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平静了好一阵子，妻子不在面前时，水建民用很平淡的语气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等父亲入土为安后，我们要好好去感谢人家！再请她出面商议一下怎么打这场官司。”因为是自己的痴呆兄弟误杀了父亲，而且还有那么多目击证人且警察也到场了。所以，水建民觉得父亲的尸体也没有保存取证的必要。
　　“是啊！上次老爹爹看病的钱，水灵做手术的钱，包括昨晚来又给了980块钱。她一共为我们花了几千块呢！我们一定要还给人家。不过，关于官司的事她不肯过问了。她说过，你到家就行了，她是外人，不好插手过问我们家的事，只能出出主意而已。”
　　“她是这么说的？”水建民感觉慕兰还像以前一如既往地信任他。
　　“嗯！我说你多年不在家，投不到关系。她说‘这不要找人的。很简单的问题，他一听就懂了。他比我们懂，你们就放心吧！’”
　　“她了解我吗？你们是怎么告诉她我的情况的？”
　　“我也说不好。我就说我家小叔叔在外面也是大干部，只是她小婶……他很少回来，其他她也没多问。”
　　哦！大嫂的话多少又让水建民有点失落。他感觉，慕兰对他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在乎他。他要了慕兰的电话号码，发了个信息：慕兰，我是水建民。非常感谢你对我家的照顾，能给个酬谢的机会吗？
　　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你不是刚刚丧父，我会好好款待你的。节哀、保重！
　　水建民的联系，慕兰早就考虑到了。所以，很平静。为了避免丈夫及全家人担心的事发生，她委婉地拒绝了。
　　很明显，慕兰不想接见。她的婉拒合情合理，没有一点余地。
　　这让水建民很不理解：慕兰默默地替他照顾家庭，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还在；既然还有感情不至于小气到见面都不能吧？一个校长以什么公务活动借口不可以？
　　可能还是怕尴尬吧！真的见面了又能说什么？四十多岁了，都有了各自的家庭，现在说什么还不是多余？
　　水建民就这样一会儿站在自己的角度，一会儿又站在对方的角度，反反复复的思考着见与不见的问题。
　　“你累了好多天了。这一夜看来还是睡不着了？”看到丈夫辗转反侧，妻子提醒着：“要不，去喝两口。省得影响别人也睡不好！”
　　“那怎么可以！”虽然水建民平时有这么个爱好，但父亲刚逝他不会如此放肆的：“这么多的事，一件一件要处理，哪件不要从脑子里过几遍？”
　　“是啊，也不知要处理到什么时候？虽然水晶有爸妈照看着，但时间长单位也不高兴啊！”
　　“要不过两天你先回去，单位我无所谓的。不为父亲的死，也要为水家讨回这个公道！”
　　“也只好这样了。”
　　苏秦同意丈夫的意见，是有原因的。
　　她虽然相貌一般，但从小在这个家庭养尊处优惯了，心理上总要比别人强势一点。自从找到了白马王子水建民，高傲的外表下更隐藏着一颗脆弱的心。她想要王子的全部，忠诚的心，强壮的身体、倜傥的外貌，哪怕是他的自尊，也要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
　　后来，事与愿违。矛盾冲突越来越多，夫妻感情渐渐疏远。丈夫宁愿笑着听她的谩骂，也要醉熏熏地走进家门，一觉睡到天亮！
　　时间长了，懂医的妻子也就听之任之了，心里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放心！因为她更懂得其情况的实质内容——她宁可自己没有，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长时间得不到满足，苏秦聊以自慰。六年前在网上无意中认识了老家市一中的一位男老师。俩人的共同遭遇和情况，引起了情感上的共鸣，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因为丈夫经常在外面乐此不疲应酬，所以，家成了自由真空地带。有一天，他们彼此在视频上满足了双方，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年荷枪实弹最少要相聚一次，多数是在她居住的城市。这位男老师的激情比她还强烈，这是她和丈夫婚后从没有体验过的生活。
　　但由于距离的原因，近两年似乎没以前那么强烈了，特别是今年。问他，回答是课务太重，年龄也不饶人，假期又盛行补课。这次正好老家遇事，所以，奔丧给苏秦带来的不是悲痛，更多是惊喜。她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找个时间和情人聚会一下。所以，这也是她安排女儿不来的主要原因之一。在接到丈夫通知后的第一时间里，给席明华发了封短信。
　　“因为老爹爹去世，明天回老家。请做好准备聚一下。”
　　席明华自从牛琳请命校长帮忙以后，被她的真情有所打动，又考虑距离确实成了制约他和苏秦发展的瓶颈，心思渐渐不在她的身上。当苏秦询问今年暑假怎么不来时，他以补课等为借口搪塞过去了。现在，当他接到苏秦即将回到老家的消息后，苏秦给他的那种天地交融的感觉电击了他的全身。还有他考虑：牛琳不能得罪，苏秦更是如此！而且是两年中仅有的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满足她。他欣喜若狂地给了回复：好的。方便时立即告诉我。
　　席明华象注射了兴奋剂，立即着手调节安排课务，随时准备应召。
　　可是，当自己的学生水成因爷爷去世请假时，他犹豫了。以前他只听说苏秦的婆家在苏北，但具体在哪也没有细问过。这水成的爷爷和苏秦的公爹会是一个人吗？如果是，自己的情人就是学生的婶婶了。为人师表的老师突然发现自己在做偷鸡摸狗的事，这在心理上无形中给了他一个压力。特别是在水成这样优秀的学生面前，席明华一下子有一种被透视的虚幻。
　　所以，当苏秦再跟他商量见面的具体细节时，他表现得不是太积极了！女人的直觉是敏感的，苏秦觉得背后一定有隐情。她比在乎水建民还在乎这份婚外情，水建民是心理上的需求，而席明华却是生理上的一种满足！所以，她决定必须抽出时间好好来养护这棵罂粟花了！
　　第二天，这对饥渴的情人在市区帝豪酒店相见了。一番鏖战过后，苏秦开始点评：“情趣依然，功夫好像弱了点。为什么？是不是另有消遣对象了？”
　　“别胡说！哪有的事？”
　　“有。别忘记我是医生。”苏秦很自信自己的诊断。
　　“你是知道我情况的，不要说没有，就是有也不能尽我之兴啊！怎么可能影响我的功夫呢？是时间长没演练了，如果你天天在我身边，可能我会越战越猛，成为真正的猛男。”席明华调侃着。
　　“但我明显感觉到今年的你，欲望不那么强烈了。”
　　“没有的事，只是今年课务比较重，没时间没心情，加之年龄大了。哎，我问你，你丈夫姓什么？”席明华想起心里的疑问。
　　“水。”
　　“水？"席明华就像苏秦听到市一中一样惊讶。心想：完了，完了，真的这么巧了！
　　“干嘛呀？”
　　“你知道吗？你的侄子水成是我的学生。”
　　“我知道啊！学生就学生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也不会知道这事的。”
　　“我现在有心理障碍啊！”
　　“切！”苏秦不以为然：“我没有一点负疚感。他小叔整天泡在酒里，难道让我来守活寡？”
　　“喝酒也不能到无性的地步啊？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应该不是。结婚以来一直就这样。现在再加上整天醉熏熏的，跟死人差不多，做也没有激情！”
　　人啊，人啊！真是说不清的感情动物！席明华想起自己和妻子，不也是一样吗？
　　恩爱缠绵了一宿二日，第三天，他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因为次日，学校要开学生家长会，席明华是班主任，不到场是不行的。
　　每次水成的家长会多数是母亲王怀美来开的，这次水建民自告奋勇来替侄子开会。他想利用这次好机会顺便来看望一下慕兰，顺便理一理家里这件棘手的官司。
　　来得比较早，会议还没开始。水建民就利用此机会在校园里逛了一圈子。十几年的建设，变化是翻天覆地的。新建了几排教学楼，崭新的多轨塑胶跑道操场前面，是一座外观呈半圆的体育馆。当年他们在西北角分手处的曲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花草树木景观带，其间点缀着一排石头做的圆桌和凳子，平时学生在这里看书学习，现在早来的家长们正围坐而谈。
　　一砖一瓦都是精品，一草一木皆是艺术。校在林中，路在绿中，居在园中，人在景中。水建设民感觉到他爱着的慕兰真是太能干了！
　　家长会会场是每一个学生所在的教室，每一个家长就坐在该生的对应位置上。当水成把儒雅帅气的小叔介绍给班主任时，席明华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做贼心慌，他没想到来给水成开会的竟然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他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这个男人都处于优势。如此优秀的男人，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正在和自己的握手的男人是自己的情敌吧？
　　家长会共有两大部分。
　　（一）班级部分（主持人：班主任）
　　1.前5分钟：播放学生在校情况幻灯片，班主任简单介绍本班学生这次考试情况并告知家长，这些还可以通过博客、校园网站看到，希望家长多多关注。
　　2.班主任感谢家长到来，代表学校致欢迎词。并介绍了各科任课老师情况。
　　3.每一位任课老师用最简洁的语言点评自己本科学习情况。
　　4.互动过程。家长向任一位老师询问有关学生本科情况。
　　（二）学校部分
　　通过各班的闭路电视，收看校长讲话电视直播。
　　班级部分水建民听得很认真，他为侄儿所取得的成绩由衷地高兴。他似乎从侄儿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更为有慕兰的无私帮助感到欣慰！
　　当电视中的校长出现时，水建民的内心显得异常激动。一别十几年，没想到今天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她。她没有修饰自己，和台上几位学校领导一样，统一工作服。黑色的西服，白色衬衣，胸佩校徽。端庄中透着成熟，干练中显得知性。她的嗓音依然是那么甜美温柔，笑容依然那么谦逊可亲，犹如一株君子兰，那么清丽超然，清雅脱俗，清白无瑕，清正无邪，令人望之肃然起敬！这就是我所爱的兰，一生不能相忘的兰！
　　水建民不由得想起《青丘狐传说》的两句诗——"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并且随手在书桌一张纸上写了下来。这一个细小的，不经意的动作，被一直暗中观察“情敌”的席明华老师，尽收眼底。
　　……
　　水建民就在胡思乱想中听完了校长讲话。
　　家长会结束，他嘱咐侄儿：好好学习，水家希望就在你身上。并留下了五百元钱，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本来设想过与慕兰见面的情景，电视中看到她后，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她拒绝见他，是因为活得很精彩，不希望别人打扰。所以家长会结束，席老师借整理教室的机会，来到水成的座位，看了一下刚才水建民随手写下来的字，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怅然若失的水建民，回到老家后，静心整理了一下材料，一心一意进行了一场诉讼。
　　最后，冯山终于被判五年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