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经历十数次转折，三人才走尽了石阶。空间骤然开阔，三人进入一个溶洞。溶洞内闪烁着斑斑点点的莹石，还有“滴哒”的滴水声和“哗哗”的流水声。
　　“这是哪里了？我听到了暗河的流水。这是废弃的矿井吗？挖下那些萤石也会值不少的钱。”李正满是好奇，四处张望。
　　“灵断山脉的山底下。”
　　“离地下城还有多远？”
　　“走出这个溶洞，就能看到地下城。你们要不要歇一歇，旁边的就是暗河，咱们可以先喝些水。”河络长年生活在地下，石砳比李正、谢伊更能适应黑暗的环境，凭借微微的光亮，石砳也能看清许多景物。
　　三人稍事休息，又继续前行。这段路比石阶更好走些，沿着暗河是人工有意修整过的平整的石路。越是往前走，流水的声音越大。
　　流水的声音变成了瀑布的轰鸣。三人走出了溶洞，站在峭壁上，脚下的暗河飞流直下。三人看到，头顶上是岩石组成的弯曲的黑幕苍穹，闪耀着星星点点的萤石，仿若夜空。
　　朦胧的微光下，是一个庞大的谷地，谷地也闪烁着萤石的光亮，模糊可见布设着房屋、庙宇，宫殿。谷地中央是一座山峰般大小的石柱，支撑着上方岩石构成的天空。
　　上下有如两瓣合拢的巨型蛋壳，三人正站在合缝处。
　　“伟大吧，这里就是河络的古城，狱岩城。”石砳无比自豪，高声说道。
　　李正也不得不佩服河络的鬼斧神工，说道：“嗯，很伟大。在九州地面上，也不见得有多少城市比这地下城更大。”
　　谢伊也震撼于河络的杰作，默默地凝视着地下城许久，问道：“河络为何要搬离这个雄伟的城市？太可惜了。”
　　“战争。千年前与魅灵的战争爆发，河络就不得不放弃这个城市。我也是从河络的魂印书上才找到这个地下城的踪迹，因此被阿络卡赶出了越州。看到中央那个石柱的底座没有？那里就是主城。星流石就存放在主城的神殿里。”
　　“那你怎么知道里面有星流石，也是从书上看的？”谢伊问道。
　　“我来过一次，见到过星流石。”石砳白了谢伊一眼。
　　“我不信，对于你这样的毛贼，见到星流石也不心动，不带走星流石？”李正不信石砳的言辞。
　　石砳感觉受到污蔑，着急地争辩道：“我不是毛贼。我不是偷，我那是借。我借那些宝器是为了参考。参考，懂吗？通过参考，我能创造更好的宝器。星流石就是一个原材料石块，没有经过雕琢，对我有什么用处？用最普通的原料，制造出最伟大的器物，才能体现一个伟大的河络工匠的价值，并不需要星流石。”
　　“那好。快点走，你先走，带我们去找星流石。别耍诈，你知道谢大人能感知你在想什么，你的小命捏在他的手里。”李正推了石砳一把。
　　石砳带着李正、谢伊，沿着峭壁的石阶，走到了谷地底部。石砳突然停住了脚步，不再继续前行，而是紧张地东张西望。
　　“怎么不走了？老毛贼，搞什么名堂，快点走。”李正生气地催促。
　　石砳依然不动。李正上前试图推搡石砳，石砳格挡李正的手臂，说道：“慢，你们没有感觉到么？”
　　“什么感觉？”
　　“邪恶，有一股邪恶的意识就在我们周围。”
　　李正望向谢伊，谢伊摇摇头。谢伊是秘术师，对精神类的识觉最为敏锐。
　　“别装神弄鬼，快走。你这个老毛贼本来就邪恶，还说什么邪恶的意识？再说了，谢大人是秘术师也没有感觉到什么邪恶的意识。”李正不耐烦，推动石砳。
　　“我们回去吧，这里面肯定有古怪。”石砳睁大眼睛，表情恐慌，着急地说道，作出一付往回走的姿势。
　　“不行，好不容易来到雷州，进入地下城，不能空手而归。哦，你之前说地下城有星流石，你是在骗我们，是在说谎。”李正拽住想往回走的石砳。
　　“我陪着你们辛苦地来到这里，我为什么要骗你们？这里面真的有古怪，我上次来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李正拔出了长刀，喝道：“有什么古怪？谢大人都没感觉到，不会有古怪。你再推三阻四不走，我就劈了你。”
　　受到了李正的胁迫，石砳无可奈何地继续慢吞吞前行。李正不由得又推了一把石砳。
　　石砳说道：“知道吗？这个地下城原来是一处秘境。秘境盛产宝石，所以才会有星流石。还有昨天黑黥军他们挖掘到的墨玉，也是因为秘境的原因。”
　　“你不愿往前走跟这个秘境有什么关系？”李正说道。
　　“你们没读过书吗？没听说过魅灵的传说吗？魅灵常常选择在秘境化生。”
　　“这里没有魅灵。如果有魅灵，我能觉察得到。别忘了，我是职方司的风候，专职捕抓魅灵在东陆活动的探子。”谢伊说道。
　　“你们已经有了不少星流石，为什么还那么着急寻找星流石？”
　　“这个你管不着。”
　　“万一魅灵藏在暗处盯着我们呢。”
　　“我说了没有魅灵，这个地下城只要有一个魅灵，我也能察觉出来。”谢伊生气，恶狠狠地盯着石砳，说道，“你是不是想要我发动蛊虫，让你再体会一次万蚁噬心的痛苦。”
　　石砳觉得自己的心脏“突”地一跳，于是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三人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河络的石屋多数是一整块的岩石雕刻而成，四周点缀着萤石。可能是当时河络走得匆忙，许多萤石并没有挖走，空荡荡的街道四周散发着蒙蒙的光亮。
　　“万一是土鬼呢。”石砳还是不服气，依然想着辩驳。
　　“要是没有魅灵操控，土鬼这些野人听到你的动静，早就像饿狼一般向你扑过来了。如果真有土鬼存在，你要想活命，就得快点走，别说话，别弄出声响。况且土鬼是野人，来自云州，只生存在山林里，在这个黑灯瞎火的地下城，就凭土鬼那些愚笨的脑袋，找不到吃的，恐怕早已经饿死了。”李正说道。
　　石砳想了想，觉得李正所说也有道理，便安定了许多。石砳匆匆地走过，却没注意脚下的石板、街道的两侧，散落着黑丝。
　　三人来到地下城的中央，踏上通向大神殿的台阶。一阵微风拂过，李正胡乱摸一下脸颊，嘟囔着骂道：“这鬼地方怎么还有蜘蛛网？”
　　走到大神殿门前，神殿的大门有四五个人族的个头那么高，刻满了栩栩如生的各种神鬼鸟兽。殿门紧闭。李正推动大门。虽经历千年，河络制造的机枢依然轻滑，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作为对天神的尊重，河络并没有取走任何一颗萤石，神殿内的众多萤石光彩夺目，交相辉映。
　　大门张开，三人惊恐地看到，神殿内铺满了黑色的丝茧。一颗颗巨大的黑丝茧累叠堆砌在一起，异常诡异，让人恐惧作呕。只有大殿中央留下一条细细的通道。
　　“这是什么？！”站在最前面推开大门的李正看见了黑色丝茧，惊慌地喊道。
　　“这到底是什么？”谢伊也跟着喊叫
　　“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这些怪物。这不是化生魅灵的茧。魅灵的茧是白色的。”石砳肯定地说道。
　　“那这是什么鬼？蜘蛛？”李正抽出长刀，紧张地四处张望，然后试图挑破面前的一个巨茧。
　　“李大人，不要碰它。”谢伊出声阻止了李正，又问道，“星流石在哪儿？”
　　石砳指着前方大殿中央的神案，说道：“就在那里。”
　　“神案上空无一物，星流石到底在哪儿？”谢伊愤怒地说道。
　　“你不长眼吗？神案上的整个石板就是一整块星流石。”
　　李正、谢伊镇定心神，整个神案的石板都散发光芒，这是前所未有的星流石。李正和谢伊从未见过如此大的一块星流石。难怪石砳没有偷走星流石，是这个小个子搬不动。
　　神案后头，是两具庞大的神像。一位是墟渊，一位是荒月。墟渊是黑色的雕像，面目狰狞；荒月是白色的雕像，面目慈和。在东陆，墟渊的神像全都被毁去，只剩下荒月，这也是李正和谢伊第一次看到墟渊的神像。
　　谢伊突然发了疯一般，大叫一声，丢下火把，向神案冲了过去。火把掉在地上，点燃了地面上的黑丝。
　　“不要过去，快回来！”石砳意识到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高声大喊，又后退了两步，做出随时逃跑的姿势。
　　火苗迅速蔓延，点燃了丝茧。就一小会时间，谢伊也跑到了神案前，上半边身子趴在神案上，双手不停地摩挲神案的台面，仿佛要将整个神案拥入怀中。
　　“嗷！嗷！”一个着火的黑色丝茧扭动、破裂，站出一具高大的身躯。
　　“土鬼！这是土鬼！不是说土鬼是野人吗？怎么也是从丝茧里化生！快逃！”石砳转身便跑，顾不及其他两人的生死。
　　星流石、神像让李正愣神。李正隔了一会才清醒过来，用力大喊：“谢大人，快出来。那是土鬼！”
　　“嗷！嗷！”更多的土鬼钻破丝茧站了起来，整个地下城都被惊醒，凶厉的咆哮响彻地下城。
　　石砳亡命地奔跑，听到了李正的呐喊和土鬼搏杀的声音。但石砳不敢回头，穿过一个个石屋，一个个厅堂。
　　土鬼从各处石屋走了出来，到处都是土鬼。石砳不停地转向躲避。远处李正声嘶力竭，最后发出一声惨叫。石砳知道李正已经死了。
　　已经有着越来越多的土鬼跟在石砳后面，追逐着石砳。幸好石砳身材矮小敏捷，一次次穿过粗笨的土鬼的身下。石砳躲开一位横向扑过来的土鬼，避入旁边的石屋，关上石门并反锁石门。又推来石桌，顶住了大门。
　　石砳正要松一口气，却悲哀地发现石屋只有一个出口，那就是刚才被自己的锁死的大门。大门外，土鬼越聚越多。不知何故，土鬼并没有立刻冲击大门，而是在门外疯狂叫喊。
　　石砳打量整个石屋内部，这是一座庙宇，周围的石壁上刻着古老的不知名的符文。石砳陷入绝望，但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神经质地不断自言自语，劝导鼓励自己：河络建造的房子肯定有机关，肯定有暗道。
　　求生的意识让石砳四处地摸索周围的墙壁。一阵胡乱无意中的触碰，感觉墙壁一枚符文有些松动。石砳用力往里一推，果真出现了暗门。石砳闪入了暗门后的密室，将暗门关闭。便听到土鬼撞开大门闯入了庙宇的声音。
　　密室很小，中间只有一方石桌，还有几把石椅。石桌上摆着一个小香炉。石砳拿起香炉，只见底部刻着“青羊炉”。石砳知道青羊炉，这是在传说中河络大师制造的著名魂器。
　　突然，石砳感到心脏一阵刺疼。石砳知道谢伊要死了，身体内的蛊虫也快死了，正做垂死的挣扎。疼痛让石砳一下晕了过去。
　　不知何时，石砳重新醒来，侧耳倾听，发觉土鬼已经离开了庙宇。石砳带着青羊炉走出了密室，听到整个地下城又恢复了安静，土鬼失去了踪影。石砳慌忙离开了地下城，死里逃生，捡了一条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