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 四章 智者 愚者

　　“好……看！”何必当初强忍着号啕回答。原来如此笑得前仰后合，红头火柴则感觉到自己开始在气得发抖。
　　“你听见没有？”一代一录得意地冲着原来如此继续说。“你还会听见更精彩的呢！我是来考考他的。现在你看到了，有人希望这个可怜的白痴走向堕落和毁灭。可能我的见解比较苛刻，难免有错，但我说这话是出于对人类的爱护。他刚才在跳一个最不雅观的舞蹈。此地，任何人都不管这件事。现在，请你自己听吧。何必当初，你回答：你刚才做什么来着？你回答，马上回答，听见没有？”
　　“跳……舞……来……着……”何必当初说着，哭声愈来愈响。
　　“你究竟跳什么来着？什么舞？你说呀！”
　　“马屁舞……”
　　“马屁舞！马屁的什么人？马屁舞是什么舞？你叫我从这句回答中，怎么能懂？再说说，让我们有一个概念：你指的马屁是什么人？”
　　“城里人……城里……人……”
　　“城里人！仅仅是个城里下人？我感到奇怪！这么说，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城里人！想必这城里人大名鼎鼎，否则怎么会把他的事谱成诗歌，编成舞蹈？嗯，回答呀！”
　　一代一录正是要这样折磨人。他像猫儿逗耗子似地捉弄落在他手中的少年，但何必当初不会说话；抽噎着，也不明白问题的意思。
　　“你回答呀！”一代一录苦苦相逼。“问你这城里人是谁？说呀！是给私人工厂做事的，还是给国家工厂做事的？城里人有各种各样的……还有当官，还有平头老百姓……”
　　“给……国家工厂……做工的……”
　　“啊，给国家工厂做工！听见了没有，原来如此？闻所未闻的历史事实：马屁这个城里人是给国家工厂做工的。嗨……么，这个城里人又干了什么呢？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功绩值得这样唱歌……跳舞颂扬他？”
　　问题是带有挑逗性的。由于问的是何必当初，故而也很危险。
　　“哦……不过……你……”原来如此向他母亲瞧了一眼，欲言又止。原来如此的母亲则开始在沙发上怪模怪样地扭动身躯。有什么办法呢？一代一录忽发奇想要怎么样，就这样被视为了法律。
　　“舅舅，你要是不制止这个混账东西，他一定会……你听见没有，他在把话头往哪儿引？我敢担保何必当初一定会说漏了嘴……”红头火柴连忙向慌得不知所措的舅舅耳语着。
　　“不过，一代一录，你……”西方东方不得不开口说，“我向你介绍一下，一代一录；这个年轻人是我的外甥，是研究智慧学的……”
　　“老板，请你不要扯什么智慧学打断我的话。据我所知，你对智慧学一窍不通，而另外一些人说不定也是这样。我不是小孩。他会回答我，那城里人不好好劳动养家糊口；喝得酩酊大醉，把皮袄也抵押给了小酒店，醉醺醺地在街上跑。大家知道，这便是那首颂扬酗酒的诗歌的全部内容。你不用担心，现在，他知道该怎样回答了。好吧，你回答：这个城里人做了什么？我不是向你提示，把话装在你嘴里了吗？我就是要从你的口中听到：他做了什么，怎样出了名，凭什么赢得了这样不朽的荣誉，以致游吟诗人都在歌颂他？说呀！”
　　可怜的何必当初哭丧着脸，举目四顾。由于不知说什么是好，嘴巴张开了又合拢；合拢了又张开，活像从水中被钓上沙地的一条鲫鱼。“说出来怪害臊的！”在绝望之余，他终于支支吾吾迸出这么一句。
　　“啊！说出来怪害臊的！”一代一录以胜利者的姿态接口道。“我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回答，老板！说出来害臊，可是做起来就不害臊吗？这就是你播下的道德种子，它已经发了芽；而现今，你正在浇灌啦。不过，多费唇舌也没有用！何必当初，你到厨房去。现在，我出于对众人的尊敬，什么也不对你说；但是今天……就在今天，你必接受到无情而痛苦的惩罚。如果不是这样，如果这一回再发生袒护你；而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情况，那么你留在此地用马屁舞取悦你的监护人，我今天就从这座别墅里搬出去！够了！勿谓言之不预。去吧！”
　　“嗯，你好像太严厉了些……”原来如此含糊其词地说了一句。
　　“对啊，对啊，对啊！”西方东方正欲大声附和，却突然住口不语。
　　一代一录阴沉地斜瞅了他一眼：“原来如此，我真不明自。”一代一录继续说。“面对这种状况，当代那些文学家、诗人、学者和思想家究竟在做些什么？老百姓在唱些什么歌，跳些什么舞；他们为何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那些巴金、矛盾、郭沫若之辈迄今为止究竟在干些什么？我实在不明白！人民在跳公然宣扬酗酒的马屁舞，而他们却在为什么毋忘我中大唱赞歌！他们为什么不写一些比较正派的歌词让人民去唱，为什么不扔掉他们的毋忘花？这是一个社会问题！让他们描绘一个城里人给我看看。当然，必须是品性良好的城里人。不，应该是农场工，而不是城里人。他们可以把这样的乡村智者描绘得朴素自然，甚至穿皮鞋我也不反对，但必须充满美德，而这些美德我敢说连那个名气太大的古代皇帝也要称羡不置。我了解国家，国家也了解我，所以我说这话。他们可以把这个城里人描绘成有沉重的家室之累，鬓发斑白；住在窄闷的小屋里，即使挨饿也无妨。
　　“只要知足，不怨命；安贫若素，对富翁的黄金无动于中。让富翁自己在感动之余，终于把自己的黄金给他送去；甚至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让城里人的美德同他的老板……也许还是位大官的美德结合起来。一个城里人，一位大官；本来在社会阶梯上离得很远，可是美德却把他们连接起来了。这才是崇高的思想！可是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局面呢？一面是毋忘花，一面却是醉汉从小酒店里跑出去在街上大发酒疯！请问，这还有什么寓意可言？还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智慧何在？优美何在？道德何在？本人百思不得其解！”一代一录慷慨陈词
　　“一代一录，听君一席话，我等于欠下你一百元钱！”白云蓝天带着赞赏的表情说。“其实，他从我这儿连个屁也捞不到。”随后，他又悄悄地对红头火柴说。“恭维几句，恭维几句！”
　　“唉，是啊……你描绘得挺不错。”原来如此哼儿哈儿地附和着。
　　“说得对，说得对！”西方东方大声赞道。他一边洗耳恭听，一边得意地望着外甥。“这个问题提得多好哇！”同时，他又搓着双手轻轻地说。“多么渊博的谈吐，没说的！一代一录，这是我的外甥。”他感情洋溢地接过话头说。“他也搞过文学，我向你介绍。”
　　一代一录对于西方东方所作的介绍仍然不理不睬：“美国北亚利桑那大学生物学教授，动物语言学院的院长康•斯洛博奇科夫认为；”他望着窗外说。“人和动物之间语言的区别，只是发展程度的问题，不存在有巨大的智慧上的差别。美国杜克大学神经生物学家埃里希•贾维斯则通过基因组测序和对比，以现人类和鸟类在七质上具有相同的语言基因；这种语言基因涉及在运动皮质神经元和控制声音产生的肌肉的神经元之间形成连接，所以才会有‘鹦鹉学舌’的现象
　　“科学家们相信，在未来的几十年内；通过对动物语言的深入研究，人类可以设计出动物语言翻译器；甚至还会有识别动物气味，体温；动作和脑电图的装置。在可交流的基础上，使未来人和动物将相处得更加和谐。”一代一录说完才停了下来。
　　“舅舅，再也不要为我作介绍了！我认真地请求你。”红头火柴趁这段时间，以下了决心的姿态向西方东方耳语。
　　“余何任意！”一代一录忽然又开腔了。他的脸转向余何任意，眼睛直盯着他，“对于刚才我们所谈的，你的意见如何？”
　　“我？你问我吗？”余何任意讶异地反问。他的神态似乎刚刚给人叫醒。
　　“对，你的意见如何？本人之所以问你，是因为本人尊重真正的智者的意见。至于那些很成问题的所谓智者，他们有什么智慧？无非因为有人不断地介绍他们是智者，是学者罢了；有时还特意把他们召来，像耍把戏似地让别人看。”
　　这种有了方向的箭头是直接向红头火柴这边射来。毫无疑问，一代一录尽管连正眼也不给红头火柴一个。然而，他就语言文学发这一通议论，明显是针对红头火柴的。其目的在于给省城来的学者，或智者一个下马威。至少，红头火柴对此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