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总是迟到的丞相大人
作品名称:狼女吴笛 作者:门木耳卯 发布时间:2018-06-20 12:08:40 字数:4535
不是龙翔天不想睡,而是睡不了了,大半夜地就被急召进宫,中晋南部从一开春就歇歇停停的降雨,如今进入夏季更是暴雨不断,已经饱和的土地再没有贮存能力,南部主要的河流流花江和赤河水位上涨,淹没了大面积的农田,冲毁了无数的村庄,致使大批的百姓流离失所。灾民为了生存涌向附近的城镇,没有足够的食物,大有民变的趋势。因为政令不通畅,使得中晋帝在灾情过去一个多月后,才在今天刚刚得到消息,在知道消息的一刹那,中晋帝大怒,大骂官员无视百姓性命,辜负了他的期望,等冷静下来后,急忙叫太监传一众大臣,进宫商议对策。
龙翔天第一个走进了早朝议事的太和殿,见中晋帝独自一人端坐在龙椅上,可以看出他已经等待多时了。看那一身的孤独冷清,饶是龙翔天已然坚硬如铁的心,也深深地被刺痛了。一想到自己的皇兄乃是堂堂帝王,却要对朝中那些奸佞和颜悦色,不是他没有血性,只因他必须要从长计议,为了不被他人践踏皇家尊严,龙翔天觉得有必要帮助自己的皇兄,唇亡齿寒的道理用在兄弟俩身上尤为贴切。他大步走到大殿中央,问道:“皇兄,这么晚急着召见,出了什么事?”中晋帝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又指着外面道:“且看着。”龙翔天了悟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垂手肃立地看向殿外。
过了一会儿,三三两两地走进来几位大臣,其中以户部尚书为首;接着陆陆续续地又进来一些人,是礼部尚书为首;然后又有一批人进入大殿,这些人大都是礼部的官员。随着人数的增多,大殿两旁已经站满了,中晋帝看了看空着的丞相位置,眼底一瞬间划过一丝杀意;再看看众多臣子之中,少了兵部尚书和兵部的几个重要官员,心里的怒火在眼中燃烧着。龙翔天看出他的愤怒,再回首看看交头接耳的大臣们,他“咳咳”地大声咳了两声,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中晋帝低垂眼帘,将情绪掩藏起来,再抬头时已是和颜悦色,他开口道:“这么晚将你们召进宫,是因为南部发生水患,让你们与朕一起商讨一下对策。”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大殿上又一次人声嘈杂,大臣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这个说:“发生水患了?我怎么不知道?”那个说:“今年不是刚刚加固了河堤吗?怎么还会有此事。”还有人说:“这发生水患不归我们礼部管啊,让咱们来干吗?”一个吏部官员道:“水患不归你们管,那它也不归我们管。”看着底下的大臣互相推诿,龙翔天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一刀一个地剁了这些狗娘养的。
这时一个声音道:“都别吵了,眼下要赶紧想办法治理水患才行!”中晋帝看了一下说话之人,此人三十多岁,身材瘦弱矮小,皮肤白净,眉目清秀,眼神端方清明,这是刑部侍郎方毓书,是中晋帝的心腹。见方毓书提出治理水患的话题,大殿上一时没了声音,只见方毓书站到中间,躬身道,“皇上,水患生,就会有流民;如果不能阻止流民,恐会生民变。请皇上早做打算。”说完退回朝班,又有一位大臣出列道:“光是阻止流民也不行,还要赶紧除去水患,水患一日不除,还将产生更多的流民,请皇上早做定夺。”龙翔天知道这位说话的大臣是礼部尚书宇文晏,宇文家的长房长孙,从小与龙翔天兄弟一起长的大,是中晋帝与龙翔天的铁杆兄弟,中晋帝眼神温和地问道:“不知爱卿可有什么对策?”宇文晏道:“当务之急,要双管齐下,先要下拨粮食以稳定灾民,再派人手治理水患。”中晋帝点点头,这时又一位官员出列,道:“除了这两点还应该密令沿县各官,安抚好流民,尽量不使他们冲击京城。”中晋帝道:“爱卿说得极是。不知其他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其余大臣一时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不语,中晋帝不由得暗自摇头,看来搜罗能人的行动必须加快了。
最终中晋帝拍板定下决策,封吏部李又廷为巡查使,负责灾民安置;封礼部白安澜为河道总监,负责治理水患。命令下达后朝臣各归其位,龙翔天又说道:“治理水患刻不容缓,必须各部全力配合,如若有哪个官员懈怠,定斩不赦!”
一众官员陆续走出大殿,正当大臣就要退出大殿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道:“皇上,老臣,老臣没来晚吧?”一听这个声音,龙翔天已经稍微放松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吃人一般;而已经回到殿后的中晋帝,也是一身冰冷,他刚要转身回到大殿就被公公拦住:“皇上,老奴觉得此事还是交给天王好!”中晋帝停下脚步想了想,这事的确交给龙翔天来处理比较合适,一来没到和来人撕破脸的时候,不能与来人冲突;二来此时自己还要秘密派遣暗卫,赶紧盯紧敌人不能耽搁。所以,中晋帝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又转回身往后面去了。
大殿上已然只剩下龙翔天与刚进来的人,看着这个眼珠乱转、脸上挂着假意讨好面容的来人,龙翔天暗自替父皇悲哀,这就是您给我们哥俩安排的顾命大臣?您若有灵,快看看您亲手培养的丞相吧!关键时刻总是拖后腿的家伙,您老到底是什么眼神儿啊?
进来的人就是中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苟世贵。看着这样一个人,龙翔天对自己的父皇真是无法理解,苟世贵到底哪里得了先帝的眼了?怎么就会让他当丞相。龙翔天面无表情地看着苟世贵道:“丞相大人的速度真可谓不慢啊!这个时间骑马出城已是百里之外了!”苟世贵一噎,马上又笑眯眯地道:“王爷说笑了,下官来时,马车突然坏了,所以来得有些晚了。”“哦?是吗?看来你家不但马车坏了,我看你的脑子也坏了!”龙翔天斜眼道。
苟世贵不以为意,嬉笑道:“这个,那个,嘿嘿……老臣惶恐,人到了年纪就是腿脚不利索,望天王恕罪。”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听了这话,暗自腹诽:这丞相也太能扯了,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就敢称年纪大,那真正年纪大的该咋办?
龙翔天脸色平静,觉得跟这老小子也说不明白,这就是个糊涂玩意儿,可要说撤了他这个丞相还真就不行,因为先帝遗旨只要苟世贵不谋逆,就不能撤换。对于这道遗旨龙翔天哥俩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所幸的是苟世贵虽然有些迷糊,但对家人约束极严,家中子弟个个是文武兼备,他本人虽然没看出有什么大才,好在不结党营私不站队,每天定时上朝按时下朝,不去烟花柳巷,也不私交他人,总之这就是个四平八稳的角色。
龙翔天低头看着这个中晋朝的丞相,再次在心里埋怨他的父皇,唉!这都叫什么事呢!他不理一旁搓衣服襟的苟世贵,抬腿走出大殿,一出大殿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去皇兄那看看,这讨厌的人却跟上来了:“那个天王大人,皇上召见所为何事啊?”听到苟世贵的问话,龙翔天爱搭不理地道:“南方水患!”“啊?噢!”苟世贵两个字完了,龙翔天这个气呀!你这丞相当得也太他么舒服了,什么都不说,就一“啊”一“噢”就完事了。他正要怼他两句时,苟世贵又说话了,“那个天王大人,求您点事,行不?”龙翔天停下脚步看着他问:“什么事?”苟世贵搓着双手低声道:“跟您借……借点银子。”龙翔天立时睁大双眼道:“哎——我说丞相,你家还缺银子啊?”“那个,嘿嘿,这不是嘛,前些日子我那个东苑不是着火了吗?烧得是片瓦无存啊!我寻思着再把它盖起来,这不手头银子不够,只能跟您借点了。”龙翔天皱着眉头想着,他前几天确实听说丞相的东苑起火,而且据说火势还挺大,他说借银子也不是胡说的,于是开口问道:“您要借多少?”“不多,一百…万。”苟世贵竖起一根手指道。“一百万?你要盖金屋啊?”龙翔天一甩衣袖转身就走。“哎!哎!您别急呀!我这不是没辙了吗?既然要借,开回口我怎么的也不能只借二三十两吧?”苟世贵一边追着龙翔天跑,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再说了,我不白借您的。”龙翔天一边大步朝前走,一边道:“废话,你借我的当然不能白借,你得如数还我,还要加利息。”苟世贵一拉龙翔天的袖子,大口喘着气道:“站……站下!你要累死我呀?站着说话多好!”看着他张开喘气的样子,龙翔天不觉愉悦了,一副看戏的眼神盯着他,等苟世贵气喘匀了,说道:“说吧,给我多少利息?”苟世贵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愁眉苦脸地说道:“天王啊!您看我都这么穷了,您就真忍心要利息吗?”“说什么呢?不要利息我白借给你啊?”苟世贵听了这话,也不着急,他一脸无赖地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眼下借您的钱可又没钱还您,不过我可以用宝物顶账啊!”龙翔天一歪头道:“你用什么宝物顶账?”苟世贵踮起脚往前凑了凑道:“用字画行不?我那可有顾一清的字画。”“是真迹吗?”龙翔天问。苟世贵一拍胸脯道:“我这眼光什么时候弄过假货了?”龙翔天寻思了,顾一清是当代大儒,他的字画是千金难求,可以说是寸字寸金了,用一百万银子换一副顾一清的字画,只赚不赔。他点头道:“行,就这么说定了。”苟世贵也乐呵呵地道:“多谢天王大人,可是解了我燃眉之急啊!明天我就将字画送到您府上。”龙翔天道:“那我们就一手交银子一手交画。”
两人既已谈妥,就都想赶紧回去,不料一个小太监拦住了龙翔天,道:“天王爷,万岁爷叫您去呢!”苟世贵一听打着哈哈道:“天王大人赶紧去吧。”龙翔天也不怠慢,随着小太监一起去了御书房,看着渐行渐远的龙翔天,苟世贵右手摸着下巴眯起眼睛,脸上已然没有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眼神中夹杂着看不清的情绪,待看不见龙翔天的身影,他才一步一步地大步走出宫去。
却说龙翔天来到御书房,一进房间就感觉气氛异常压抑,抬头再看龙案后的中晋帝,面容疲惫,神情黯然,与龙翔天一样的眉毛紧锁在一起,整个人陷在龙椅里,显得无力至极。他一见龙翔天也不说话,抬手指了指下首的椅子示意龙翔天坐下。龙翔天一撩衣袍坐在椅子上,也不开口说话,等着中晋帝说,中晋帝慵懒地坐直身躯,开口道:“弟弟,这次恐怕还得你出马了。”龙翔天看着他道:“皇兄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中晋帝道:“这次水患可以说是很严重,虽说我已经分派出人去了,可关键的还没着落。”龙翔天道:“皇兄说的可是银子?”中晋帝点点头,道,“你也知道,自我亲政以来国库一直空虚,治理国家总是捉襟见肘,长此以往不用别人颠覆,自己就会灭亡。如今又连年天灾,国库更是无银可派啊!可再难也得先把眼下这关过了。”龙翔天紧皱双眉道:“不知这次赈灾需要多少?”中晋帝道:“不下八百万两。”“要这么多?”龙翔天吃惊地问道。中晋帝无力地点点头,屋内一时陷入沉静,龙翔天苦苦思索着怎么能弄到这么多的银子。突然,中晋帝哀叹道:“谁能想到,我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会被金钱难住,就是不能卖掉皇宫,如果可以我真想这么做!”一句话让龙翔天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一时抓不到,他急切地问道:“皇兄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中晋帝不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能看着他道:“我说,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会被金钱难住。”“不,不是这句。”龙翔天急忙道。“还有……”中晋帝接着回忆道,“还有就是,不能卖掉皇宫,要是能卖……你不会真让我卖皇宫吧?”中晋帝瞪大眼睛吃惊地问道。龙翔天也不理他,自言自语地道:“卖皇宫换银子,银子换字画,字画换银子!我知道怎么办啦!”他一拍扶手兴奋地道。中晋帝看着有点癫狂的弟弟,直抽嘴角,心道:“是不是把弟弟逼狠了?不会给整疯了吧?”他担心地看着龙翔天道,“弟弟,别急哈,没银子咱可以慢慢想办法,你可千万别上火。”此时的龙翔天哪里还听得见?他兴奋地站起身在地上来回地踱步,突然一转身来到龙案前,双手扶着桌角道:“皇兄,没银子咱可以换银子。”“怎么换?”一直担心龙翔天会把皇宫给换出去的中晋帝,身体后倾,极力躲开他的视线。龙翔天胸有成竹地邪魅一笑,一口白灿灿的银牙展露无遗,这样的龙翔天更是让中晋帝感觉,皇宫的房顶下一刻就要飞走了,这心里是拔凉拔凉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