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押钞员

　　押钞员(1)
　　
　　我手紧握着防爆枪，枪里有四颗子弹。我精神高度警惕。我的手心全都是汗。我的眼，眨都不敢多眨一下。
　　来往的行人，不管是怎样的，穿着高档的、低廉的；神情黯然的、高扬的；弱小的、高大的男子，……就是小孩子，也都是可疑的人物。
　　除了我们系统的人，我谁也不相信。只要他们稍微靠近，我就会警告他们。特别是那些面带微笑，向我走来的人更是危险。电影里，劫押钞车的就是这些人，他们有钱，受过高等教育，综合能力强。他们用的全都是先进的设备，比押钞员的装备还要好，还要高。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内是白衬衫的男子，朝我走来了。他全然不顾前后左右，他径直向我走来，他的脚步那么地稳健，有节奏，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该不会来真的吧。”我心里嘀咕。
　　我在等着他走近。
　　“站住。”我最终憋不住，朝他喊。
　　他停了下来，假装左右的看了看，然后手指自己。然后说，“你叫我？”
　　我点了点头。
　　“你别走得太近。我在实行任务。”
　　“押钞车？喔，我知道了。我离远些。这样可以了吧？”
　　他假装疑惑地看着押钞车，然后，装作若有所悟的样子。他后退，然后拐上另一条道，从我身边走过。
　　他是不是在试探我呢？他肯定是与同伙计划好了的。他肯定没走远。说不定，他还会转回来。
　　我紧盯着他的背影。看见他，我紧张，看不见他，我更是紧张。
　　那些抢劫钞车的人，都是些亡命之徒，他们心狠手辣。他们是不留活口的。我虽然穿了防弹衣，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现在的枪，想打哪里就打哪里。防弹衣可没裹住我的脖子。子弹穿过喉咙，连叫都不能叫一声，就死了。
　　“快点呀。怎么就这么地慢呢。”我心里嘀咕着。其实，他们跟平时一样，按程序交接，只是因为的紧张，觉得慢而已。
　　他们提着保险箱出来了。他们上了车。我也上了车。我把车门关上。我松了口气，像走钢丝的人落地般。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枪在任何时候，都得紧握在手里，不能离开手一秒钟。枪要脱离了手，那你也就没命了。”训练过我的教官，都这么反复地强调。
　　车子启动了。我朝窗外望，看见他在不远的地方，朝我笑了笑，还挥了手。
　　我预感，今天肯定有事。
　　“别神经兮兮的。你是警匪片看多了，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敢抢劫钞车呀。要是照你那么想，我早就死上一百回了。”司机说。
　　“小心的开你的车，别说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的劫匪，可都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了。全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小心，前面有车。”我叫喊。
　　还是迟了。只听“砰”的一声。那小轿车撞上我们。
　　出车祸了，是一辆蓝色的小轿车同我们的相撞。要不是司机灵活，把钞车打向左边，车子肯定会翻倒。我的头被碰到车壁，出了血。我没有伸手去摸。我的手握着枪，枪口对准着小轿车里的人。
　　开车同钞车相撞，那是劫匪惯用的伎俩。
　　轿车里的人，没有动静。
　　“老李。你怎样？”我眼不离轿车的问司机。
　　“还行。只是擦了点皮。”
　　“对方呢？”我问。
　　“不知道。没见有啥动静。”
　　“打120。”我说。
　　“知道了。”老李说。
　　老李掏出手机，打了急求中心，之后，打给总部。
　　跟在后面的车，有人走过来，走到驾驶室外，敲了敲玻璃。
　　“需要帮忙吗？”一个男子问。
　　“谢谢。请你走远些。我们自己会解决。”我说。
　　那人转身走开。看他脸色，很不高兴。
　　是的。的确，要是我，我也不高兴。他是好心帮我们的。但是，我却不相信他。
　　救护车来了，把小轿车里的人抬走。总部也来了车。
　　总部的车来得真是快。
　　见到援助的车了，我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把后门打开。快。”赵主任命令。
　　赵主任的声音有异，可能是因为紧张吧，所以，我没放在心上。
　　在赵主任的指挥下，没三分钟，就把出事故车上的保险箱转移到来援助的车上。看着赵主任他们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我提着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
　　手机响了，是银行打来的。
　　“他们应该准备到了。请你耐心等会。”负责联络的小李说。
　　不对呀。按照时间，他们早就应该到了。
　　手机响了，是赵主任打来的。
　　“小李，我这塞车了，大概还得10分钟才能赶到，你们一定要小心。”
　　“什么？你塞车了，还没到？”
　　“出什么事了？”
　　“那刚才的人，不是你？”
　　“快。快拦住辆车。我们被骗了。”
　　没时间解释了。得追赶骗钱走的假的赵主任。
　　往哪方向追呢？岔路处，不见他们的踪影。
　　这劫匪真的厉害，竟然把我们给骗了。
　　刚才觉得赵主任的声音有些不一样，我就应该怀疑了。
　　我怎么就不怀疑呢？
　　
　　押钞员（2）
　　
　　拿枪的人，最终死在枪上。
　　枪在善良人的手里，比根废铁还要废；枪在邪恶人的手里，那可一条条的人命。
　　我手里握着枪，但是，枪膛里已经没有子弹。即使有子弹，也没有用。我能打死劫匪吗？不能的。
　　“求你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才一岁女儿呢。”我躺在地上，对劫匪哀求。
　　面对匪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只能哀求，不能干别的。只要稍微反抗，那只能加速我的死亡。我不想这么年轻就死去。何况，我家里有一个近一岁的女儿呢。她需要我的养育。要是没有我，我会死不瞑目的。没有我，她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至于健康成长，那简直是奢望，对受到良好的教育，那更是别想了。想着饥饿的女儿在街上的垃圾箱里捡别人丢弃的食物吃；想着她小小就被一些不法分子控制，替他们风雨里来、闪电中去的乞讨；想着她才刚懂事，就成为一些男人的性玩偶；想着她好不容易长大了，却人不是人的，……我就绝望。
　　这个社会太疯狂了。这个社会已经没有任何的良知和道德。
　　劫匪的枪口，逼近我的额头，最后，顶住我的额头。我不敢动。
　　我身边不远处，押钞车仰翻在地上，车厢的门，已经打开，里面的保险箱，全都被劫匪抢走。押钞车的司机，还在驾驶的座位上，血流了他满额头。
　　司机已经晕死过去了。其他的两个同事呢，有一个横躺在离我不远的地上。想来，那同事要不是跟我一样，要不就是已经挂了。
　　“你不想死？”劫匪笑着问我。
　　“我家里有还一岁的女儿呢。她那么小。她不能没有了爸爸。……”
　　“我也有个女儿。不过，她比你女儿大。”劫匪打断我，说。
　　“那你应该知道，女儿要是没有了爸爸，她会多么地孤单无助。她今后的路，该怎样地艰难。”
　　“艰难？你女儿至少还知道。我女儿，她永远不知道。因为，她根本就听不见。”劫匪忧伤地说。
　　“什么？你女儿是——”
　　想到那会触动他的敏感的神经，使得他激动，“聋子”两个字在我的喉咙住打住。若他一旦激动，失去了自我控制，那么，枪声随时会响起，而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我体内的鲜血，会从额头涌出。
　　“你是想说我女儿是个聋子是吧？对，她就是个聋子，什么也听不见。那些医生真可恶，只认钱。要是我当时有钱，我女儿她也就不会聋了。那她现在可以喊我爸爸了。”
　　“现在的医生，职业道德太差了。我女儿出生那会儿，要不是——”
　　我突然发现，谈论女儿的话题能引起劫匪的共鸣，倘若，我再编些事，让我女儿的遭遇也跟他的女儿遭遇差不多一样，说不定，他会产生恻隐之心，然后，不杀我。该如何编才好呢。我女儿从出生到现在，一切都顺利。她在一天天长大着。
　　“要不是我跪求着四亲六友，借够手术费，我今早出门的时候，也就不能见到她，亲她的小脸蛋了。医院里的那些医生，个个都是衣冠禽兽——我知道，不该用这个成语来形容医生——他们全都不是人，他们的良心全都被狗吃了。不就是十来万的手续费吗？难道，一条人命不值十来万元？他们怎么能钻进钱堆了？他们跟那些谋财害命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还说救死扶伤呢？能不杀人就已经很不错了。真恶心。——”
　　“你的故事编完了吗？”劫匪冷冰冰地问，一双能看破尘世的眼，射出两道寒光。那寒光，有如X光线，穿透我的大脑，让他看出，我在想什么？我都编了些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的女儿在出生那时，确实是差点因为没钱交手术费，医生不给她动手术。她肯定死了。”
　　“我没有女儿。我骗了你。”劫匪嘲讽地对我说。
　　“你骗了我？你没有女儿？你——我——”
　　我顿时无语。我像坠入一个无底洞中。
　　“假如，你不说这么多。我还考虑着不杀你。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必须把你杀了。要不然，你会把我事儿告诉警察。你任命吧，都怪你自己。”
　　劫匪的扣扳机的手在动。
　　“不要——”我大声地叫喊着。
　　我从梦中醒了过来，回想梦中情形，好像是真的经历过一样。
　　电视正在播放着警匪片，一辆押钞车被炸翻了，车上的押钞员，全都被打死，劫匪扛着枪，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