，父亲还是装糊涂劝和。
　　“我没有多想！我的第六感觉就是感觉到他外面有人了！”苏秦想到女儿告诉过她的“君子兰”以及刚才的梦。
　　“好，我们暂且不议论其真假，就按照真的推理。假如就是这种情况，你怎么办？”
　　“就是这种情况我也不离婚。我也不会跟他回老家。”女儿异常的淡定。
　　“两地分居？”母亲诧异的问：“如果他外面有人了，你两地分居与离婚还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这样拖住他，他别想再婚，到死他还是我的丈夫。”苏秦想，反正自己早已分居，只不过父母他们不知道而已。现在还在乎他“两地”“一地”干嘛？只要他水建民是苏秦的丈夫一切就OK了。
　　“这样有什么意思？他不能再婚你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一辈子下去？你也应该为自己的身心健康考虑啊！”
　　“如果水建民提出离婚，那就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事情了。你怎么拖？你拖干嘛？那种没有血肉的空壳婚姻留它有什么用？”父亲提醒女儿。
　　“他要是敢提出离婚，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虽然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但是，里面透出凶狠。
　　“苏秦，何必呢？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父亲劝解着：“婚姻不是人生的全部，可以失败，但必须知道失败在哪里？这样才能避免以后不走弯路，或者挽回这段婚姻。”父亲劝女儿好好反思。
　　“你们的意思好像责任全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承认我脾气不好，但结婚十几年了，虽然以前他也说过要离婚，怎么到现在才较真？这几年与以前比起来，我们好多了，很少吵架。他现在提，原因就是因为他才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现在较真是因为矛盾的量累积到一定程度，所以发生了质的变化。你的婚姻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与你自己的不会经营有绝对关系。你一直没有读懂自己，就是现在还没有懂。没弄明白自己这一辈子到底要什么？选择对象时，必须要帅，否则不谈。当然，这也无可厚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父母也尽心尽力为你找到了。可是得到了以后，你只是把他当作炫耀的资本，满足了你的虚荣心。你并没有感到有多幸福，整天患得患失。你干了许多不应该干的事情，伤害了你的婚姻，伤害了他的心！”
　　“爸爸，你口口声声我伤害了他，我怎么伤害了嘛？哪家夫妻不吵架？”苏秦还是不理解。
　　“吵架不可怕，关键要摆得上桌面，要讲理。摆不上桌面的东西最伤人！你以为吵过就算，没有痕迹？告诉你，他全记着呢！”
　　“一个男人，气量这么小！他跟你说了什么？”虽然老头子饭前与她通过气，关键时胳膊肘还是往里拐。
　　“老秦，你不能简单地归结于气量。一个男人的自尊一旦被伤害，伤口是久久不能愈合的。这一点，我是男人，我能理解。我们做父母的也有责任，没有及时提醒女儿。我们俩都不知道，我们的女儿在他婆婆还没有入土为安时，当着许多亲朋好友的面，为花钱的事情与水建民吵闹，丢了他的面子。今天与我提起来他还止不住地哭，你说对他是多大伤害？‘男儿有泪不轻弹’啊！”望着沉默不语的女儿，苏文翰继续说：“苏秦，你说有没有这个事？你至于吗？我们的经济真到了花不起钱的地步了吗？就即使花不起也要花呀，水建民决定的事情你要极力维护执行才对，那也叫投资，感情投资！你不投资现在‘赤字’了吧？你在那么多人面前与他闹，想到他的感受了吗？你想到他今天提起来还会痛哭流涕？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啊！他记着呢！还有许多我就不说了，目的就是要你明白一个道理：是你自己不会经营婚姻，才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你温柔懂事，明理大度，他怎么舍得离婚？到现在你还认不清事理，一味说他有外心。我可以说，没有外心才不正常呢！”
　　提到婆婆去世时的那场矛盾，苏秦虽然嘴上不承认，内心确实感到愧疚、后悔！因为就从那时候起，她明显感觉到水建民对她的厌恶。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们开始分居。每次的夫妻生活都是自己厚着脸皮跑到他的床上，其他想都不用想。她的精神满足完全来自席明华。所以，今天父亲入骨三分的分析，她是服气的。
　　“文翰，我们现在没时间谈正常不正常，谁对谁错了！最要紧的是下面怎么办？”看到女儿默不作声好像知错样子，做妈妈的又心软了：“你看，现在学院已经收到商调函了，章一盖立马走人，什么离婚、分居、跟调统统是废话，一切都要按照水建民的路子走！”
　　“要谈！磨刀不碍砍柴事！你那种方法是治标，我这是治本！你看，她的婚姻岌岌可危时，她表现出来的还是糊涂！刚才说的‘他要是敢提出离婚，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的话，说明她还想做傻事。只有她懂了自己要什么，对方要什么，她才能正确对待。他的婚姻还能有一线希望！她的后半生才能有幸福可言！”苏文翰不愧是多年的领导，做事千般不乱，沉着冷静。
　　“爸爸，我知道是我的错了。你就赶紧想办法让他们不盖章，然后再来教育我好吗？”脾气差但是智力并不差的女儿，心情与想法和母亲是一样的，怕章一盖，她所爱的人就飞走了，所以近乎是哀求父亲了。
　　“错了？以后不任性了？”父亲趁火打铁。
　　“嗯！”女儿点头。
　　“能按照父母的话去做吗？”
　　“能呢！你快点想办法去呀！”女儿急得要哭了，就好像再迟水建民真的就飞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