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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作品名称:春夏秋冬      作者:夏天琦琦      发布时间:2018-05-23 14:44:31      字数:4978

  林父和林母知道林冬要买断工龄失去工作了,林母听了叹息一番埋怨说大学也白上了。
  林父安慰老伴说:“怎么能白上,是金子放在哪里都会发光。”当然父母还是放心小儿子的,他的交际广,人缘好,是有能耐的人,他们相信小儿子即使把他放在野地里也会有办法生存下来的。林冬很感激父母对他的认可,从中给他增添了无限的自信。
  林冬买断工作这件事,在家里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很快就平息了。
  林父依然很瘦,但精神很好,走路脚步轻快像以前没病时一样。今天林冬带他父亲到医院复查,结果一切正常,林冬当然很高兴,他让父亲拿着复查片子自己回家,他不知又去干什么了。
  其实他也没什么可干,只是心里高兴,找朋友聊聊天或找老客户谝一谝。
  谁说城市不知季节的变化,马路旁边树木已抽出嫩绿的枝叶,紫色的槐树花一串串挂满枝头,年轻人已换上了鲜美的单衫,林冬路过一片家属区小花园,这里的春天已是争香斗艳,鲜黄的迎春花是春天的媚儿,从迎春花中透出一簇簇绯红的桃花,白粉色的杏花,紫丁香更是不落伍,缀满了枝头,新嫩的枝条都被压弯了,婀娜的柳枝也不甘寂寞,摆动着腰肢,使人无不感叹大自然奇迹般的魅力!听,城市里也能听到布谷鸟的叫声。
  林冬身心愉悦地走着,穿过东小什字过露天农贸市场,此时上午十点多,市场里转悠的多数是农民。现在农民已不满足乡里镇上的货物,一部分人进入城里购买一些所需品。摆摊的贩子们顾客还没有走近跟前,就争先恐后热情的问着需要什么,他们像是到了好客的亲戚家做客一样被这些老板们殷情地奉迎和招呼着。有些农民老年人看到这么热情,即使不买也不好碍人家的面子就过去看一看,不买人家的东西当然遭白眼了。他们只好悻悻离开,只是想不明白这一下子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
  林冬走过去,摊贩是不会叫住他买东西的,他们当然知道林冬不是他们的消费群体。
  他径直往前走着,一个农村的中年妇女撞在了他的身上,原来是一个气势汹汹的摊贩推搡着中年妇女,扬言骂她想挨锤了。中年妇女转过头无助地望着林冬说:“这是我买的袜子,他说是我偷他的。”
  那肥胖的女老板毫不讲理地说:“什么是你的,你能买起这种牌子的袜子吗?你拿不拿来,想挨锤是不是?”
  林冬看到胖女人如此霸道,心中替农村妇女不平,他将中年妇女挡在自己的身后说:“事情总会弄明白的,她哪儿买的,问一下不就明白了吗?”
  胖女人当然不示弱:“已问过了,人家根本没卖给她。”
  中年妇女几乎要哭了说:“我明明那儿买的,可是她不承认了。”
  林冬看一眼老实的中年妇女,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一起做生意当然熟悉,串通一气,不就是一个农村女人嘛,随便对付一下就乖乖地走了。
  林冬说:“那咱们把110打来把事情弄清楚。”
  那胖女人看林冬也不是善茬子,知道自己心里有鬼,不想把事情闹大说:“你狗捉老鼠多管闲事,就当我的袜子送给这孙子了。”
  林冬说:“我这闲事管定了,这样就算了?你必须向她道歉!”
  胖女人给林冬掉了个屁股,轻蔑地哼了一声说:“让我道歉的还没有生下来呢!”
  那中年妇女扯了一下林冬的衣袖说:“好心的师傅,算了吧,我的袜子没被叼走就行了。”说完竟自个先走了。
  常言:“恁给好汉子牵马缀蹬,不给嫩怂主谋定计。”林冬无奈地叹一口气离开了农贸市场。
  林冬觉得城里人,尤其做小生意的城里人咋脸皮那么厚,就在庄稼人身上占便宜。也是,农村人怎么到城里就没有了骨气呢?
  林冬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搅浑了,那些花呀,草呀此时在林冬心里只是自然界的规律,春华秋实没什么特别的。
  林冬闷着头往前走,这时他的传呼响了,他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便在附近的电话亭将这电话回了过去,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问是不是林冬,林冬说是,对方又问你听不出来我是谁?林冬想可能是那个客户,他大脑里努力搜索着还是想不起来。那女的说是林冬的姐。林冬有些不耐烦:“不可能的,你有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林冬觉得这笑声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对方说:“不耐烦了吧,我是鲁慧敏。”
  林冬一下子想起了这熟悉的笑声,脑袋一热,心跳也加促了,一向能说会道的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说:“你是……你好,你在哪儿呢?”
  鲁慧敏说:“我现在在广场呢,上个月我从青海回来一直在武威城里。”
  林冬千言万语不知说什么好,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分别十年不知现在说什么话合适,只好问:“你好吗?你怎么知道我的传呼号码,怎么现在才联系?”
  对方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说:“反正已迟了,早打一个月也没用了,我现在有事,明天中午有时间吗?我们广场见面再聊吧。”
  林冬欲说不能,只好听从安排挂了电话。
  林冬此时哪儿也不想去了,只想回家静静地想一想,从懵懵懂事起走向最清纯的那一部分时光!
  多年来尘封在内心里少年如梦的青春之恋,再一次打开了记忆的大门。啊,初恋的女孩是不是还是那样清纯得像野菊花。
  往事过去十年了,岁月如水缓缓流过,一直以来想知道她过得好吗?但是除了天各一方外,更主要的是现在各自的身份不允许打扰她的生活,还有对自己无法自圆其说这一举动的目的。但往事百转千回,固执地留在自己的生命里,在不经意的梦中,或某种情绪下就能想起来。
  在清河村,林冬和鲁慧敏两家大人来往很亲近,林冬父亲在九条岭工作,而鲁慧敏的父亲在鲁慧敏七岁时因得心肌梗塞在农村得不到及时的抢救去世了,死的时候鲁慧敏的妹妹才三岁,鲁慧敏的母亲带着他们未成年的五个孩子相依为命。他们两家是队里有名的缺粮户,记得那时候,每到队里打下粮食分粮的时候,两家的父母各自拿着一条麻袋躲在麦垛后面眼睁睁地看着山一样大的粮食堆被劳动力多的社员分走,等社员们高兴地拉着粮食走完,麦场上分粮的喧器声平静下来,空荡荡的麦场只剩下看场的场神爷,还有队长和会计时,她们才好意思走过来分上一麻袋粮食,有时就没有他们的,只好灰溜溜地回去。
  两个母亲同病相怜,林冬家毕竟他爹在外工作,生活比慧敏家宽裕得多,善良的林母常常接济她们家。记得一年大年三十下午,林冬妈去慧敏家,慧敏家的年夜饭是半锅小米汤,慧敏妈坐在灶间流着泪,骂着死去的丈夫:“死鬼,你早早地撇下我们娘儿们享福去了,不管老娘了,老娘连给你买张烧纸的钱都没有,年三十了你自个来看看你的一啪搭娃子们吧……”林冬妈看着这令人心酸的一幕,也难过地抹起了泪。林冬妈掏出自己的一块多钱给了慧敏妈,死人和活人才过了年三十。两家的情谊至深至重,一有闲时间她们就寒暄彼此的苦难,咒骂生产队磨眼工拿多工分的大头社员。而他们的孩子大孩子找大孩子玩,小孩子找小孩子玩,林冬和慧敏是同岁,他们是一对。
  农村,六七岁的孩子就开始帮着家里干活了。她们挎着小筐子,一起拾畜生粪,供家里烧火做饭用,拔猪草,拾麦穗,敏总是先装满筐子再帮林冬干。林冬干活没耐心,但他可以一个人提两个筐子。
  有一天,村里一个大头社员的儿子比林冬稍大一点,对敏说:“你真傻,你别老帮他干活,提筐子我帮你提。”
  说着提着敏的筐子就走了,敏硬是把筐子抢下来说:“我愿意让他提。”
  那男孩一脚把敏的一筐子猪草踢翻,敏也很厉害,也踢翻了那男孩的筐子,于是两人厮打起来,林冬看见了,挥着小拳头朝那男孩打去。最后那男孩被林冬打哭了,
  没占上便宜的男孩叫了一帮小孩朝着他两喊:“敏丫头是冬娃子的新媳妇!”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他两才不管这些呢,任他们喊去。小时候有什么好玩的他们总凑在一起,记得一次晚上,敏找林冬,神秘地对林冬说:“我有一件事告诉你。”
  林冬好奇地追问。
  敏说:“大人们说芦苇湖里有飞鱼。”
  林冬更是睁着大眼睛迫不及待地问:“谁说的,鱼怎么会飞呀?”
  敏说:“人家亲眼看见的,这得早上早早的才能看见,鱼借着露水在飞,你明早上想不想去看?”
  “当然想。”林冬说。
  两个孩子商量好睡在一起,等大人们起来上工时他们就去看飞鱼。
  第二天早上,天刚麻亮,大人们听到队长敲响的钟声上班去了。大人走后,他们就来到芦苇塘边。
  一池泉水咕嘟嘟地冒着水花,冒出水又从一侧口处潺潺流入芦苇湖里,走到芦苇湖的尽头,从芦苇湖流出的水又挤入一条小溪,趟过小桥流进一个椭圆形的湖里,湖水没有睡醒,平静地沉浸在温柔乡里,奇怪的是这个湖里的水始终保持着那样的水位,不涨也不落。
  芦苇湖的一侧是果园,其他周围是庄家,天刚亮,庄家显得黑坳坳的。芦苇长得又高又密,微风一吹沙沙地响着,各种鸟叫声此起彼伏,他们顺着芦苇塘细细地瞅,可是没有瞅见会飞的鱼。
  林冬建议不走等着看,这样就是不会惊动鱼了。可是等到东方由白变红,太阳升起来也没看见。林冬和敏只好失望的回家了,他们想,会飞的鱼可能从那边飞走了。
  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又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写作业。
  就这样上到四五年级的时候,他们似乎懂了些小时候村里的伙伴戏虐他们的话,渐渐不再像小时候常常腻在一起,有时候竟有些害羞,不敢单独在一起。
  小学还没上完,队里扒了责任田。升入初中的敏她妈妈不让她上学了,让敏帮着她干活。
  敏哭着告诉林冬,让林冬想想办法。林冬多么希望敏上学,但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他一个劲地安慰敏别哭,最后林冬说让我妈劝你妈,不行咱俩就去找老师,你可是班上的好学生,老师肯定舍不得让你走。
  最终林冬的办法生效了,敏又可以上学了。
  他们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真正意义上好的朋友,不像儿时的搭档那么单纯没内容,也不像少年时的那样羞涩和慌乱,此时的友情总有一种心灵的交流,异性之间微妙的情感像一池清泉潺潺流过彼此的心田。他们没有想发展些什么或者捅破些什么,这种友情在农村单调的学校生活,无疑给他们增添着无限的满足和快乐,有这种感觉就足够了,至少他们少年的生活不是苍白的。
  初中毕业,林冬的父亲已调往武威城,父亲让他到城里读高中,敏当然不可能再上学,本来以敏的学习考个中专没什么问题,但国家突然公布了英语也算主课,农村连英语老师都没见过,更别说学英语。敏以英语零分落选。
  林冬临走时,他突然对敏的依恋是那样的强烈,第一次想表达自己的情感。也说不上是不是爱情,他继而又觉得自己很荒唐。
  初秋的傍晚,林冬来到田间小路,太阳像一面金灿灿的镜子,渐渐坠入远处的村庄后面,村庄和树木像是隐在黄色的雾气中。
  麦子收完了,玉米正是长得旺盛的时期,郁郁葱葱的,因为各家的玉米都不种在一起,这儿一块那儿一块,金黄的秋油菜花也开了,白色的土豆花翻飞着许多跟花色一样的蝴蝶,各种小虫子飞倦了似地慢悠悠地低飞在庄稼上,但触动林冬的是地畔上,沟沿上金黄的野菊花。
  细细的花瓣一尘不染,像一张张灿烂的笑脸,给人一种甘于平凡又不落入俗套的感觉,他觉得敏就像这野菊花。这些年来,他对家乡的野菊花始终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他生命里成为一种难舍的情结。
  林冬盯着野菊花发呆时,敏已悄然来到他的身边。他望一眼平静的敏,刚才的冲动一下子又被自己按了下去,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
  敏问:“你什么时候走?”
  林冬说:“明天,可是你不能……”
  敏苦笑了一下说:“你放心走吧,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林冬热烈地望了一眼敏,千言万语在十六岁少年的心里翻腾着,可是他连自己也不知道具体说些什么。他望着西边落日的余辉,给铅云抹上厚重的暗红色的花边,有一种悲壮的感觉。“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此时林冬的内心是伤感的,仿佛觉得自己是一位壮士在告别心爱的女人,他一脸的严肃:“你放心……”
  “哈哈——”敏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林冬刚才壮士离别的心情,一下子被敏的笑声打没了。他生气地问:“你笑什么?”
  敏并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孩,她开朗自信,刚才林冬的话她不是不明白,而是她觉得不就是城里读书嘛,好像现在就高出一筹。他不会做负心的陈世美,可也别把我比喻成可怜的秦香莲!
  林冬不再说话了,什么也不想说了,刚才满腔的柔情也冷却了下来。他没事似的摘了一朵野菊花,对敏说:“这是我送你的七色花神,每个花瓣都会帮助你实现一个愿望,你要不要听咒语?”
  敏接过野菊花说:“那你编一个我听。”
  林冬装做认真的样子说:“一定要双手合十,虔诚地念:天灵灵,地灵灵,林冬大师快来到,然后像我这样摘下一叶花瓣像城里的方向吹,紧接着说快让我实现这个愿望。”
  敏笑道:“现在我直接吹到你面前,先实现一个愿望。”
  接着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林冬大师快来到,让他的眼睛看不到城里漂亮的女生。”
  林冬心中又涌起了温情,他拉起敏的双手合十的手说:“真的很灵,我的心里都是你。”
  敏无意道破了些什么,竟不好意思地往前走去,林冬跟上去,两个孩子般的大人,第一次不同以往地拉起了手,默默地走在暮色中的田间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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