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管感情有多么丰富，思绪有几多万千，毕竟是少年如梦的年龄。
　　林冬到了县城上高中才感到自己的眼界的局限，什么明星大腕，世界足球明星，最畅销的什么书，暴满票房的电影一概不知。玩的更不用说，就连女生都会两下子的足球他都不曾踢过，别说世界足球杯是怎么回事了。那些拔猪草，拾羊羊（羊粪籽）看飞鱼之类的往事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甚至觉得羞于想。至于功课别的课程还可以，英语如同听天书。
　　他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一切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他特别想念敏，想念那种不言而喻默契的交流，能给他自信的力量的感觉。
　　一个星期天，他背着父亲出城来找敏，给敏诉说自己的苦，他真的不愿意到城里念书了。
　　敏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给他制定计划：先从自学英语入手，你那样聪明没什么问题。
　　他们自然说了很多话，敏还骑着自行车把林冬送到村外的公路上坐的车。林冬带着兴奋的感觉，满足地进了城。
　　林冬进城后买复习资料，开始自学初中的英语课。他为了记住单词用汉语标上，如“三块肉为给麻雀”、“艾米扫瑞”……后来被他同桌方明看见了，也就是现在的妻子。方明捂住嘴笑个不停，林冬脸红着也笑了起来。这个文静话语不多的同桌，停止笑以后，说她可以帮助林冬补习英语，从此以后，方明就成了他的英语补习老师。
　　林冬毕竟性格活泼，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适应了新的环境。星期天，林冬和同学一起进图书馆，看电影，逛街，一连好几个星期都没有去看敏了。一天中午放学，敏在后面使劲的叫他，他寻声望去，敏在不远处向他招手。敏的马尾辫剪成了短发，打扮得像城里人一样。
　　林冬有些不习惯，他还是高兴地跑了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敏有些不高兴地说：“我怎么不能来了，不能来我就走。”
　　说完扭身就走。
　　林动赶忙拉住敏说：“我是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走，我请你吃凉皮子。”
　　敏高兴地跟着林冬到农贸市场的小摊上走去。
　　敏问他怎么长时间不回家了，林冬说忙，还告诉她他的同桌如何帮助他学英语的。
　　敏揶揄地说：“你的同桌真好呀！你的神花也不神了，我吹完所有的花瓣也没顶用。”
　　林冬搓了一下敏的头发说：“我说人家给我补英语的时候只听见声音看不见人，原来你在做巫。”
　　他们吃完又酸又辣的凉皮子，林冬还给敏请了一毛钱一杯的汽水，之后林冬建议敏去图书馆，他的同桌帮他办了借书证，给敏借几本书看。
　　敏不高兴地说：“又是你的同桌，我不去。你该不会把我看成《人生》中的刘巧珍了吧？”
　　林冬只好又哄又求情，不过，敏的酸意使林冬的虚荣心得到了一种满足感。
　　再后来，敏也找过几次，敏觉得内心不好受，自己多像路遥笔下的那个多情善良的村姑刘巧珍！看着林冬完全适应了城里生活的样子，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找她诉苦出主意了，来只能打扰他的学习。以后敏再也没有看过林冬来。
　　高三时，疯狂的学习使他早已把敏忘了，等他知道了，敏赌气嫁到了青海，嫁给了一个瘸子当城里人去了。
　　林冬这时候才想起和敏在一起的往事，想起敏的种种好处，但从此林冬没有了敏的消息，除了失意的痛苦，更主要的是对敏的内疚，一直啃噬着他的内心，是他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每当想起往事，就想起了自己的这一罪状。
　　今天林冬约好和敏在广场见面。林冬一边猜测着敏的样子，一边想着该说些什么话呢？他激动不安地等待在广场里。
　　敏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呢，十年生活的磨砺是否捐带着人生的沧桑呢？春日的阳光温暖地照射在广场的万物上，天马在明亮的天空下更显得英气勃发。
　　林冬朝着判断敏要走过来的方向盯着，希望远远看见款款走过的敏。
　　林冬正想着，敏却在背后走近林冬问：“在看哪个美女，这么入神？”
　　林冬转身，只见敏穿着一件白色的下摆和前襟带有荷叶碎花边的衬衫，黑色的萝卜式的长裤，层次整齐的蘑菇头型，将头轻轻一扬滑在面前的头发听话地摔在两边，给人一种洒脱的感觉。
　　敏比过去多了些世故，多了许多的女人味。
　　林冬望着敏有些激动，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期，来自内心的亲切感早已升腾起来了说：“丫头，背后也能认出我。”
　　敏笑道：“你是变了些，不过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林冬说：“咱们到前面那个茶屋（武威茶屋经营吃饭喝酒喝茶唱歌）坐一会吧，那时候只请你吃过凉皮子。”
　　敏说：“你别说，那时候吃完凉皮，再喝一杯一毛钱的汽水可比吃什么都好”
　　他们来到茶社坐定，林冬问敏：“这些年过得好吗？”
　　敏收敛了笑客叹了口气说：“刚嫁到他家，我的身份就是保姆，一点地位也没有，以为万般皆下品，唯有上班高，现在倒好，单位倒闭的倒闭，人员下岗的下岗。也该轮上我们扬眉吐气了。”
　　林冬想到自己的处境，仿佛受到了敏的诅咒一样。讪讪笑道：“你不会在嘲笑我吧，我们单位也不景气，我也失业了。”
　　敏摆手忙说：“你可千万别那样想，像他们那些小市民，不上班就什么也不会干了，你怎么能跟他们比呢，听说你的业务水平很高，现在社会就需要有能力的人。”
　　一股温暖的热流悄然爬上林冬的心头。林冬不想在敏面前多说些什么，他亲切地望着敏，成全敏说话的欲望。
　　敏不时将额头前的头发甩一甩，问林冬：“你过得好吗？你真的跟你的同桌结婚了，一定很幸福吧？”
　　林冬笑一笑说：“幸福有多种解释，看你如何去发现和体会，比如你坐在我对面，听你说话就感到很幸福。”
　　敏低下了头幽幽地说：“你还是这样会说话。”
　　两人都沉默了，敏忽然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林冬：“我听说你爹生病了，手术做完怎么样？”
　　林冬说：“半年了，精神恢复还可以。”林冬觉得好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敏笑道：“想知道就会知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在做直销，在做一种保健品，这保健品对林爸爸术后恢复效果很好，好东西就要介绍给最好的朋友，我是觉得林爸爸那么好的人，希望他的病能好。”
　　林冬的心里一种失落，她多么希望敏是来看他的，一起来回忆往事，叙叙现在。十年后的相遇要有多少话要说呢，可是敏却抱着推销产品的目的来的。林冬没有把失意摆在脸上，问敏：“是哪里的公司生产的，里面有什么样的成份？”
　　这下敏的劲头来了，他果然从包里取出产业海报，介绍了公司如何如何庞大，创业历史的悠久，产品效果的神奇。林冬耐着性子听敏滔滔不绝地说。
　　林冬从骨子里排斥直销行业，中国有些直销产品科技含量低，那些直销人员恨不能往别人兜里掏钱，掏身边最亲近的人的腰包，他们具备了厚脸皮，似乎没有了人情味，说的话更不愿意听，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外国产品里有一定的科技含量，也许是狭隘的民族思想吧，外国人只出管理理念，而让中国人去卖命。也许他们看好的就是中国就是一个庞大的消费市场，和廉价的劳动力市场吧。与世界接轨，不仅仅是中国人为世界打工。
　　林冬依然笑笑，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扫敏的兴，即使说出来，敏肯定有一大套的反驳理由。敏看到林冬认真听的样子觉得机会来了，她劝林冬说：“你在你们单位能力那么强，你照样面临失业，你不如自己给自己干，做我们的这个产品，轻轻松松一个月就能挣五六千块钱，这是一个转折的机会，尤其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发挥你潜力的机会，好东西就要和朋友分享。”
　　接着说了上线发展下线从中得到的利润。
　　林冬把所有的耐心搭上也听不进去了，他打住话问：“咱们吃饭吧。”
　　敏说：“不用了，时间就是金钱，吃饭简单一点，别把时间浪费在吃饭上。”敏又趁热打铁说，“你要是做，我回去给你申请加入，那样你用产品便宜。”
　　林冬笑了一下说：“你们的保健品一个疗程多少钱？”
　　敏倒背如流地说：“一个疗程一千二，至少吃三个疗程效果更好，一共三千六。”
　　林冬心里暗暗叫苦，这么贵，但表面还是装作平静地说：“还挺贵的，我现在没带多少钱，明天我把钱带上，先拿一个疗程的产品，至于做，我就免了，我不喜欢这样的赚钱方式。”
　　敏不失时机地说：“你了解我们的产品你就会动心的，没事，今天你把产品带上，钱明天给也行，我希望你还是别错过了这个机会。”
　　鲁慧敏把产品都给他准备好了，也许昨天是因为没带这些东西才不见面的吧。林冬骑虎难下，只好拿着一千多块钱的产品回家了。
　　十年未见的初恋的人，相见竟是如此的场景和目的。他设想过种种的相见情景，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中那个失落啊，他多么后悔不该去见。留住家乡野菊花完美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