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远行（上）

　　夜幕渐淡浓雾渐起，这是黎明要来的节奏。天空在逐渐泛蓝，而雾却逐渐淹盖山下的村庄与田野。
　　当浓雾里传来第一声鸡叫，一人一鬼才从对山外的憧憬里清醒过来。雅幽虽是出生在百里外，但也没有走出过她生前的小镇。看天将拂晓，便不再讨论那些对将要到来的行程的各种猜测，而是又回到耳环里，静等下一个夜的到来。姚绍忠却从悬崖边站起，便开始早课的第一步，吐纳。
　　当眼前只有一层如云的雾与孤单的几个山头，而云海开始有霞光泛起时，结束吐纳的姚绍忠往观里走去。
　　道观正堂的大门不知是未关还是老道起得早，现正敞开着接受霞光的沐浴。祖师爷的雕像被霞光映得更加金光闪烁，而坐下侧面打坐的老道，脸只是被映得发亮而依然是黑的。姚绍忠走过去也坐在祖师像前，坐在一个蒲团上开始念诵经文。
　　九点后雾开人间现，师徒二人开始了一天早饭的准备。去菜园摘来了菜，老道便坐在亭子里，将拂晓尘插在后领，看着远处似有心事。而那只小猴却正要偷偷摸摸过来，往姚绍忠洗菜的树上纵去。
　　“好猴。”老道忽然说道。
　　“师傅人看到了？”姚绍忠说了一句正要解释，而老道却接着说：“有灵慧之根的猴不多了，竟然能找到这里来，看来冥冥中自有缘法，吾徒果是有大气运之人。”
　　“怎么了，师傅？”姚绍忠不由放下手里正在洗的菜问道。
　　“这小猴有阴阳眼，且灵性极高，待再长些时间，它就能看穿各路邪灵，能来我们观里便上缘，可要好好培养。”
　　“是的，师傅。它们才来没有多久，就它来与我玩。还有几只在山头那边的树林里。”姚绍忠说完指了指山后。
　　“嗯，这样就好了，以后这里平时也热闹些。”老道抬头往山头看去，正有一只成年的猴子正悄悄从山尖伸头出来。看了一会便回头继续说道，“你与那个鬼道友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师傅，我们明天走行吗？”
　　“别明天了，吃完饭就走吧。今天日子正好出门，午时又刚是一个难得的吉时。”
　　“是，师傅。”
　　“嗯，吃饭的时候，我在给你说一下出门要注意的事项。你这一次出门虽不远，但也不会太平，可能会很晚才回来，有一些事我必需得告诉你。”
　　“好的，师傅。”
　　老道起身往房里走去，小猴这时才敢靠近水池，开心地喝了一口水，便爬上树玩去了。
　　吃过饭，帮老道沏上茶便开始听老道说一些出门需要注意的事项。老道说了很多，姚绍忠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记住了多少。邻近中午，老道终于停止了说教。姚绍忠开始回房间准备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一把法剑一把拂尘，一个装满了法器与平时所画的一些符的小背蒌。斜挎一个他母亲做的皮质小包，里面是一点银子与老道给他的符，还有雅幽的耳环与那一个镇界碑。铜棍还提在手里，脚上套了一对皮质护腿，一边插了一把他父亲给他的匕首。看着他基本武装到牙齿的样子，老道看都懒得看了，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一插，睡觉去了。
　　出了观门，便往山下走。小猴并正在观前悬崖上找水果，见姚绍忠这一身装扮，可能知道他是要外出，几个纵跃便来到他身边。小猴应该是灵智已开，便与另几只猴子玩不在一块了，便只能跟姚绍忠玩耍。见他要走便追随而去，小猴子大概是一只不甘寂寞的猴。
　　下了山，将铜棍扛在肩上，找着雅幽说过的那个方向，迈开大步行去。先要翻过雅幽住的那个山洞所在的山，当然不是从山洞那个山头翻，而是从山梁往河这一边处的一个山坳处翻过去。
　　走过一处田野经过一个村庄后，进入山区。不沿河走，路近很多。一个时辰便到了那个山坳下面。
　　站在山脚下，入眼的是一个阴森的山谷。进山谷五十米后开始上坡，坡高六十米左右，路在山弯里，不过是被树遮住了的。
　　踏脚往里走去，树林前的路口如一条大蛇阴森的大口。里面有些阴湿，总让人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窥探自己。树林里树只是高，并不是很茂密，一人一猴走在里面，轻轻的脚步声传遍山弯。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小猴忽然冲到前面。姚绍忠仔细往前一看，原来不远的地方，一条手臂粗的王字蛇正横到路中间。看小猴如临大敌的样子，姚绍忠不由一笑，王字蛇又没毒，怕成这样子。
　　走近一看，蛇正在往路边的草丛里钻去，应该是刚好路过这里。小猴看着它尾巴在路边消失，才回过头“吱吱”几声后继续走去。它应该是知道姚绍忠听不懂，所以也就懒得多叫，叫那几声也只是感觉有些诡异却又无法证明，现蛇又已经走了。树林越来越密，已经很难见到天空，走在这里面犹如黄昏的感觉，尤其是此时天将近黄昏。还有几十米便到山顶，能看到山顶处露出的天空。山路此时更加崎岖，路上全是突出的山石，而且很多小树与荆蕀都长在路边，有的地方还将路覆盖。往上走的时候还得不停地拨动小树与荆蕀。在一处一个乱石与杂树堆着的路弯处，忽然感到一阵从心上传来的寒冷，姚绍忠捏紧铜棍站定仔细看去，却又看不到什么异样，而山顶已经不远，山路也不再那么阴暗。小猴也在一棵小树上停着，眼睛看着一个方向。顺着小猴的目光看去，那里果然有些端倪。
　　只见有几丛草长在几个尺高的土堆上，周边全是乱石。还有一人新的小土堆，呈长方形往后渐平。这是一些无后之人的野葬之地。不过，在这样的年代，野葬之地里埋的大多是年轻夭折的。见没有什么危险，姚绍忠便挑开荆蕀继续往上爬，夕阳下山前得翻过这座山，虽然离村庄不是很远，但也怕没必要的麻烦。
　　渐渐接近山顶，那种寒意逐渐消失。山上有一个土地庙，建在路边上。年久失修孤零零的耸在那里，没有门也没有窗，长宽两米与一米，顶上几块乱瓦。山坳林子依然茂密，除了土地庙这里有一个漏洞。从林下看两边的山顶都不高了，但在此处却看不到山的另一边。继续往前走去，天却已经暗了下来，林里传来几声昏鸦的叫声。
　　出了山坳却是一道山脊，两边都是森林，从林下能看到很远但却看不到底。走了约一百米后开始下山。路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下走去。小猴已经到前面去了，从树上荡着走快得多。
　　行进间心里忽然响起雅幽的声音：“刚才怕不怕？”
　　姚绍忠心里一喜回答说：“怕，现在也怕。”
　　“你怕啥，这些近村的地方，又没有厉害的煞灵与阴物。”
　　“我知道，第一次出远门，有些心悸。”
　　“嗯，可以理解。那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几个师哥美女打你的主意？”
　　“哪里？刚才那个野葬之地？”
　　“是呀，两个帅哥与五个美女。不过有一个是摔死的，好难看。剩下的都是病死的，脸色有点吓人。”
　　“吓啥人？人又看不到。吓鬼还差不多！她们找我什么主意？”
　　“让你下去陪她们呀？准备迷惑你，让你自尽。”
　　“是恶鬼？”
　　“不过，她们只是说，没有动呀！我以为她们会动手，才不出来的。”
　　“那里现在出来吧，现在光线这么暗，一个人走瘆得慌。”
　　“我要是出来，万一有人看见，那不是被吓死。”
　　“好吧，那些短命鬼你能看得出她们会不会做恶事吗？”
　　“不知道，应该不会，否则早被收了。不过现在很难说，鬼只要有了恶念头，慢慢地就会变往很坏。刚才你是不是感觉到很寒？”
　　“这就是她们在变坏的第一步呀！”
　　“哦，那我要不要现在就去超度她们？”
　　“不用，等你回来，如果她们害人了，你就拿她们练手。如果没有害人，你倒可以吓一吓她们。晚上，你就能够看到她们了。”
　　一人一鬼对着话，一会下到了半山。天已经是釉彩满天，林里也能感觉到几种淡淡的秋色。看着山下的路，姚绍忠加快了跳跃的频率。
　　终于在夜来之前下到了山下的路上，然而姚绍忠的眼前却是一个幽深而寂静的山谷。路没谷而去，地上铺着的乱石告诉他，这是一条没多少人走的官道。看着远方的更加幽静的山林，跟着猴子默默地走去。
　　山间不时有夜的鸟鸣，还能听到路边虫子的跃动。还有那不远的山间传来的动物惊窜的响动。
　　“要不要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我感觉了一下这周边，没有阴物？”
　　“但是有可能会有野狗、黑豹什么的呀！”
　　“那还是继续走么，前面山看上去这么广，就不怕没有猛兽？”
　　“那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围个火堆吗？”
　　小猴这时已经不想走了，抓着一根枯棍子，晃晃悠悠地摸在后面。慢慢往前走着，在转进一个山弯后，路边的山上忽然有一阵风从林里往下扑来，此时正是黄昏的尾巴，凉风吹过阴森可怕。姚绍忠心里升起一般寒意，而小猴却忽然从背后跳上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