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八场

　　八
　　景：伊人歌厅ＫＴＶ包厢
　　时：夜
　　人：溪子、夏丽萍、赵曼红、王梅、舒小美、歌厅小姐。
　　
　　一间富丽堂皇、三十多平米的ＫＴＶ包厢。
　　歌厅小姐推开包厢门，做出恭请的姿势。赵曼红径直走进，忍着惊讶，四处观看；王梅把头伸进来，目瞪口呆；舒小美从后面推了王梅一下。
　　舒小美：“进呀！”
　　王梅小心翼翼地进来，舒小美、溪子、夏丽萍跟着进来，三个用迷幻的眼睛看着室内，脸上露出消受不起的惶恐。
　　歌厅小姐用娴熟的动作打开电视，调试音响。
　　王梅似乎透不过气。
　　王梅：“曼姐——这不好吧？”
　　歌厅小姐：“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包厢了。”
　　王梅：“不是——”
　　赵曼红底气十足回应。
　　赵曼红：“放心——黑蛋不会算计我的。”
　　溪子：“其实，我们也不是来唱歌的，还是换一间普通的房间，有沙发就行。”
　　歌厅小姐：“这里沙发多，想睡，把沙发并在一起，可舒服了。”
　　赵曼红：“哎——小姐——告诉黑蛋，我们不要酒水——什么都不要的，若是省下钱，留着下次再来。”
　　歌厅小姐：“好的，我知道了。”
　　歌厅小姐指着冰柜。
　　歌厅小姐：“饮料自己取，全是免费的。”
　　赵曼红点头，目送歌厅小姐离开。
　　门关上，赵曼红兴奋地跳起来，到了一个真皮三人沙发前，跃身躺下，一翻身，仰面朝上，颤动身体，发出快乐的呻吟。
　　赵曼红：“这才叫人生啊！这个老色鬼，钱花得真是地方——”
　　屏幕播放一位女歌手画面，画面出现字幕《你好啊，峡江》。舒小美拿起麦克风，跟着唱。
　　舒小美（唱）：“风啊——你轻轻地吹啊——船啊，你慢慢地走啊！让那不尽的长江水在我心上流——”
　　溪子激动，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三峡景色，泪水夺眶而出。
　　夏丽萍双手捧在胸前，看着变化的画面已是热泪盈眶。
　　王梅惊吓地晃了一下溪子的胳膊。
　　王梅：“你们怎么啦啊——小美！别唱了——溪子和夏丽萍哭了！”
　　舒小美歌声戛然而止，丢下麦克风，走近溪子。
　　舒小美：“你俩——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啊！”
　　赵曼红从沙发上跃起，快步走过来，拉着溪子一只手，厉声地。
　　赵曼红：“溪子——到底还有什么事？不可以瞒着！就是杀头，我们五个也要一起上法场！你听着，我比你们早出来几年，什么事都经历过——不是说大话，天下就没有什么事难住我！说——老畜生那里，还有什么麻烦？”
　　溪子摇头。
　　溪子：“没有——真的没有。”
　　赵曼红：“不可能——那你们哭什么啊！”
　　夏丽萍哭出声。
　　夏丽萍：“刚才，电视上出现的就是我和溪子的家——我们——我们想家——”
　　赵曼红惊讶，看着傻愣的舒小美，一时合不上嘴。
　　王梅：“你家呀——那么好，干吗还要出来啊！哎——舒小美——你再放一遍，让我好好看一下。”
　　舒小美：“就是——就是——太神奇了！”
　　赵曼红疑惑地看着溪子，侧身用猜疑的眼光审视着夏丽萍。
　　赵曼红：“原来，你们是一起的——我说呢，怎么会形影不离——那——为啥要隐瞒，说以前不认识？”
　　夏丽萍语塞，瞬间沉下脸来。
　　夏丽萍：“关你什么事？”
　　赵曼红宽宏地一笑。
　　赵曼红：“谁管你——哎哎——小美，我来唱——我要好好报复一下，唱得溪子和丽萍肝肠寸断。”
　　舒小美把麦克风交给赵曼红，拉着溪子。
　　舒小美：“溪子——来，我们几个坐在一起听。”
　　舒小美拉着溪子到沙发前，溪子看了夏丽萍一眼，夏丽萍默然点头，溪子才坐下。舒小美挨着溪子坐下，拍着另一边座位。
　　舒小美：“丽萍——”
　　夏丽萍坐在舒小美身边，王梅坐在夏丽萍右边。
　　屏幕再次出现三峡景色，赵曼红动情地唱着。
　　赵曼红：“风啊——你轻轻地吹啊——船啊，你慢慢地走啊！让那不尽的长江水在我心上流。掀起，你爱的波浪，激起你美丽的遐想，啊——轻轻地叫一声，你好啊，峡江——”
　　赵曼红的歌声充满激情，字正腔圆，声情并茂；伤感缅怀的音质里包含思乡的惆怅，缠绵中隐藏着不屈，抗争。溪子、夏丽萍感动地聆听。
　　王梅惊讶地轻吐。
　　王梅：“曼姐——唱得真好啊！”
　　夏丽萍忽然指着屏幕出现的一处建筑。
　　夏丽萍：“溪子——看啊——我们的学校啊！”
　　建筑划过，出现一道蜿蜒的江岸。溪子激动，情不自禁地握着舒小美的一只手。
　　溪子：“啊——上学的时候，我和——”
　　溪子没能说出，泪水落下。夏丽萍扭过脸来，忍着哀痛。
　　夏丽萍：“是啊——山峦上有条小路，我们一起走过的——”
　　赵曼红唱不下去，回身看着溪子。
　　赵曼红：“我今儿才知道，原来，唱得没有说得好听——算了，不唱了，说说你的家乡吧。”
　　王梅站起，快步走近赵曼红。
　　王梅：“我来——”
　　赵曼红：“你也会？”
　　王梅：“我哪会唱这首歌——唱别的。”
　　舒小美呵斥。
　　舒小美：“拉倒吧你——唱得比哭还难听！”
　　王梅央求的语气。
　　王梅：“我想唱——不然，多可惜啊。”
　　舒小美：“你唱吧，小声一点——我们几人说会话。”
　　王梅感激地点头。
　　赵曼红走到另一张沙发，躺下。
　　赵曼红：“溪子呀——等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们一块——可以吗？”
　　舒小美：“我也要去？”
　　溪子：“快了——快了——还有两个月，我们就——”
　　夏丽萍打断溪子的话。
　　夏丽萍：“赵曼红——你们说得轻巧，都走了，老板不会答应的。”
　　赵曼红：“管他妈的大头鬼——”
　　舒小美：“就是——大不了回来换一家饭店。哎，赵曼红——你家是哪里的？”
　　赵曼红：“我呀——家也在溪子她们上游——巴东——”
　　溪子、夏丽萍惊愕，相互看着同时发声。
　　溪子：“巫峡！”
　　舒小美懵了，一时没明白过来。
　　赵曼红：“巫峡——算不上，我家在巴东最南部一个叫水布垭湖边的小渔村。”
　　舒小美：“渔村——打鱼的？”
　　赵曼红：“打什么鱼——我小时候全部记忆全是一望无际的水面和岸上各种野草——还有一只眼睛——”
　　夏丽萍：“眼睛——谁的？”
　　赵曼红：“羊——”
　　舒小美：“羊的眼睛？你能看懂？”
　　赵曼红：“能——谁都能，只是装着看不懂而已——那一刻，有人要杀它，我看见羊眼里全是泪水，目光穿透泪水，在向我求救。可是，我怎么能救得了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杀了！直到现在，脑子里时常出现那只羊临死前看着我的眼神——”
　　舒小美恍然。
　　舒小美：“噢——我说呢，你为何不吃羊肉。”
　　赵曼红：“离开家乡后，每当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就想起那只羊垂死、无奈的眼睛——所以，顿然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命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
　　夏丽萍忽然想起，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赵曼红，欲言又止。舒小美看出夏丽萍的心思，用手碰了夏丽萍一下，阻止夏丽萍说话。
　　舒小美的胳膊触动了赵曼红的头发，赵曼红闭上眼睛。
　　赵曼红：“今天，整个人不设防——想问什么就问吧？”
　　夏丽萍：“其实——早想说的——你条件那么好，干吗要和一个大你三十多岁的跛脚老男人来往？听李长亭说，有一次，那个老男人还把你踹昏了——你平时从不受任何人气，为何要受他的呀？”
　　赵曼红沉默。
　　舒小美：“曼姐——你不是说，咱们五人同心吗，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
　　赵曼红：“这个——不能说！睡觉——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王梅——把电视关了！”
　　王梅很不情愿地关了电视，默然走到另一张沙发，慢慢躺下。赵曼红侧身面对沙发背，眼里溢出泪水。舒小美看室内还空着两个沙发，对溪子商量的口吻。
　　舒小美：“我俩睡一个沙发可好？夏丽萍和王梅睡在一起，让赵曼红一个人独占一个。”
　　溪子摇头，起身，看着夏丽萍，用眼光暗示，我们睡一起吧。夏丽萍起身，走到王梅近前。
　　夏丽萍：“起来，把沙发并在一起。”
　　王梅起身与夏丽萍抬沙发，两张双人沙发并在一起，如同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夏丽萍推着溪子先上，暗示溪子睡最里边。
　　赵曼红悄然擦干泪水，翻过身，抬起头，用眼睛勾着夏丽萍靠近些，有话说。
　　夏丽萍躺下，紧挨着溪子，见赵曼红趴着，也跟着翻身，两人头抵头，赵曼红小声说。
　　赵曼红：“哎，李长亭还说什么了？”
　　夏丽萍：“也没说别的——”
　　赵曼红：“我不信——那个人，心里想什么，哪怕想放个屁，我都知道——说！”
　　夏丽萍面带难色。
　　赵曼红：“你以为我想听呀——我是担心你上当。”
　　夏丽萍：“他说，每个月多给你三百元——还问我想不想要？”
　　赵曼红脸上泛出冷笑。
　　赵曼红：“哼——这个杂种，一边打溪子的主意，一边还惦记着你——”
　　夏丽萍：“他打溪子的主意，我知道的，怎么可能在对我——”
　　赵曼红：“你呀——太不了解他了，我也不给你多说，只告诉你，他每月多给我三百元是有条件的——”
　　夏丽萍用眼睛问，什么条件？
　　赵曼红脱口而出。
　　赵曼红：“让他睡——懂了吧！”
　　夏丽萍瞪着惊愕、义愤、厌恶的眼睛。赵曼红一翻身，侧身闭上眼睛。舒小美从沙发另一头爬过来，好奇地看着赵曼红。
　　夏丽萍：“没说什么？哎呀，挤死了！过去，睡觉——明天还得干活——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