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灵儿（上）

　　当马克明醒来时，四周已是一片尸静，煞也已消失不见。残垣破壁之间更是空无一人。半空中好像也没了防御气体，这里的一切已被彻底摧毁。
　　马克明挣扎着解开绳索，跑到百米开外的灵儿身边，抱起灵儿软塌塌的身体哭号：“灵儿！灵儿！……”他以为灵儿死了，在灵儿身体上四处摸着，忽然感觉它还有心跳，又抓狂地喊，“灵儿！灵儿！我干嘛要连累你？灵儿，你睁睁眼啊！”
　　灵儿的小手慢慢地摸住了马克明的脸。
　　“啊，灵儿！”马克明立刻兴奋起来，“你好……好吗你？”他语无伦次。灵儿依然浑身瘫软，马克明看到它的双翼被各扯掉一半！血还在顺着伤口往下滴。马克明握着它的双翼，眼泪又禁不住一串串涌出。
　　没想到灵儿的小手居然抱着自己的折翼就住马克明的脸，让他的眼泪滴在自己的伤口边。颇像个幼儿用手在接好吃的！
　　马克明忽然记起，安玉说过人的眼泪对它有免疫功能，他顿时放声大哭！使劲挤出滚烫的眼泪落在灵儿伤口上。为此，他愿意将眼泪哭干。
　　他足足哭了半个钟头！神奇的是，灵儿的伤口不再向外流血了，它的气色也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灵儿伸手搂住了马克明的脖子，马克明更是感动又激动地奉献出大把的泪水！接着，他又紧张地揉揉灵儿身上各处，检查它是否有内伤。可能是被他弄痒了，灵儿竟又发出“咯咯”的小儿般的笑声！声音微弱而柔软。
　　还好灵儿除了双翼受到外伤，身体其它部位均无大碍。这也得益于自身基因的改变，只是一个时期不能飞翔了。
　　马克明整了整身上的物品，幸好水壶尚在，一些食物还在袋子里。他抱起灵儿，开始四处寻人。
　　黄昏时分，眼前出现一些人影，马克明带好翻译器和耳塞快步走过去。
　　果然，这是些残余的未被彻底吸去的人。他们正在集中，准备组织起来到另一个地区去，因为这个地区已无防御煞的功能。短短数小时，对于马克明这个来自三十四世纪的人来说，这里应该还算先进的一切生活设施，就被煞毁坏殆尽。
　　马克明在这些人当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想起来了，叫道：“云清艾兰！”
　　正是云清艾兰，但他的眼神却充满着愤怒与仇恨，脸也因此变得扭曲。见到马克明，先是惊喜于看到他还活着，当又看到灵儿时，他却只是鄙夷地“哼”了一声。
　　马克明问他情况怎么样？
　　他对马克明说：“我的所有朋友都被煞掠走了，还有我相恋数十年的女友！”他看了一眼马克明怀里的灵儿，恨恨地说，“就是这东西给煞探测通信，煞才得以长驱直入，毁掉这里的一切！也是这种东西抓走了我的女友！”他是指那些飞煞。
　　马克明忙说：“不不！灵儿不一样，它很善良。你看，它也被煞弄伤了。”
　　云清艾兰冷笑道：“谁敢保证它不是来做内应的？别指望我可怜它，你最好把它扔掉！省得我们被赶尽杀绝。”
　　“请你尊重它！”马克明说，“它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的。他不是飞煞！”
　　云清艾兰仍没好气：“都一样！”
　　一个战士摸样的人走过来，问道：“你就是马克明？”
　　马克明惊讶道：“是的，你是……”
　　这名战士神色哀伤地说：“听布莱利说起过你。你还参加了战斗！”
　　马克明说：“我们都是战士，应该并肩战斗。”
　　“我叫比尔马力诺，”战士说，“现在由我暂时负责带队。跟我们到另一个区吧，这里已不适宜人的活动。”
　　“已经没有可能重建家园？”马克明问道。
　　比尔马力诺神色黯淡地说：“就是有力量重建家园，煞也会再次来洗劫这里。它们已经不允许我们这部分人存在！”马克明跟着队伍出发了。
　　比尔马力诺问马克明：“你干嘛要带这个东西？可怜他？”他指灵儿。
　　“不，他是我的伙伴！他还救了我的命！”马克明回答道。
　　“那你是怎么得到他的？”比尔马力诺问。
　　“它是维士兰亚区的飞行宝贝。雷斯洛让我给你们送来一些种子。只有它能带我来。”
　　“那里的人越来越离谱了！”比尔马力诺摇头道，“居然养起了煞的东西！”
　　听了这句话，马克明深感疑惑，人到了生活危机的边缘，是否就分不清做人最基本的素质了？到底是谁越来越离谱？爱屋及乌的反面就是恨屋及乌！
　　“我不建议你一直带着他。”比尔马力诺还是冷冷地说道。
　　马克明声音不大但却重重地说：“那么我就留下吧，只好不跟着你们。”
　　看着马克明凝重的表情，比尔马力诺没有开口。责任驱使，让他不能丢下任何一个人。
　　在马克明毫不妥协的坚持下，比尔马力诺才勉强同意他带着灵儿，并同情地给了他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品。马克明万分感激，他问比尔马力诺：“为什么你也不让我带上灵儿？”
　　比尔马力诺冷冷地说：“他们都痛恨飞煞！”
　　马克明没有再做解释。无论进化到什么时代，总有一些人的观念固执得可怕。
　　夜里，队伍在一片茂密的丛林里休息。灵儿依偎着马克明，由于极度疲劳，他们沉沉地睡去。四周静谧，木星昏红色的光照得夜空恐怖诡异。
　　夜深时，云清艾兰悄悄摸了过来，他抱起灵儿朝一旁走去。灵儿醒来，虽然它看得出此人没有好意，但天性使它还是对人有种信任，它只是张开睡眼看着云清艾兰。
　　云清艾兰走到一边，将灵儿放到地上，表情冷酷地说：“你知道你们这些东西给我们带来多少伤害吗？我最亲的人都让你们给抓完了！”
　　灵儿惊恐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云清艾兰按住灵儿，愤恨地说：“我要把你们这种小怪物铲除干净！”说着便举起手中锋利的石块，朝灵儿面部狠狠砸下去！灵儿本能地闪开头，石头尖锐的角擦着灵儿右耳边砸在石地上，火花四溅，迸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云清艾兰狰狞地嗷叫一声，又举起了手……
　　马克明被突然惊醒，看到云清艾兰举起手中的石头将砸向灵儿，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怎样爬起来，就拼命扑了过去！云清艾兰被马克明扑倒在地。
　　马克明怒吼：“你干什么？！”
　　“让我起来，我要杀了它！”云清艾兰挣扎着，却发现自己挣不过马克明。
　　“你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马克明叫道，“伤害你的不是它！”
　　云清艾兰恶声说：“是他的同伙带领煞抄了我们的家！我亲眼看着这东西抓去我心爱的人！”
　　“它和飞煞不一样！它只是个善良的孩子。”马克明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说，“它只会保护人！”
　　“是保护你自己吧？”云清艾兰仍试图拼命起身，发疯似地喊，“让我干掉它吧！”他的精神几近崩溃！
　　马克明被他的顽固激怒了，抓起锋利的石头举起来吼道：“我来帮你平息冲动！”
　　就在马克明要砸下去的当口，他感到自己肩膀上落下一只轻柔的小手，令他不自觉地停住手臂。他回过头，看到灵儿那双水汪汪的带着哀求神情的眼睛，嘴里还“唔唔”低吟着。
　　马克明懂得灵儿的意思，他朝云清艾兰叫道：“看到吗？它不让我伤害你！”他把石头丢了出去，起身抱住灵儿，安慰道，“你没事吧灵儿？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云清艾兰哭了：“为什么这样？让我发泄一下仇恨吧！仇恨在我的脑子里，我会发疯的！”他真的需要精神安慰。
　　比尔马力诺走过来扶起云清艾兰，对马克明说：“原谅他吧。不是我们没有爱心，而是我们仇恨太深！”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马克明没有理会，对灵儿说：“灵儿，我们自己走。离开这些人，回我们自己的家，好吗？”灵儿表示听他的。
　　比尔马力诺喊道：“马克明，别离开队伍！你们会走向绝路！”
　　马克明鄙夷地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毅然决然地离开他们，走向相反的方向。即便前方是死路，只要有灵儿，他愿意。某些时候依靠人，还不如依靠一只动物！后面的日子，这种感触更会令马克明刻骨铭心。
　　黎明时分，马克明在一个小山洞中醒来。身边不见灵儿，他急忙跑出来，看到灵儿正从一颗大树上爬下来。他知道，一来这是灵儿的天性，二来是灵儿在给他放哨。他抱起灵儿，灵儿也搂着他的脖子，算是相互道个早安。
　　马克明从包里取出些食物。他在时空切换时带的压缩食品还有一些，另外还有些布莱利送他的鹿肉干。灵儿一眼看到尚有数只香蕉，迅速抓过来两只。但它很懂事的没有全部拿走，大概知道后面的路还长。他俩吃了些食物，稍喝了点水，就又上路了。
　　马克明决定还是回北方的维士兰亚区，尽管路途遥远。再说灵儿对这个方向最熟悉，它会是最好的向导。然而，令马克明始料不及的是，他们脚下竟是永无尽头的路！
　　赶了三天的路程，马克明才意识到，这种徒步跋涉的赶路方式，几乎等于慢性自杀。不但食物所剩无几，而且目前的路上，甚至连灵儿能吃的树叶也都见不到了。即便每天只吃一顿，剩下的那些食物，顶多也只够维持两天。更严重的是，水只剩下两三小口！马克明不得不忍着饥渴，有时抱着灵儿，有时只好牵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