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生活的土地>烈日灼心(14)

烈日灼心(14)

作品名称:生活的土地      作者:韩治欢      发布时间:2018-05-20 16:10:04      字数:6418

  我治华哥下葬后的第三天,金善水回来了。
  那天他是开着一辆桑塔纳轿车回来的。回来时,穿得西装革履,脚上穿了一双黑亮的皮鞋,腋下夹着一个棕色的皮包,完全是电视里的大老板的派头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就在省城里发达了。
  那天他来到村口就让司机停下了,他是下了车步行走回村子里的,到了街上,见了谁都热情地递上一支烟,人们看了他的穿着就知道他在城里发达了。有人问:“善水,看样子,你在省城淘到金山了吧?”他笑着说:“要是淘到金山就好了,我给村里一家分个千儿八百斤的,咱们一步就跨进共产主义了!”街上的人见了他身后的车就说:“了不得啊,轿车都买上了啊!”他仍旧笑着说:“我也只能坐坐,这车是厂里给配的,我哪能买得起轿车啊。”
  他回到家里听说了我姐家的事,没吃午饭就来看我姐了。见我姐憔悴得不成样子,他说:“没想到,治华哥选了这条路走。”他这么一说,我姐就两眼泪花了。他安慰了我姐一番,临走的时候从兜里掏出厚厚一沓钱来放在了桌子上,说:“治华哥走了,以后你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这点钱暂且留给孩子们上学用吧。”我姐把钱拿起又交给了他,说:“这钱俺不能收。”他说:“咋了嘛?你怕别人说啥?”我姐说:“我倒不是怕别人说啥,谁的钱我也不能拿的。”他问:“那是为啥?我是为孩子们着想哩。他们吃穿、上学能缺了钱?”我姐说:“孩子们用钱了,我这当妈的给他们去挣,怎能伸手拿别人的钱呢。”又说,“人活着不能总想着让别人接济,拿别人的多了,手就软了,头就低下来了,那样活到老死,孩子们也不会出人头地的。”
  金善水听了一愣,好一阵子才说:“那好吧,香妹,我先把这钱收回了,今后日子要确实走不动了,你千万要跟我说一声啊。”我姐说:“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跟你张口的。”金善水走的时候还回身说了一句,“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外人。香妹,希望你以后也……”他终究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完,转身走开了。
  金善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在家里摆了几十桌酒席,把当年借钱给他母亲治病的人家都请了过来。开席前,他先给父老乡亲们鞠躬致谢,而后说了一段万分感激的话。吃喝完了,他拿着当年的账本,带着他的妻子,带着几捆钱,一家一家登门还账了。到了一家,见了人还是先鞠躬致谢,当年借他五十的,他就给了一百,给了一百的,他就还了二百,遇到家里孩子多日子困难的,不论当年借了多少,他就多给了几百。很多人不肯多收,不收他就给人鞠躬,不停地鞠躬,直到收下为止。
  金善水在家里住了三天就返回城里了,走的时候,带走了村子里二三十个年轻人,说是安排他们到他那食品厂里上班呢。他走之后,村里人都说,金善水现在变了,眼里没了从前的傲气,话里没了从前的怨气,整个人变得像春风一样温和,像土地一样平和了。
  也就是金善水回来的那个秋天,我大伯偏瘫了。刚开始他还能勉强走路,但过了半年就卧床不起了。我大伯这一卧床不起,他那一大家子人可就闹起来了。
  我大伯得上这病,多与他平时嗜烟、酗酒有关,特别是酗酒,他真是嗜酒如命。别人买酒喝都是一瓶两瓶,他去买酒却是提个十斤的塑料壶,每次都要灌满一壶放在家里。每日早晨起来,不吃早饭先倒半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身上立刻有了精神。上午到地理干农活,也要带上一小壶,干得劳累了,就坐在地头喝几口;中午回来,不论有菜没菜,都要喝上两口,晚饭时仍旧是半碗。一天下来,没有二斤是过不去的。
  土地承包之前,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那么多酒,他就常常到田俭粮家里去蹭酒喝。后来田地一分,家里富裕了些,他就开始不断地买酒喝了,这一喝就是二十年,一壶壶的白酒把他的身体给喝垮了。其实前两年,他的身体就有些不适了。别人是不喝酒脑子清醒,浑身有劲,一喝酒头就晕了,身上就软绵无力了。他倒好跟常人反过来了,不喝酒时无精打采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晃,两只手还不停地发抖,抖得厉害时筷子都捏不住了;但是只要喝上几口酒,那就不一样了,一双眼睛就亮了,走起路来也是铿锵有力的,干起活来也是精神抖擞了。
  我大娘发现了他的这种异常,很担心他的身体出问题,于是就劝他把酒给戒了。他一听就火了,骂我大娘说:“你个死老婆子,你哪里是为我好啊,你这是想让我早死呢!”我大娘劝不住他,就让他两个儿子过来劝,品阳哥和品刚哥一提让他戒酒的事,他就跳起来了,指着两个儿子说:“你们两个东西,我把你们辛辛苦苦养活大,给你们盖房子,娶媳妇,老了老了你们就管起老子来了。我跟你们说,你爹我这辈子就爱两样东西,一样是唱戏,另一样是喝酒,这两样东西你们谁也别想给俺夺走!”我品阳哥是个直性子,说:“爹,你就喝吧,等哪天喝中风了,我看到时候谁来管你!”我大伯抓个白瓷碗就朝儿子的头上砸过去了,一下把儿子的头给砸破了。砸破了儿子的头,他还指着儿子大骂:“狗日的东西,你个没良心的,敢咒起你老子来了。老子以后就是瘫了,就是死了,也不用你个兔崽子来管!”后来,我爹和我三叔也劝过他,他感叹着说:“这酒是戒不掉了,一天不喝,比要死还难受哩。”
  没想到两年之后,我大伯就是中风了。刚开始只是轻度偏袒,也就是嘴歪眼斜,左臂屈曲,左腿伸直,但还是勉强能说话走路。若是常人,身体偏瘫了,烟酒就该戒了,可我大伯不成,烟是戒掉了,酒却戒不掉。那时候他行动不便,想要喝酒,家人不给他买,他就趁我大娘不在时,拄着拐棍一步一步走到孟高君的小卖部里,买了一瓶藏在自家的柜子里,家中没人时就偷偷喝上几口。后来我大娘发现他偷着买酒的事,就跑到孟高君的家里,把高凤英骂了一顿。我大娘说:“高凤英,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他一个中风的老头子,你还卖他酒喝,你是不是盼着他早一天死呀!我老头子哪天要是喝死了,我就让两个儿子把他爹抬到你家里来,到时候,你们就给他办理后事吧。”高凤英自知做错了事,就忙给我大娘赔礼道歉,并保证从今往后一口酒也不卖给他了。
  高凤英不卖给他,他就想了别的办法。他把钱给了街上的孩子,让孩子给他去买,一瓶酒五块,他就给孩子五块五,每次都多给孩子五角,孩子们得了好处就乐意为他买酒了。有一次,我爹在街上碰到他让自己的孙女去给他买酒,我爹就把那瓶酒给夺过来了。大伯说:“你,你把酒给我。”我爹说:“一个县里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的,你瞅瞅你现在,走路都走不成了,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还想着喝酒哩,你非要把自个喝死了呀!”我大伯听不进劝,仍旧伸着手说:“把,把酒,给,给我。”我爹怒了,把他的酒瓶子给摔碎了。我大伯见酒瓶子碎了,歪着嘴哭了起来。我爹没再理他,背着手气愤地走开了。
  我大伯戒不下酒,病情就越发严重了。几个月后,他就卧床不起了。就是卧床不能动了,他还歪着嘴“呜呜啦啦”地求着我大娘给他一口酒喝呢。我大娘恨了他说:“你都这样了还想喝呀?想喝你自个买去呀!以前不让你喝,你就骂人,把你的酒倒了,你就动手打人;为了一壶尿酒,当初你个狠心的把俺两颗牙都给打掉了,现在你倒是打呀!”她把自个的脸伸到我大伯的眼前,让他去打。我大伯手都抬不起来了,哪里还能打她。但他仍旧是恼怒的,一张嘴吐了一口吐沫,但因为力气不足,吐沫又落到自个脸上了。
  我大娘出完了气,就又心疼起他了,用手把他脸上的吐沫擦了,哽哽咽咽地就开始数落起他来。她说:“你要是早听我的,把酒给戒了,也不至于瘫了呀。你瘫了倒心静了,再不用掏力干活了,这家里家外的还不是丢给我一个人了。你欺负我一辈子,打了我一辈子,现在你瘫了,不会动了,还不是我一口一口地来喂你吃饭,一天到晚给你端屎端尿地伺候你嘛。你说我这辈子嫁了你,哪一天跟着你享福了呀。我来到这个家里,真是给你们梅家当了一辈子的牛马呀……”说着说着,我大娘哭了,等她擦了眼泪,只见我大伯的脸上也流了两行泪水。
  我大伯、大娘随二儿子一家住在老院里,品刚哥夫妻及两个孩子住在堂屋,我大伯、大娘住在西屋。前些年一大家子都在一个锅里吃饭,日子过得倒还融洽。但自从我大伯卧床不起之后,我大娘每日给大伯端屎端尿,弄得满院子骚臭,红英嫂子就有了意见。
  一天上午,她跟我大娘说:“娘,咱们分锅吧。”我大娘说:“咋了,红英?”红英嫂说:“不咋。”我大娘说:“红英,你是不是嫌弃俺们老两口了?”红英嫂说:“俺可没这么说。”她走到西屋的墙边去拿锄头,到了西屋门口便捂着鼻子说:“这又骚又臭的,家里成个茅坑了!”她这么一说,我大娘就知道她是嫌弃他们老两口了。红英嫂下地之后,我大娘就坐在院里哭。他正哭时,品刚哥回来了,问她:“娘,你哭啥呢?”我大娘哽咽着说:“你爹娘不中用了,不能给你们当牛做马拉套了,你们就想把我们两个不中用的东西给踢出去呀!”
  我品刚哥听得稀里糊涂的,就说:“娘,你说啥嘛!是谁招惹您了?”我大娘说:“你甭在俺面前装糊涂,你媳妇要跟俺们分锅哩,这还不是经你同意了的?”品刚哥说:“这个欠揍的东西,回来我就收拾她。”骂完又安慰他娘说,“娘啊,儿子真不知道这回事,你说俺爹都这样了,俺咋能跟你们二老分锅呀!俺要真那么做了,还不让这全村人的吐沫淹死了呀!”
  儿子虽然说得好,但是儿媳是铁了心了。那天傍晚,为了这事,品刚哥关上院门,就把红英嫂给打了。红英嫂是个不吃亏的女人,品刚哥打了她,她就像泼妇一样哭骂了起来。她不骂品刚哥打他,而是张嘴就骂她的婆婆。她骂她挑拨离间,骂她明明有两个儿子,为啥不麻烦她大儿子,却只让她一家人伺候着。她不骂还好,一骂品刚哥就打得更凶了,耳刮子把她的脸都打肿了,嘴角里都打出了血,她还是不停地骂,那骂声半个村子都能听见。不大一会儿,院子里就围了一群劝说的人。品刚哥还要动手打她,被几个女人拉住了说:“你看看,你把红英的脸都打肿了,你还要打呀,她说几句就让她说几句嘛,谁家里还不拌个嘴呀!”
  红英嫂一见围了一群人,泼劲儿就更盛了。她站起身,扯着嗓子喊:“嫂子,婶子,你们都别拉他,今儿让他打,他不打死俺就不是他娘生的养的。”品刚哥一听火了,挣开几个女人的手,上去一脚把她踹倒在地上了,然后冲她吼道:“你再他娘的骂人,我掐死你个婆娘!”几个女人赶忙又上前拉住了他,红英嫂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她用手拍着地面,嘴里骂着:“你个没良心的,这些年我给你生儿育女,一天到晚伺候你们老老少少这一大家子,现在你倒要掐死我了。我是没法活了,我不等你杀我,我自个去死呀。”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伸着头就朝砖墙上撞过去了。幸好被张翠兰给拉住了。
  我大娘这时从西屋里跑出来,对哭闹的儿媳说:“你也甭骂了,你爹虽然瘫了,不会动了,但是你娘还有手有脚的,俺们老两口不当恁的拖油瓶了,咱把锅分了吧,从此各过各的。你要是觉得俺们在这院子里碍眼,赶明就在村口给俺们搭个草庵子,我跟你爹搬到草庵子里去住,这样你们不就彻底省心了嘛!”品刚哥说:“娘,你说的啥话嘛!俺啥时候说要赶您和爹走了呀,您这不是让你儿子没法活人了嘛!”
  这时,我品阳哥和他媳妇春梅从人群里挤进来了,品阳哥问:“咋了嘛这是?”品刚哥抱着头蹲在地上不吭声,红英嫂说:“大哥大嫂,你们来得正好,你们说咱爹自从躺在床上之后,是不是我一日三餐地伺候着?”品阳哥说:“是哩。”红英嫂说:“那为啥咱爹俩儿子,俩儿媳妇,我嫂子不过来伺候,却把伺候咱爹的活都丢给我一个了?”品阳哥还没答话,我春梅嫂子就说话了。她说:“她二婶,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说你伺候咱爹了,那我问你,你都伺候啥了?你是给咱爹端屎端尿了,还是给他洗衣洗被了?这哪一样不都是咱娘干的!你除了一天多做两碗饭,还伺候咱爹啥了?”
  春梅嫂这么一说,红英嫂就不乐意了,她抹了脸上的泪,走到春梅嫂子跟前说:“大嫂,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我虽没给咱爹端屎端尿,但我好歹给爹做饭了呀!你呢?你都为爹做啥了?你除了隔三差五地过来看看,坐到屋子里空着一张嘴说几好听的话,你是给咱爹端过一碗饭呀?还是送过一个馍呀?”春梅嫂子说:“你给咱爹做饭那是应该的,咱爹咱娘的两亩地你家里都种着呢,你不管饭谁管饭?”红英嫂子说:“你要这样说,咱爹娘那二亩地,我们不种了,你跟大哥去种吧,爹娘也搬到你们家里去住吧。”春梅嫂子说:“赵红英,你这样说还要良心吗?前些年,咱爹娘能动的时候,一年四季的,不都是一天到晚给你们攒忙吗?你不能老人能出力的时候,你给他们一碗饭吃。现在老人不能掏力了,你就黑了心把爹娘给踢出来了呀!”
  红英嫂恼羞成怒了,她又开始泼起来,手指着春梅嫂子说:“你才黑了心呢,你若不是黑了心,咋就生不出个儿子来呀……”人们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她是专朝春梅嫂子的短处揭,这本就是她心里的伤痛,被红英嫂给狠狠戳了一下,整个人就愤怒了。红英嫂刚说完,她就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了。红英嫂骂了一句:“你个骚女人,竟敢动手打我。”嘴里骂着,身子就朝她嫂子扑过去了,两个女人就厮打起来。一群女人上前去拉,品阳哥喊道:“都别拉,让她们打,打死一个就埋一个。”
  两个女人正撕扯对方的头发,我三叔从人群里挤进来了。站在人群围起来的空地上,双手叉着腰,黑着脸喊了一声:“都给我住手!”两个女人一看是我三叔,立刻就停了手。两人停下之后,各自用手捋顺着自己蓬乱的头发。我三叔没去骂两个侄媳妇,一双眼睛就瞪着两个侄子说:“大哥可真是养了两个好儿子呀!你们也算是两个汉子,就这么让自己的女人在这儿丢人现眼,一张脸还敢亮在人群里呀!你们的爹都瘫痪不起了,你俩也掰着指头算算,他还有多少日子活头?就为了一碗饭吃,一娘同胞的就闹起来了,你俩长了这么大,吃了你爹娘多少粮食,你们数得过来吗?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依我看,你们爹娘养了你们俩,还他娘的不如养两只狼崽子呢!”三叔一骂,他们俩都低着头不敢看人了。
  这时,我大娘哭着走进西屋里了,只听她哭喊着说:“你个死老头子呀,你咋不死了呢,你这半死不活的折腾着一家子人,你要死了不就屁事都没了嘛……”得了偏瘫的人是不敢生气的,一生气脑子的血管就会崩裂而死。我大伯就是生了气,血管崩裂死了。我大娘进屋骂他的时候,他的眼睛还睁着呢,等她骂完了,那双含泪的眼睛就已经闭上了。我大娘抓住他的手,他手上的热就一点一点地散了,后来胳膊、腿、身体都变成凉的了。
  我大伯一死,我大娘倒不哭了。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着儿子、儿媳们说:“好了,这下好了,你们不用争了,不用吵了,你们的爹走了,他这一走就再不会拖累你们了……”院里的人都愣了,两个儿子跑进西屋里,西屋里传来了他俩的哭声,两个儿媳也都捂着嘴哭起来了。
  我大伯死了,他是被两个儿子给气死的。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在村子里传开了的。等办完大伯的后事,我大娘就从老院里搬了出来,她在村头搭了个草棚子,独自在那里住下了。品刚哥一再留她,品阳哥也多次请她到家里去住,都被她拒绝了。她说:“你们的爹死了,我一个老婆子,谁也不拖累你们的,我有手有脚的,想吃啥了自个儿做。要是哪天做不动了,你们兄弟俩想管我管我,不想管我我就饿死在这草棚子里。”儿子劝她不动,我爹和我三叔也去劝过她,说她这么做让两个儿子没法见人了。我大娘说:“他叔,你们也甭劝我,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嫂子是一个人住着舒坦啊!”再后来,实在劝不回来了,品阳哥、品刚哥就各出了一部分钱,在一个空院地里给老娘盖了一间屋子,让她一个人住下了。
  自从我大伯死了之后,品阳哥和品刚哥心里就有了隔阂。之前两兄弟带着戏班子给人吹奏演唱,大伯一死,这个戏班子也就散伙了。过了秋忙之后,品阳哥跟人到南方打工去了,品刚哥则在家里做起了鞭炮营生。他之所以做鞭炮,是因为他老婆红英的娘家就是做鞭炮的。夫妻俩也真是倒霉,那年腊月初二,也不知咋的,西屋里储藏的炸药突然就爆炸了。那天半晌午,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西屋的房顶都给炸到半空里了,三间堂屋也被炸塌了;四周邻居家里的玻璃都给震碎了,他家的两头猪给炸死了,红英嫂的一条腿也给炸掉了。当时幸亏品刚哥去给人送鞭炮了,俩孩子也都上学去了,否则一家人不死也都残疾了。
  红英嫂子的腿一残疾,我大娘便丢弃了之前的怨恨,很快就搬回老院里住了,从此她又心甘情愿地帮着她的残疾儿媳,操持这个破败不堪的家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