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太后饮鸩宋祚危之二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8-05-14 12:14:26 字数:3800
路惠男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贺振能不为之叹息?要说路惠男虽是咎由自取,然而刘彧尤为可恶。而贺振又曾允诺路惠男——一旦得知有人胆敢为难太后,即便远在千里之外,亦日夜兼程而来。如今路惠男怒饮鸩毒,临了一烈,虽已算不得烈女,却也不乏烈性。于道,于理,于情,于义,焉能不为其讨还公道?况且刘裕欠下司马氏血债,老刘家骨肉相残,谁敢说不是因果报应?眼见得宋祚将尽,即便是落井下石,贺振叫刘彧吃些许苦头,免得更多无辜弱女子遭殃,似乎未可厚非。
刘彧却不知“苦头”将至,自以为太后饮鸩而亡令人惋惜,然而再无忌惮又尽诛刘骏之子,自己这帝位已稳如泰山。遂选美数百为后宫嫔御,纵欲无度不分昼夜。却也明白龙骧将军司隶校尉王敬则能保建康不乱,荒淫之余总算听得进王敬则几句进谏。
忽闻拓跋魏白得了淮北四州犹不知足,蠢蠢欲动似有南犯之意。刘彧不知所措,幸而司隶校尉王敬则奏道:“若命右卫将军萧道成率重兵驻寿春,控淮水,与雍州互为应援……则江南无虞。”
刘彧因未曾听取萧道成“不宜遣雄兵示威淮北”之谏,以致徐州刺史薛安都疑惧失措率先降魏。继而兖、青、冀三州,或疑惧,或战败,四州尽归拓跋魏……刘彧总算明白了自己虽有“慧眼”,却非英才。这萧道成既是英才,且谦恭忠顺,命其率重兵北上御敌,自己高枕无忧矣!遂命萧道成节制荆州、郢州、南豫州、南兖州诸镇兵马,驻寿春便宜行事,不叫拓跋魏南侵寸土,相机收复失地。
刘彧听取王敬则之奏,重用萧道成,保自己这花花世界忧患不再是否万全之策刘彧本无深谋远虑,乐得火烧眉毛顾眼前,乐得得乐且乐及时行乐、温柔乡里其乐无穷却不知乐极生悲方为至理名言——刘彧选美数百,有陈妙登者虽非绝色,然而房中功夫却是登峰造极,个中滋味刘彧为之神魂颠倒。退朝后,陈妙登寝阁焉能不去?只可叹是日陈妙登寝阁外有人“守株待猪”,此人已知刘彧行止,刘彧这一去,难免乐极生悲“苦头”至。
刘彧来到陈妙登寝阁外,命寺人阁外侍候。正欲进阁,却见随行寺人莫名其妙一并仆倒在地,似已气息全无。
刘彧大吃一惊,倒也晓得这陈妙登寝阁今日似乎不妙,扭头便欲溜之乎也。然而已力不从心——刘彧只觉着双脚内踝下先酸胀,后酥麻,并沿双腿内侧上行绕至脐下,直达锁骨……恰似蚁爬虫咬,苦不堪言,哪里还挪得开双腿?又听有人道:“猪王沐猴而冠,荒淫无耻,竟敢凌辱太后!刘氏子孙难道仅你猪王一人?天理焉能容你?”
发话之人正是贺振。贺振本想取了刘彧性命,忽又转念时机未到,猪王这一死,江南必乱,倒不如叫这厮与其诸弟多吃些许苦头。遂施张弛之功,飞沙点其“照海”穴,沿少阴肾经上行,伤其“阴交”“阴谷”“横骨”“气穴”“神阙”“阴都”“神封”“俞府”……诸穴。刘彧苦不堪言,如何支撑得住?栽倒于地浑身战栗。尽管看不见发话之人,却知惟有利诱加求饶,或能救自己一命。哆哆嗦嗦道:“大……侠手……下留情……朕……愿与大……侠共……共富……贵……”
或许“大侠”为利所动,又或许“大侠”一时心软,刘彧提心吊胆躺了片刻,不见半点动静,未免不知所措。幸而双腿酥麻之感渐消,遂爬了起来,举目四顾,除却寺人仆倒在地,哪里还有他人?刘彧怎敢逗留在此,踉踉跄跄逃回含章殿,命侍卫严加戒备。
刘彧心有余悸夜不成寐,双腿蚁爬虫咬之苦固然叫其后怕,“大侠”“刘氏子孙难道仅你猪王一人……焉能容你”之言,刘彧回味处尤为不安。未免想起平定刘子勋之乱,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佑、巴陵王刘休若等均有大功。反倒是自己刚愎率性,示威淮北丢了四州;而自己老刘家骨肉相残,一个狠似一个,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刘彧一场虚惊惊出了“远虑”,岂非因祸得福?
只可叹刘彧虽说明白了远虑,近忧却犹然难免。待他谋划妥当如何消除远虑后回到温柔乡,软玉温香在怀时竟然力不从心,已无御女之功。刘彧好不懊丧,极力医治却药石罔效。
刘彧面对后宫佳丽仅只能饱“眼福”,未免于心不甘。突发奇想,将妃嫔集聚于玉烛殿,列坐欢宴兴浓处率先剥光自己衣着,并命众佳丽学着自己一丝不挂。众妃嫔不敢不从,玉烛殿里顿时丰乳招展,肥臀荡漾……煞是眩目。刘彧时而左拥右抱,时而东浪西癫,虽仅能“隔靴搔痒”,却也算“望梅止渴”。刘彧自欺欺人苦中作乐,竟然也能乐此不疲。
刘彧荒唐、荒谬、荒淫无耻。皇后王氏因不贪恋风情,久已未与刘彧同衾共枕,并不知刘彧难言之隐,未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遂婉言劝导道:“皇帝至今尚未有储,若纵欲伤身,如何是好?”
刘彧听了倒也晓得心惊,自己至今未有子嗣,所定消除远虑之谋虽妙,到头来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在刘彧突发奇想自欺欺人已轻车熟路,有道是熟能生巧,而触类旁通,而举一反三……借种生子之策尽管羞辱了祖宗苦煞了自己,好在这刘彧想得通“苦”有苦中作乐之说,自欺欺人者惯能自得其乐。
总算刘彧未曾舍得命皇后王氏一马当先借种去,倒是陈妙登房中功夫登峰造极,借种受孕想必亦能不负重望。刘彧既已丧失御女之能,乐得遣其施展才能,也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果不其然,刘彧看中宠臣李道儿猿臂蜂腰膂力过人,遂将陈妙登伪称寻常宫人赐与李道儿。这李道儿得了陈妙登,只一试便如痴如醉,彻夜与其交欢不遗余力。他二人想见恨晚如鱼得水,数月后,陈妙登有了身孕。
李道儿未免舍不得这天生尤物,却又不敢隐瞒实情。刘彧闻讯,连忙将陈妙登迎还。又过数月,陈妙登产下一子。刘彧暗度陈仓之策得逞,洋洋自得处将这借来之种取名慧震,后又改名为昱,并册立为储。
陈妙登劳苦功高,理所当然封为贵妃。刘彧自以为后继有人,又生得陇望蜀之念。头上皇冠既已染翠,哪还介意多涂几层绿?遂故伎重演,挑选谢修仪、杜修华、郑修容、陈昭华、徐婕妤……诸多妃嫔,授以借种重任。而众佳丽活寡之苦受得够了,既然皇上甘为龟公,乐得风流快活去。
有道是工夫不负苦心人,刘彧借种渐次又借来了安成王刘准、晋熙王刘燮、邵陵王刘友、江夏王刘跻、武陵王刘赞、南阳王刘翙、次兴王刘嵩、始建王刘禧八子。常言道龙生九子,刘彧这九子尽管自欺欺人偏能自得其乐,却不明白其实他刘宋“刘”已无后“宋”祚危。刘裕奸雄一场,出了如此为他人作嫁衣裳之荒唐子孙,岂非因果报应?
刘彧内顾之近忧摆平,“远虑”岂可留情?庐江王刘祎自然首当其冲。
刘彧即位后,最是宠信当年湘东王府僚佐阮佃夫。这阮佃夫无德无才,偏能花言巧语游蜂戏蝶……处处投刘彧所好。刘彧本是荒唐之人,坐稳皇位后,竟然破格将阮佃夫封为建城县侯、游击将军。刘彧欲消除远虑,庐江王刘祎等诸王不灭,岂非养痈遗患?不留情之事,自然交与阮佃夫这“可靠”之人施行。
能花言巧语者,十有八九为奸险小人。阮佃夫荣华富贵来自刘彧宠信,刘彧意欲骨肉相残,阮佃夫非但甘愿为虎作伥,更心生推波助澜之念。遂与中书舍人王道隆、屯骑校尉寿寂之等朋比为奸,定下“为主分忧”——“除恶务尽”之策。
庐江王刘祎,愚钝丑陋,人称“驴王”偏还勉为其难附庸风雅。
河东人柳欣慰,通诗书礼乐,能豪饮仗义。
要说柳欣慰应属名士之流,却于清高修养不足,以至刘祎与其过从甚密。柳欣慰明知刘祎乃皇家子弟,偏还招惹这罪孽渊薮,岂非自讨苦吃?
这柳欣慰与刘祎牵丝攀藤已然不该。偏还将征北咨议参军杜幼文视为知已……杜幼文这征北咨议参军本是闲职,谁知“时来运转”,游击将军建城侯阮佃夫从来不可一世,竟然与中书舍人王道隆一道前来登门造访。
杜幼文受宠若惊,未免手足无措。好在阮佃夫面对诚惶诚恐之人已然司空见惯,开门见山道:“河东柳欣慰,密谋助庐江王篡夺帝位,杜参军与柳欣慰交好有年,只恐难逃干系。不知杜参军面对高官厚禄与灭门之祸,将作何抉择?杜参军须当机立断。”
杜幼文玲珑剔透,焉能听不明白阮佃夫这是逼迫自己卖友求荣?这杜幼文与名士一流诗酒酬酢时,倒是清逸高雅慷慨激昂。面对利害得失,哪里还顾得上名士气节?于是乎,洋洋洒洒一道揭发庐江王勾连柳欣慰谋逆之奏疏直做得花团锦簇。
刘彧自然一览而“惊”,再览而怒。当即命屯骑校尉寿寂之领兵取柳欣慰项上人头,并将庐江王刘祎押往宣城严加管束。看来这刘彧尚算“仁厚”,仅只将刘祎中书监太尉之职降为车骑将军。
刘彧这里“手足情深”,偏偏有人那里心知肚明,未免惴惴不安。
惴惴不安者乃扬州刺史建安王刘休仁。刘休仁蓦闻庐江王刘祎竟然“谋逆”,却深知这位老兄充其量是个人云亦云之人。从来无“谋”,如何有“逆”?岂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休仁明白,皇帝这是坐稳了江山,打算煮豆燃萁了。连愚钝“驴王”亦不放过,何况其他兄弟?
建安王刘休仁惶惶不可终日,惟有上表辞去扬州刺史之职,以图自保。
刘彧乐得趁热打铁,解刘休仁扬州刺史之职,调南徐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接任。改荆州刺史山阳王刘休佑为晋平王,召还建康。命巴陵王刘休若迁任荆州刺史……免得诸王久镇一地而成气候。
刘彧一番折腾,虽说削弱了诸王气势,然而后患未曾铲除,刘彧焉能高枕无忧?他这里犹如芒刺在背未免必欲除之而后快,诸王岂非危如累卵?
偏偏晋平王刘休佑,明明已然危机四伏,犹自不知死活。自以为督师征讨寿阳立下大功,皇帝赏罚不当也就罢了,竟然解除自己荆州刺史之职,委实欺人太甚!一时里将“祸从口出”之训抛在了脑后。
刘休佑方寸之间块垒难消,与人交往难免口吐怨言。而阮佃夫奉刘彧之命搜集诸王反迹,即便诸王战战兢兢,阮佃夫也立功心切未免无中生有。刘休佑颇多怨望,阮佃夫乐得添枝加叶奏报刘彧。
刘彧不怒反笑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
刘彧这一笑笑得阴冷,口吐八字,虽未明言阮佃夫却已心领神会。当即献上零敲碎打之策,刘彧自然连连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