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山（下）

　　张道士回过头来小声说道：“这是在这他开路，开通去阴府的道路。”
　　姚福举便不出声了，老老实实地跟在他们的身后转了起来。阴煞的身躯又开始模糊起来，但眼在看着他的前方，似乎看到了康庄大道。
　　老道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又从袖子里拿一个小锣递结张道士让他敲起来，又拿出一对小钹递给姚復仲让他跟着小锣的节奏拍。自己却开始唱经：“混沌开，天地开，路待我开。”唱完这一句，张道士便打锣一响，姚復仲便钹互拍两声。然后又开唱，“祖师来，定路牌，黄泉莫错前路。”张道士又打锣一响，姚復仲便再拍钹两声。
　　半个小时过去了，阴煞苗将代米的煞体越来越小，却有一个阴魂一般的身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淡。当它有魂影在山洞一般高的时候，他的如幼儿的煞体开口，用与刚才不同的尖细的声音说道：“我看到一条道了，谢谢道翁及尔等。请告知我后人，让其不必再守那疆场，二万苗兵均以轮回，可作祖产成立村寨。代米去也。”说完再无声息，魂影也再不见，那阴煞体急剧收缩，最后如一称砣，在荧光下晶荧透剔如一良玉。这是没有了意识的煞体在失去阴魂后的煞晶。
　　老道上前看了一眼，便将各种法器一收，然后捡起那一个煞晶往外走去，三人也跟着走出山洞。刚才如阴府地狱一般，现在一见这洞外风景，恍如经历一次轮回。几人眼睛适应了一下，便各自收了武器与法器，一起对老道行礼。老道手一挥将拂尘一收说：“几位免礼，能为了一方乡邻做到你们这样，也是一方汉子。不如我们寻一佳地，共饮一杯素酒可好？”几人赶忙谢过，然后姚福仲说道：“那就去寒舍，还有一些好菜可孝敬道爷。”
　　老道微微一笑说：“那就去你家，正好与你家老鬼叙叙旧。”说完也不客气地往山下走去。
　　一路无话，一个小时未到便到了姚復仲的家里。老道与姚復促的爸爸、叔叔与爷爷很熟悉，一进了寨子几人便来与他叙旧。姚復仲几人便去找来几个女人，一起准备酒席。
　　天黑了下来，酒席也开始了。姚復仲的老婆闲了下来，便抱着小孩子过来让取名字。老道一看说道：“此我良徒也，待我取名。”说完掐指一算，然后问了孩子的生日。又将一本道书拿出来，将罗盘也取出不停地转动。良久才开口说道：“此子乃全阳之体，本不可活过五岁。在五岁时将因高烧而亡，这也是命运使然，让我等得这一煞晶。”说完从袖子里掏出刚才得的那一块如人形的煞晶。小孩子好似对它有亲和力，在他母亲的怀里手便往这一边伸。老道将煞晶递了给他，然后对他母亲说：“做一个皮袋将此系在他身上，此煞晶会中和他的内火，从而让他平安成长。”
　　看粟小妹收好了，老道便对姚復仲说：“他得了苗将煞晶的帮助，就取名忠吧。”姚復仲赶紧代儿道谢。便将小孩按排辈取名姚绍忠，并设了拜师台抱着姚绍忠拜师。因这他知道，拜他做儿子的师傅只有好处没坏处，别的不说，就说今天的手段，便可逍遥世间。只是老道要姚绍忠五岁后在随他上山。老道的山门也不远，就在庙山后十里处，而且也不高，只是生得奇峻。西南二面险峭的山壁，东与北面是险坡。
　　一家人赶紧向他道谢，又一阵热情的敬酒。敬了一圈下来，老道对姚復仲的爷爷问道：“你爸爸与兄长来寻你们了没？”
　　姚復仲的爷爷姚荣升摇了摇头叹一般的口气回答道：“没有，不知他俩怎么样了。唉！母亲大人等不到前年走了！”
　　老道跟着叹了一口气说：“据你说，他俩武艺好，应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但愿如此呀，我想寻去，又不知他们逃走哪一方！”原来姚荣升一家是从湖南长沙逃难来此。姚復仲的太爷是在长沙犯了事儿，带着妻子与俩个儿子一路往贵州逃来，到了三穗这里，妻子病了就将小儿子姚荣升留了下来照顾她，自己带着大儿子继续一路往四川云南方向逃去。临行时说只要安顿下来，就回来接她俩人，可一直到姚復仲的奶奶过世也没盼回来！
　　沉默了一会，大家继续喝酒。
　　老道没有留宿的习惯，晚上九点散了酒宴便祭起小罗盘，一路绿色的荧光往远去走去。张道士是否想跟定老道，也一路跟了去。老道也不拒绝。
　　老太爷见老道士走了，对姚復仲他们说道：“老先生比我还先到此地，只是他游戏风尘惯了，不太注重小节。他是避世到此，从不提他本名，以老道自命。你们以后要多亲近于他，这片地域都是他与我争取而来，要珍惜这情谊。”大家点头称是。
　　冬去春来，五年过去了。姚绍忠已经五岁，此时正在清晨里跟着他的父亲与叔叔復举习武。其另一个叔姚復朝的小孩也来学习，因为此时总有不好消息传来，听说外面很乱总有敌兵打进来，便将寨上能习武的小孩子都集中起来习武，以便能在乱世到来时保护寨子。
　　四个小孩子最大的是绍忠五岁了，最小的三岁。只见他们整齐地练习着拳法套路，一板一眼很有章法。旁边还有练习力量的器具，这些要午时来练，清晨练习伤身。
　　姚绍忠胸口挂着的那个煞体明显已经小了一些，但他的身体也明显与众不同。身高比同龄人要高一些，全身肌肉呈嫩白状，不像他们与他一样的练习，皮肤早黑黝黝的了。稚嫩的脸上有着成年人的坚毅，一双灵活的手舞动如疾风，脚步轻移却稳如磐石。
　　太阳挂上对面的山头，一群人在大人的解散里往家里走去，吃饭的时间到了。姚绍忠刚走到家门，他的母亲便已经在门口等他了。看了他走了回来，便俯身下去从门边的盆里捞起一条毛巾，拧干要给他洗脸。他一闪便跳开了，伸舌头对着他母亲做了一个鬼脸道：“妈妈，我自己来。”说完又跳了过来，接过毛巾往脸上一搓，便蹲了下去，冼手洗脸。
　　洗好脸便跟在他母亲身后往厨房走去，爷爷奶奶已经做好饭了。他走过去跳到爷爷身边坐下，他爷爷姚华双便将他搂在怀里靠着。一会姚復仲也收拾好练武的器具走了进来，一场早饭便开使了。正吃间，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乖徒儿，我来晚了没？”一听这音，一家人赶紧停下筷子，姚绍忠便几下就跳到门口喊道：“师傅，你又来看我了吗？”说完便看着老道的袖口。老道哈哈一笑说：“是的，来乖徒儿，看我又给你带什么来了。”说完从袖口里掏出来一个泥哨。
　　姚復仲这时出来将老道迎了进去，小绍忠的妈妈已经添好了一对碗筷。他太爷姚荣升将自酿的米酒拿出来倒上，一时便边聊边饮。老道在这几年里总会不定时的过来看一下姚绍忠，来的时候总会带一些小玩意来，每次都逗得姚绍忠很高兴。
　　吃过早饭，几个老人坐下来聊天，姚福仲等人又上山打猎去了。
　　几个小孩却在做游戏，在寨后的山林里一直玩到中午，才回来练习气力。有的举石，有的击打木桩。
　　晚上，老道意外地不走了。因为明天就是姚绍忠的生日。
　　姚绍忠很早就知道自己要跟老道上山学法，倒也不抵触。而且也不远，从三岁起也去过山上道观几次。那个张道士现在还在道观，那一年他的师兄弟也找来了，不过他没有与他们回去，而是留下来学习。
　　姚绍忠知道自己要上山学道了，一夜很兴奋。不过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却似没什么感觉一般。因为他从一岁断奶后就一直一个人睡，大家都习惯了。毕竟除了他没有人能与煞晶近距离接触而不感到寒冷的。
　　早上起来，照例的打了一趁拳脚，舞了几遍刀剑。便开始吃母亲给自己做的生日宴。不过与平常比只是多了一只他喜欢吃的鸭子。
　　吃过饭，一家人将一些他平时的玩具收拾好，用一个布袋子收了挂在他的身上，便看着他跟着老道而去。虽然个个看上去很从容，但眼里还是有晶莹闪动，尤其是他的母亲，眼已经红了。
　　从寨门出来往右边的山路走，一路的茂密树林。树林里有一条山路，因为左右村的人均来此处打柴倒也比较光滑。沿此山路在林中走了半小时后，便要下一山坳。此处路就不好走了，老道伸手将他拉上，脚一用力，便如走平坦一般在树林里往山下飘去。到了山下可见一条用河边鹅卵石铺成的三尺小道。两人走上这条小道后折往右，路的远处是一个山湾，一条河从一个峡谷里冒出来，两边的山高耸苍翠，茂密异常。其中一座就是北灵山。
　　又走了半小时后，便又开始爬山。此山东面全是翠竹，翠竹中有一条盘旋而上的宽有四尺的石板路。沿路而上，姚绍忠完全被这竹林迷住了，一路爬上去，倒也没感觉到累。
　　道观在离山顶二十米的一个长五十米宽四十米的人工平台上，是在北灵山的西面。平台边是一个高一百米的悬崖。西面的山脚下有一条来自远方的河，河在群山之间夹着。莽莽苍苍的群山连绵直到远方天际。
　　两人走到道观门前，张道士迎了出来，他对老道问了一声好，便走上前举起姚绍忠道：“师弟你终于来了，这下好了，我们可以互相印证道法了。”
　　老道让他领姚绍忠去南面道院的厢房，自己却进道堂打坐去了。
　　姚绍忠几下放好东西，便跑了出来。那房间是他的，他早就知道了。床在四岁时就被他爸有一次带他上山玩时铺好了的。
　　张道士陪着他一会站在西面的悬崖边，一会站在南面的悬崖边。一会又跑上山顶，玩得不亦乐乎。几个小时过去了，天慢慢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