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慕兰如果不是因为丈夫还正在火气头上，心里还是很想见见分别多年的水建民的。不为曾经是恋人，毕竟是同学且十几年未见。
　　少建因为那天夜晚没能阻止住慕兰去水家，一直在和她闹别扭。那天的第一个惩罚就是把卧室门反锁死。慕兰因为自己理亏，回来后只好忍气吞声睡到了书房，她不愿意家里再搞得鸡飞狗跳。
　　第二天起来，夫妻俩在卫生间洗漱时碰面了。少建的第一句话就是：“昨晚还回来干嘛？水家离你能行吗？”
　　“这样的事水建民能不回来过问？”
　　“水建民一定感激涕零吧？难忘的初恋情人啊！”少建挤着牙膏。
　　“庭长同志，不要这样说好吗？我没有见到水建民，他就是坐火箭也不会那么快啊！”慕兰想把气氛调节过来。
　　“哟，还没见着啊？别急，别急，不在明天在后天，迟早会相见的。”少建酸溜溜的。
　　按常理，这种情况放在谁的头上，都一定会来当面感谢的，不仅仅是水建民，这是正常人的思维。所以，少建这么想，慕兰不怪他。
　　她一边梳头一边诚恳地问：“少建，假如是你，你怎么去做？”
　　“我会感激涕零，甚至为你去离婚，说明你还爱着我嘛！”
　　“你误会了！我说，假如你是我，应该怎么去做？”慕兰更正着。
　　“我是你？”少建“嘙”地吐掉嘴里的牙膏沬：“假如我是你，第一次我就不会帮这忙！有什么意思？我问你，帮这个忙还有什么意思？你是想向人家传达一个什么信息？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嘛！”
　　“少建，这你就冤枉我了！我帮忙的初衷根本没有想要传达什么信息，一直到现在，水家也没人知道我和水建民曾经的恋爱关系。”
　　“初衷，你知道你的初衷已经为后传埋下伏笔了吗？这下不就知道了吗？”
　　“我能知道遇到这档子事？如果水建民的父亲不去世他现在能回来？过个三五年后谁还提这点小事？”
　　刷完牙，希少建开始刮脸，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你拉倒吧！你慕大校不问出个惊天动地的事来就鸣鼓收兵，岂不是浪费了这颗炸弹的威力？”
　　“什么炸弹、威力的？”
　　电须刀在少建的脸上“嗞嗞”地游走。
　　“不懂吗？我告诉你：你已经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这是CS威力的定时炸弹！”少建不可理喻了：“你炸吧，炸吧！把这个家炸成一堆废墟了事！”
　　慕兰理解丈夫的咆哮，完全是太在乎自己所致，怕失去自己，是一种不必要的担心！心底一股柔软潮湿了她的心，她亲昵地俯上丈夫的肩头，望着镜子中丈夫的脸：“建，别这样不自信！”
　　“去！”没等妻子的话说完，希少建粗暴地甩开肩膀上的妻子，只听“咚”地一声，慕兰踉跄后退，倒在了玻璃推拉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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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新的争吵又开始了！
　　这次因为慕兰食言在先，所以“失道寡助”了！公公不吱声，婆婆抱怨：“慕兰，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做吗？这怪少建生气吗？”
　　慕兰心里也十分委屈。她想：我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昨晚我约他一起去他不去，而且我也是到那看望一下就回来的。刚才我已经向他道谦了，他还这样粗暴！心眼这样小，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所以，她没好气地说：“不怪！谁都不怪！他要怎么就怎么，我随随随！”
　　慕兰住到了学校招待所。因为她考虑到，自己的父母观点肯定和公婆差不多！家里是不会让她住的。
　　所以，当水建民发来信息要求面谢时，她当然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公公婆婆没有象上次那样去带慕兰回来，就连孩子也在抱怨。
　　一天晚上，浩淼偷偷约妹妹：“妹妹，明天你放学后去我们学校。然后我和你一起去看妈妈。”
　　当两个孩子手拉手，来到妈妈的宿舍时，慕兰的心疼了：“海沐，你放学不回家来这里，家里知道不？”
　　海沐摇摇头。
　　慕兰随即给婆婆打了个电话：”妈，海沐来我这里了！晚上，她和浩淼就住我这里。明天我送她上学校，你们就不要担心了！“
　　吃过晚饭，慕兰指导孩子做完作业，洗漱完毕后，母子三人躺在床上闲扯。突然，儿子表情凝重地问妈妈：“妈，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水家是我们什么人，你这么帮忙？”
　　面对天真无邪的孩子，慕兰不能沉默，只好实事求是解释：“水家就是我们学校高中部高二（1）班水成的家。他家非常贫困，书都读不起了。所以，我们学校为他解决了一些费用。他家为了感谢，就给我们送来了大米、红薯、蔬菜等农产品。那次在我们家吃饭的就是水成妈妈。后来，他的姐姐被一个流氓软禁起来，她打电话给我，我就报警把她救了出来。后来，这个流氓把妈妈告到你爸爸他们法院。你爸爸知道了很生气，要和我离婚。后面的事情你们是知道的。本来我也不想再帮他家的忙，可是因为那个流氓又到水成家里闹事，导致他爷爷意外身亡。他家又打电话找我，你说妈妈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吗？”
　　“不能！妈妈是做好事，助人为乐！老师教育……”海沐想肯定妈妈的做法。
　　但是，儿子却打断妹妹的话，提出一个深层次的问题：“你做好事是对的。可是，爸爸、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他们为什么都这么生气？”
　　“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他们生气还不是因为你爸爸先生气了，他们不想看到我们离婚啊？！”慕兰不想也没办法说清楚那个深层次原因。
　　“对！奶奶那天还在家说，你就是想离婚才说话不算话！”海沐毕竟小两岁，显得没有哥哥懂事。
　　“那爸爸为什么要对不应该生气的事情生气呀？”浩淼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你去问爸爸呀！”
　　“吁——打住！”浩淼右手食指顶住左手掌心，做出一个停下动作：“那我宁愿不知道为好！”
　　“对的，我们不敢问！爸爸会骂人！”
　　“好！那我们就不问，或许长大了就知道了！”慕兰巧妙地引开暂时不便言说的话题：“你们现在还小，大人的世界你们不懂。所以，就不要放在心上。你们只要知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大家都爱你们就行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海沐问。
　　“最近学校忙，等忙完了就回家！你们在家要听爷爷奶奶，爸爸的话，按时上学，按时做作业。想妈妈了就来妈妈这里。好吗？”
　　“嗯！”
　　“好！真乖！都睡吧！”
　　孩子们在妈妈的怀里，很快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可是，慕兰却久久不能入睡。他想，水建民可能见怪了，因为再也没有联系她。
　　她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平时喜欢独处的慕兰也感到烦燥了、甚至快窒息了，她不知道丈夫究竟想干嘛？是真的想离婚还是做样子给她看？水家的事情到底处理怎么样了？水建民走了没有？
　　一天晚上，慕兰倚在床上翻阅着《莫愁》杂志，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一篇关于婚姻家庭的文章，突然手机响起。
　　“喂，你好！”她很礼貌地接听，眼睛依然盯着文章。
　　“你好！我是水建民。”
　　“……”话筒中清晰的、充满磁性的声音让慕兰一下子楞了——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跟你告别一下，我准备走了，明天的机票……”
　　“走了？”慕兰很吃惊：“事情，都，都处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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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建民把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其间不断地穿插感谢慕兰的话语，并对不能相见表示非常遗憾！
　　其实，慕兰是非常非常想见水建民的，特别是现在经过一番交流后。但她却不敢答应，这不仅仅是夫妻正在闹矛盾，更多的担心：万一两人真把持不住，旧情复燃怎么办？
　　“是的，是有点遗憾！”慕兰不得不承认。
　　“让我遗憾的原因能告诉我吗？”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水建民绝对不相信慕兰说的父亲新丧借口理由。他反过来将军：“如果你真是担心这个，那大可不必。见你，我父亲不会见怪的；相反，他在冥冥之中也希望我能当面感谢你！他最恨忘恩负义的人！所以，我还是想你给个机会！”
　　“这，嗯——”慕兰实在不好说出目前自己的处境。
　　“好吧，你这样为难我就不见你了！谢谢你对我水家的照顾！”
　　“你……”
　　“再见！”水建民挂断电话。
　　从来没有过如此的优柔寡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后悔。
　　人生非常短暂，这一错过，再见何时？慕兰突然从心底恐慌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一行热泪情不自禁地涌出眼眶。慕兰有说不出的滋味！
　　“滴滴，滴滴。”手机上来了一条信息。
　　“知道你我心情一样！因为我这些天一直是听着辛晓琪的《忐忑》入睡的。”水建民发来信息。
　　《忐忑》？《忐忑》是什么？是一首歌曲吗？慕兰从来没听过，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她赶紧打开笔记本，搜索……
　　我已经忘记
　　爱情的滋味
　　
　　青春如此的昂贵
　　以为心思已如止水
　　以为孤单早已无谓
　　却见你意外的在眼前
　　我试着拒绝
　　你给的世界
　　
　　会有开始的情节
　　然而心却和我相背
　　爱有它自己的感觉
　　再一次走回了爱情
　　是怎样的危险
　　我忐忑的心
　　
　　起落得不能停
　　忽而忧忽而喜
　　对于爱原来我不曾免疫
　　
　　辗转的不能眠
　　忽而醉忽而醒
　　这样的陌生的自己
　　是我熟悉的曾经
　　……
　　一遍又一遍，意欲寻找出她能理解以外的东西。其实很浅显易懂，且已经产生出共鸣，然而慕兰却生怕漏掉什么？“是啊！爱有它自己的感觉，他们的心，再一次走回了爱情。是怎样的危险，我忐忑的心？”
　　从接触水家，知道水建民情况开始，自己不就是一直处于忐忑不安状态中吗？慕兰呀慕兰，你的心为何起落不能停？为何经过这么多年，对爱还不曾免疫？
　　慕兰在万分伤感中，庆幸没有和水建民见面。她知道，那颗和自己一样忐忑的心，同样是不堪一击、更不能触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