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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太后饮鸩宋祚危之三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8-05-19 09:00:55      字数:3669

  宣城,庐江王刘祎贬谪禁锢之所。
  泰始七年,立春日,残冬已尽。
  怎奈春寒料峭,雨雪霏霏……刘祎愁肠百结,益觉寒气逼人。
  “殿下别来无恙?”有人问候道。
  刘祎本就迟钝,心绪不宁竟然未曾觉察有不速之客造访。举目看去,见是中书舍人王道隆。有道是落汤凤凰不如鸡,这王道隆满面春风一团和气,莫非是奉皇帝之命而来?似乎自己否极泰来了。
  这刘祎之迟钝已然不可救药,他这贬谪之所好歹乃一王府。王道隆未曾通报求见而如入无人之境,岂非来者不善?刘祎自以为然哪还顾得上庐江王之尊,拱手相迎道:“王大人顶风冒雪一路辛苦了,来人呐,速备酒宴——为王大人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就不必了。”王道隆依然笑容可掬道,“皇上有旨:庐江王祎,密谋篡逆,贬谪宣城,犹自不知悔罪。怙恶不悛之人,着即自裁……”
  刘祎几曾料到这王道隆看似一团和气,却是个催命使者?顿时魂飞魄散,软瘫于地。王道隆见刘祎如此脓包,料定其“自裁”绝无可能。好在皇上只要兄长之命,至于是否“自裁”并不计较。遂招呼门外屯骑校尉寿寂之道:“寿将军,看来庐江王似已无力自行升天,你我不妨送其一程”
  寿寂之心狠手辣孔武有力,“当仁不让”处扯下壁间帷幕,将刘祎活活送入九泉。寿寂之本是奉谕旨管束刘祎镇守宣城,刘祎既已了账,寿寂之理所当然随王道隆一道回建康复命。自然是奏称“庐江王一病不起……”,刘彧则装模作样嗟叹不已,却一无悯恤之意。
  转眼间清明将至,刘彧忽生踏青之念。自有阮佃夫妥为措置,而刘彧“手足情深”,命晋平王刘休佑伴驾随行。
  艳阳高照,和风拂面。车驾行至岩山,阮佃夫早已命人于此处设下帷幄、毡席、美酒、佳肴侍候。君臣间看似其乐融融,其实杀机四伏。刘休佑偏还一无戒心,犹自酒兴不减,不知不觉已醺然。
  阮佃夫看在眼里,趋至刘彧背后耳语几句。刘彧心中有数,随即命车驾返回。出了帷幄见一白兔窜逃,遂命晋平王“追逐捕猎,不可空手而返”后,方启跸还宫。
  刘休佑虽已有了酒意,却明白皇帝谕旨不可儿戏。连忙夺了一侍卫手中弓箭,策马尾追白兔不舍。
  那白兔似乎明白有人欲剥其皮,食其肉,自然不甘心丢了性命。有道是动如脱兔,白兔一溜烟拼命逃窜。
  然而,兔腿哪有马腿快?刘休佑自恃弓马娴熟,正欲控辔挽弓搭箭,谁知那白兔似有灵性,蓦地拐弯钻进一片树丛。眼见得到手的猎物脱逃,刘休佑嗒然若丧,惟有空手而返,另思他策搪塞皇帝。
  刘休佑正欲掉转马头返回,谁知坐骑蓦然哀鸣跃起……刘休佑猝不及防跌落马背,大惊失色幸而其马上功夫过人,奋力翻腾,总算未曾伤筋动骨。
  “晋平王爷好身手!”刘休佑惊魂未定,偏还有人揶揄道,“如此飘逸一招癞驴打滚,堪称炉火纯青!啧啧啧——炉火纯青,叹观止矣……”
  刘休佑或许尚有酒意,又或许心在射兔,竟未察觉有人尾随自己而来。举目看去,原来是屯骑校尉寿寂之等。这刘休佑跌落马背虽说有惊无险,毕竟丢了面子。区区屯骑校尉冷眼旁观已然大不敬,出言无状岂非罪该万死?刘休佑不禁怒道:“大胆寿寂之,见了孤也敢如此狂妄悖逆,该当何罪?”
  要说刘休佑坐骑哀鸣跃起,本就是寿寂之掷石所致。刘休佑之怒,寿寂之怎会买账?冷笑道:“嘿嘿,狂妄悖逆只恐另有其人!刘休佑,不知天高地厚四处胡言乱语,皇帝早已视尔为眼中钉、肉中刺。可叹堂堂晋平王却浑然不觉,犹自言行荒唐。我奉皇帝谕旨,特地来取殿下性命,皇命难违,敢请殿下成全。”道罢将手一挥,十数位武士跳下坐骑,将刘休佑围在了中间。
  刘休佑这才明白势头不妙,好在其曾习拳法“一流拳”,遂施展拳脚,意欲突围而出。
  要说刘休佑赤手空拳,虽颇有勇力,却怎是如狼似虎十数位武士对手?幸而寿寂之明白刘彧既欲取刘休佑性命,又不愿叫外人看出是手足相残……命手下只可殴击。
  而刘休佑不甘叫人在这荒山野岭将自己了结了,自然是不惧拼个鱼死网破。有道是一夫拼命,万夫不当。双拳左一招“一意孤行”,右一招“一锤定音”。右一招“一触即溃”,左一招“一往无前”。左一招“一以贯之”,右一招“一顾倾人”……招招破釜沉舟势如一去不复返。
  众武士见刘休佑状若疯虎,虽欲立功,却明白刘休佑双拳能取人命——立了功,却丢了性命,岂非蚀本交易?众武士权衡得失,自然以虚应实,游斗为上。遂成全了刘休佑人生末路些许豪迈。
  只可叹血肉之躯气力有限,刘休佑招招拼命尤难持久。虽说眼见得日影西沉,只须再撑持片刻,刘休佑便可脱困于夜色。然而筋疲力尽处,刘休佑先是一个踉跄,随后又是一声惨嚎,人已瘫软在地。
  要说人脚步不稳,因而踉跄似乎难免,却不至于发出惨嚎。不过若是有人乘虚飞起一脚踢中此人袴裆,惨嚎自然未可厚非。
  原来,刘休佑困兽犹斗,寿寂之乐得冷眼旁观,伺机而动。见刘休佑拳风渐弱,步法渐乱,遂蓄势待发。刘休佑一个踉跄,寿寂之机不可失,抢步上前飞起撩阴脚,正中刘休佑阴囊……刘休佑并非铜浇铁铸,如何忍受得了阴囊爆裂之痛,惨嚎声中蜷作一团。众武士见状,一拥而上拳足交加,刘休佑起初尚有呻吟之声,后来便了无声息。寿寂之近前去一看,刘休佑已然气绝。便率手下扬长而去。
  刘彧车驾徐徐行进,行至台城天色已暗。忽听背后有人大声呼喊道:“晋平王坠马了,晋平王坠马了……”
  呼喊者策马疾驰而来,刘彧情知是寿寂之得手来报,偏还佯装不悦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惊扰车驾?”
  少时左右禀奏:“屯骑校尉寿寂之求见,道是晋平王酒后坠马伤重。”
  刘彧便又借水行舟道:“晋平王素来贪杯无度,且又毛手毛脚举止鲁莽……如今果然出事了!速传医官全力救治。”
  医官倒是看得出刘休佑因何而亡,却更看得出刘彧与寿寂之蛇蝎心肠、鬼蜮伎俩。这老刘家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引火烧身。遂奏报——晋平王“伤重不治”,这四字便了结了晋平王刘休佑。
  刘休佑就此了结,总算刘彧“手足情深”,追赠刘休佑司空……死得哀荣。然而刘休佑坠马而亡太过蹊跷,刘彧这一追赠,反倒成了欲盖弥彰。而刘氏众兄弟更是深知刘彧猪面虎爪,若不是煮豆燃萁,刘休佑与刘祎焉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尤其巴陵王刘休若,浮想联翩,惴惴不安。
  巴陵王刘休若就任荆州刺史,远离建康忽闻刘祎与刘休佑暴毙,未免以手加额,暗自庆幸不再伴君……然而庆幸过后刘休若未免想起自己这荆州刺史本是刘休佑之位,这晋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刘彧一道谕旨,这“远”又能如何?刘休若顿时如坐针毡。
  刘休若忧心忡忡坐立不安,有亲信中兵参军王近先见老刘家气数将尽,不禁异心膨胀。见刘休若方寸大乱,以为时机已到,一番摇唇鼓舌,刘休若不得不信。遂依王近先之策未雨绸缪,招募兵勇、积聚粮秣。
  荆州招兵买马,自有密探驰报建康。刘彧大怒,有心调兵遣将讨伐刘休若,却又想起十龄竖子刘子勋起事,尚且乱了刘宋半边天。而刘休若平定会稽,虽未曾运筹帷幄身经百战,却已经历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尤其现如今北有拓跋氏虎视眈眈,倘然荆州兵戈再起,后果只恐不堪设想。
  刘彧左右为难,自然召见阮佃夫有何良策。这阮佃夫虽无大智慧,却有小聪明。奏道:“可命寿寂之潜入荆州,神不知鬼不觉将巴陵王与王近先诛杀,一了百了,天下太平。”
  刘彧这一回总算知彼知已,摇了摇头道:“暗中诛杀巴陵王与王近先倒是上策,然而巴陵王拳脚、弓马均远胜晋平王。王近先更是文武双全。寿寂之尽管孔武有力,毕竟寡不敌众。倘若不是身怀绝技能出手必杀,一旦打草惊蛇,岂非不可收拾?”
  “这……”这阮佃夫惟有雕虫小技,焉能力挽狂澜?生恐皇帝蔑视,苦思冥想蓦地想起一人道,“龙骧将军王敬则!皇上何不命王将军潜往荆州?有王将军出马,定然马到成功。”
  要说刘彧虎口余生且还登上帝位,王敬则有迎立之功,刘彧本该重用王敬则才是。然而刘彧当初狼狈不堪,王敬则等耳闻目睹,刘彧即位后,每每回首便如芒刺在背。重而不用王敬则等,也算是情理中事。而阮佃夫狗眼看人,见主子疏远王敬则,这小人不将龙骧将军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竟然不知天高地厚颐指气使……王敬则只当桀犬吠尧,阮佃夫未免老羞成怒,遂诬称王敬则怀有异心。
  刘彧总算明白阮佃夫之流虽可当做鹰犬,然而能保建康太平,却非王敬则等不可!自然不会听信阮佃夫信口雌黄。阮佃夫怀恨在心,见刘彧忌惮荆州,认定寿寂之如此剽悍亦不是刘休若与王近先对手。何不撺掇刘彧命王敬则潜往荆州?届时王敬则即便命大,能逃回建康。皇上见王敬则打草惊蛇有辱使命,恼怒之下,王敬则岂非罪责难逃?
  阮佃夫心怀叵测推荐王敬则,刘彧却想的是王敬则侠肝义胆智勇双全,且言必信,行必果……王敬则倘若承诺暗中铲除刘休若与王近先,定能马到成功。
  刘彧一厢情愿自以为然,却不知自己逼死了路太后,王敬则与王文等已将其恨之入骨。若不是先生有言“刘裕子孙,尽皆荒唐,刘宋岂能久乎?大可静观其变。刘彧荒淫无度,我已施以薄惩,也算为路太后出了口恶气。至于刘彧骨肉相残乐此不疲,应是刘裕罪孽果报——其实刘宋已名存实亡——刘裕借种立储,岂非将江山拱让他人?这叫做人各有志随他去。倒是绍伯素有大志,你兄弟若能同心同德,顺天应时,必有一番成就……”。
  王敬则等不敢违忤。要不然刘彧他只恐已蹈刘子业覆辙。如今荆州招兵买马,刘彧将刘休若与王近先深恶痛绝,召见王敬则命其潜往荆州诛之。王敬则本不愿助纣为虐,却又想起先生之言,遂勉为其难,与王文、李和装成闲散文人游山玩水,前往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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