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老人
作品名称:一个人的城市 作者:my199771 发布时间:2012-08-19 17:38:08 字数:5803
老人(1)
闹铃怎么还不响呢?
我翻身,伸手开了台灯,顺手抓放在床柜上的闹钟。
“怎么搞的,才五点十八分。该不会是这烂钟不走了吧。”
“走呀。”时钟滴滴地走着。把时钟放回原位,关掉台灯,继续躺着,可是,那里还睡得着。
已经两天了,今天要是再不见,可就是三天了。她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乱想,怎么会呢,她身体一向那么好,之前也没有哪天不来的,最多也只是迟到五六分钟而已。
迷糊中,闹铃响了。我掀开被子,翻了个身,起床。
拿着剑到楼底下,走到街上时,才发现,天下着雨。雨,滴滴地下着。这天,真可恶,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下起雨来呢。若要下,也不该下这么大呀。
这么点的雨,竟然门都出不了,还如何去公园?
路灯,昏昏黄黄地,艰难地亮着。路面的流水,没有减少的迹象。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去。怎么能不去。都两天不见她了,说不定,她已经到了呢。
回去拿雨伞。公交车了,来不及了。我冒着雨,上了车。
“大爷。小心些。”
“谢谢!”
“这么大的雨,还去公园呀。”
“嗯。”
“这么大的雨,也不带把伞,小心淋出病来。”
“没事的。”
我认得司机。司机也应该认得我——我所说的认得,是脸熟而已——不过,平时车上人多,所以,都没说上话。今个儿,车上没人。司机才抽空跟我说话。
车子在雨中小心地前行,遇到坑,颠簸了一下。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离公园越来越近,终于到了。我站了起来,等车门一开,我立即下了车,然后直奔牡丹亭。远远地,好像那里有人,我窃喜,看来,我是来对了。到了。可是人呢。没有,一个人也没有。该不会她见我来,故意去哪里躲起来了吧?这么大的风雨,亭子根本挡不住。
不会是——她要是来了,肯定不会去哪里。
她应该是还没来。她是不是还在路上呢。等等看。
是中午了,许是她不来了。这么大的雨。都两天了。要是病,也该病好了呀。难道,是出了什么别的事?要不,到她家去看看。弄个明白,心里才踏实。要不然,总挂念着。
她家在那里呢。她原先跟我说过,但没记住,只记得大概的方位,在哪个小区。小区的对面,是什么大厦。我想想,认真想想。
不管了,无论如何今天要见到她。先上车,到那小区再问人。
站在林苑小区前,我犹豫了。该不该查问呢?听说,她一个人住。我这么一查问,然后去她家,外人怎么看。自己倒没什么,她可最听不得他人的胡言乱语了。
不问,也太不甘心了吧,都来到门口了。要不,这样来着。
一个小伙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伙子。耽误你了,我向你打听个人。”
“大爷。您找谁?”
“我找——”
她,她叫什么名字呢?只记得她说她姓张。张蔓玉的张。
“一位张大娘。”
“张大娘。我们这张大娘可多了。您要找的是哪位?”
“就是那位早上去公园练太极剑的张大娘。”
“去公园练太极剑的大娘多了。你是找哪位。你总得有姓有名才行。”
“我——”
真是的,怎么先前就没问她姓名呢。要不,问她是住在那个单元,几号也行呀。看这脑子,真是糊涂。糊涂呀糊涂。
怎么办?守在大门口。不行,那成怎样,保安也不允许的。要不,等明天再去亭子那等吧。
也只能如此了。
走了,回家去。朝小区里望了望。小区里,尽是高楼。每个阳台都用钢条焊接成个笼子似的。让人看去,就象是根架子上挂着无数的笼子。
走了,回去了。明天再去公园。她应该没事的。应该没事。那么好一个人,不可能就这么快。再说了,都商量好了的:一起练完陈氏太极剑法的。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贴着玻璃,看窗外闪过的楼房、树木、行人,它们都匆匆,都默默不语。它们与我隔着层玻璃,但,感觉却是那么地远,远得我无法触摸。
老人(2)
时候已是中午,我仍躺在床上。
“这天,真是的,怎么就下起雨来呢。”望着窗外滴滴地雨,我烦怨地说。
今天是第三天了。三天没有去公园了,三天没见那个老头了。本来约好了的,现在自己失约,也没能告诉他是什么回事,他一定是着急了。
也真是的,原先怎么就没问他住哪儿呢,要是知道他住哪儿,叫人去告诉他一声,就行了。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不内疚了。
那老头真是好。穿着得体,说话和气,对人好,守约。
不对。这么大的雨,该不会,他还去公园,还会到那亭下等吧?就他那脾气,我看会。那该怎么办呀?这样大的雨,我病又没痊愈。
该如何是好呢?这天,真是可恶。什么时候下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下。还下得这么大。
是中午了。他要是不见我去,也该回去了。
下床,走到窗前,朝小区大门望。咦。大门口那里,什么有个身影那么熟悉,该不会是他找来的吧?下去看看。
穿衣,找鞋,找伞。
我站在小区大门口,朝大门两旁看,纷纷雨中,一切都蒙蒙的。是有人出入,也有人走过大门口。只是,却不见了那熟悉的身影。该是自己看眼花了。太惦记着他了,所以,看什么都像着他了。
他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我好象只跟他讲过这小区,但没有告诉他,我住在几单元几楼几号。他也只知道我姓张。具体地址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如何找着人呀。
他那人还犟呢。认了的理,死也不改。
问问保安看,说不定,就他那犟脾气,说不定还真找来了呢。
“小伙子。问你个事。刚才,是不是有个老头来找人?”
“是呀。他说他来找一位姓张的大娘。我问他,那张大娘叫什么名字,住在几号房。他又不知道。”
“看来还真是他呢。”
“您就是那位张大娘?”
“那他人呢?”
“走了。”
“走了。是怎么走的?”
“坐车走的。”
“喔。走多久了。”
“也是刚走。”
“刚走?”
“对。刚走。”
“谢谢了,小伙子。”
看来,他还真找来了。我也只是随便说我住在这个小区,他倒好,记在心上,还找来了,真是难为他了。还好,他回去了。回去了就好,等这雨停了。去公园的亭下,等他,告诉他,自己这几天是什么回事。
睡了一觉,不过,老是做梦。不塌实的觉,不睡还好,睡了倒反不精神了。真是有所思,便有所梦。自己担心他在亭下等,梦中老是见到他。见他被淋透了身,回家后,发了高烧。吃什么药,也不见退。
这雨,都下大半天了,非但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不管了,明天即使再大,也要去公园,到那亭子下等他,告诉他,自己这几天生病了。别牵挂。等天气好了,再出来一起练太极剑。
头好像比中午更沉了,脚有些虚。该不会是因为中午出门,被雨吹重了。医生说了,我这病,得好好地休息,别胡思乱想地,不能伤神。
坐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站了起来,朝书桌那走去。书桌上,放着医生给我开的药。
把药吞下去,拿起开水杯。轻轻地摇了摇,没一滴水。自己不烧,便没得喝。
我拖动着双腿走进厨房,找水壶,装水,点火。站在灶旁,看着火苗乱窜,把我的影子,晃动在墙上,忽大忽小,忽左忽右。看着墙上自己的影子,我入迷了。我好象听到许多人的欢笑声,他们唱歌着,跳着舞,好不热闹。
我站在他们不远处,看着他们,鼓掌。
墙上多了道影子。水开了。
老人(3)
我退休了。我没事做了。我整天有大把时间,不知道干吗。
退休之前,我在一事业单位上班,办公室里虽然是三个人,但能聚在一起的,很少。记得,每天上班时就见上面,打个招呼,然后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下乡的下乡,开会的开会。那时候,能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上上网,看看新闻,是难得的空闲。要是多个人来,也没说多少话。不知道聊什么。
真是不明白,那时候有人干吗就不聊天,说说话呢。现在想找人聊天,没了。
这几天下雨。这雨是该下了,好久不下了。但下也该看时候呀。别老是早上下呀。要知道,我要是不能去广场那,跟别人练练剑,跳跳舞,找熟脸的人磨叽上几句话,这天,我就坐立不安,像是丢了魂似的。
这几天,我都在关注天气预报,看这可恶的雨,什么时候才停,让我出去喘口气,要不,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不疯掉也会闷死的。
据天气预报的说,今天小雨。我最讨厌小雨,下得像个小女人,软绵绵的,不紧不慢的。被淋上,还没哪一次不患感冒的。不过,讨厌归讨厌,我实在的呆不下去了。我今天无论如何要去广场那转转,哪怕没能练剑、跳舞,透个气也舒坦。
我洗漱好之后,带上雨伞就出门,在楼底下向右转,直奔广场。这一路上,碰上的人不多。我就嘀咕着,该不会是没人吧。要是没人,自己一个人,也没啥意思。
从我家到朝阳广场,不远,若是走路,按照我现在这个速度,走二十分钟就到了。
时间在嘀咕、琢磨中消失。路程在嘀咕、琢磨中减少。
妈呀。这么多人。怎么这么多人呀。我高兴不已,为自己的选择欢呼。我加快脚步。我心里对那些先来的老伙伴们叫喊着,我来了。那心情,如同战场上失散了的士兵,重新找到队伍,回到队伍当中一样。
广场上,聚齐着老人们,他们有序地排成队列,随着音乐,慢悠悠地,雾气般气定神闲地打太极、跳舞。至于,老天飘的雨,非但没有丝毫的影响,倒反增加了大家的热情。
时间过得真是快,所有的项目,都练完了,大家便散开,家里有事,需去买菜的人,跟旁边的人打个招呼后,便走回家去了。没啥事的,则两两三三的聚在一起聊天。当然,能聚在一起的,大都是原先相互认识的。至于,后面认识的,占的比率极少。
“你老家是那里的?”
“我山东的。你呢?”
“我也是山东。”
“你也是山东。那咱们算是老乡了。你山东哪里呢?”
“青岛。”
“哎呀。我也青岛的。我觉得你很面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面,只是记不起来了。你原先在哪个单位上班?”
“卫生局。你呢。”
“对了,怪不得觉得面熟呢。我在中医医院上班。我们一同吃过饭。”
“一同吃过饭?”
“你该是不会记得了吧。也难怪,那么多医院想跟卫生局套近乎,吃饭,那是常有的事。那么多饭局,人太多了,不太记住。”
“没关系,这咱们不是又碰上了吗。”
“对。又碰上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咱们有缘呀。你看呀,要不是有缘。怎么偏就我们能谈得来,偏又是老乡,又是在同一个系统工作。”
“对。咱们有缘。有缘。”
谈话是愉快的,整个上午的心情是愉快的。挥手说再见,各自回家。老乡走向东,我向西。我们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我们说好,有空上门作客。
回来的路,天虽然还阴,但雨不飘了。想着竟然能够认识老乡,从今而后,就不怕没人咯唠。
回到家了,我立即进了厨房。我要找看看,今年的春节还剩下些什么酒,以便准备,老乡来咱家作客的时候拿出来,两人喝几盅。
哪儿呢?那些酒都放在哪儿了呢。记得,有蛮多酒的。去年,甚至是前年的,都还有。
哎,说这酒呀。不是我贪杯,我向来不喝酒的。只是一个人,不知道干吗,心里闷得慌,才拿出来喝。但只是一个人喝,没劲,所以,往往都是喝上两口,就不想喝了。不过,这回可好了。认识了老乡,那些酒,得找出来才行。要不然,到时候,老乡来了,没有酒,我这脸往哪里搁呀。
整个下午,我都在找酒。肯定还有许多酒的,只是,东西放得太乱了,加上好久不拿出来,也不知道放在哪儿了。要是有个人,跟我一起找,也不至于花上一个下午。
终于找到了。好几箱呢,够我跟老乡喝的了。拿着酒瓶,我高兴极了。雪亮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清楚地投在地板上。从旁边看,像是两个人在拿着酒瓶对着喝呢。
老乡什么时候会来呢?
既然约定了,总会来的,等着就是了。
老人(4)
“你见到我的圆圆了吗?”
“你看见我家圆圆吗?”
“你知道我家圆圆在哪里吗?”
我站在公园门口,不停地问进出公园的人。
“没看见。”
“不知道。”
“你家圆圆?我不认识。”
每次,都带着期盼,得到的回答,总是让我痛心,失望。
圆圆不见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圆圆在公园门前等我,都是我的错。
圆圆,你去哪儿了呢,你快点回来呀,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不在了,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我四处地找你。你到哪儿去了呢?你快点回来呀,我给你弄了好多你喜欢吃的。
“那老头是谁呀,像个疯子似地,逮谁就问,也不管认识不认识的。”
“听说,他把他家的圆圆丢了。他心里急。”
“急也不能这样子的找呀,应该去报警。”
圆圆是在前天中午丢的。我已经去报警了。警察让我回家等消息,可是,没有圆圆,我在家哪里坐得住呀。
已经是中午了,太阳很毒,我又累又渴。可是,我仍是不敢离开,我得在公园门口守着。圆圆那么聪明,他一定不会走远,一定会回来的。我怕他回来,见不到我,会走开。
他一定很饿了。他只吃我煮的东西。夜里,他一定很冷,风那么地大。该不会是他生病了,在周围躺着吧。
“圆圆,你在哪儿呀。你出来呀。”
“你在哪儿呀,圆圆。”
我在公园门口的四周到处找着。我不放过一个角落,一簇花丛。我喊得喉咙沙哑了,眼冒金星。我的腿也发痛了,仍是没见到圆圆一点影子。我真想死掉算了。
路灯亮了,公园的大门,关上了,路上的行人,渐渐地变少,我坐在公园大门旁的台阶上,我睡着了。
“圆圆,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到处的找你。你知道吗,我这两天连死的想法都有。你不在,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我好像看到圆圆回家了,他在门口呢。我立即起身,往家里跑。
“圆圆,你这次一定要等我回来呀。”一路上,我不停地对自己说。
“圆圆。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两天跑哪里去了。你说话呀。你是不是太饿了,想吃东西?圆圆,你说话呀,你知道我,我可急死了。这两天你不见了,我连死的想法都有了。你是不是病了。看你的样子,一定是了。不用担心,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我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见到了圆圆。他就躺在门口。他全身脏脏的。我叫他。他不理我,只是睁眼瞥了我一眼,又闭上了。我想一定是圆圆生病了。
我叫了计程车,抱着圆圆,赶着带他去看医生。
“师傅,快点,去医院。”司机的车还没停稳,我就对他说。
汽车在道路上飞驰。
“圆圆,回家了就好了。病了咱们也不怕。等下见到了医生,要乖哟,要听话哟。”
“大叔,医院到了。”
“给你钱。”
我光顾着跟圆圆说话。
“大叔,你家的狗什么了。”
“闭上你的嘴,你不知道就别乱说。他是我家的圆圆,不是狗。”
“喔。是你家的圆圆的?哪医院?”
我朝车外看了看。
“你这是带我到哪呀?不是这个医院,是宠物医院,解放路的那家。”我对司机吼道。
司机立即调车头,朝解放路飞去。
我抱着圆圆下了车,边跑进医院,边叫着,“医生,医生,你看看我家圆圆什么了。”
“来,把圆圆给我。”医生从我怀里,抱走圆圆。
我焦急地站在诊室外面,我不停地祈祷,“主呀,您保佑我家圆圆,千万不要让我家的圆圆有事啊。我要是失去他,可就连个说话的伴儿也没了。”
一个年轻人走过,怪怪地看了我一眼,不说一句话,不打个招呼,离去,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