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大哥与小妹

　　大哥
　　
　　我是大哥呢。他们都得听我的。
他们真是见钱忘义。他们竟然要跟我争夺财产。他们凭什么跟我的一样。我是他们的大哥呢。他们也不想想，我跟父亲在商场上打滚、拼杀时，他们都在干吗？不都还在学校里，无忧无虑，想要什么有什么。至于出国留学的，名堂上是说得好听，但谁不知道，那是去游山玩水，去泡洋女人。
　　不说，父亲的财产有一半是我的，但至少有三分之二是我的。那是我花心思出计谋拼下来的，每一张票子上面，都有我的血汗和青春，他们凭什么要拿我的那份去分。若要分，就得先把我那部份分出来，再平均分。这才是公平的。
　　我真是恼恨父亲。如果弟妹他们不理解，不明白，那是因为他们不知情。他们没有看见我流过的汗，吃过的苦。他们都以为我只是坐在办公室里享受空调，对着文件签字，然后呢，在固定的时间里，往他们的帐户里打钱。这个我可以理解，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我吃苦的情景。但是，父亲这么做，我就不理解，不明白了。我怎么能跟弟妹他们一样呢。他们可都从没跟你打过江山呀。只有我，只有我这个大儿子跟你奔波劳碌，为你鞍前马后的拼杀。商场有多险恶，古装片中江湖有多险恶就有多险恶，一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想死的念头都有。
　　行呀，算你狠。有麻烦，有事儿的时候，就想到我了，没事了，或有好事了，就把我晾在一边，不当一回事。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才没那么傻呢。财产里，至少有我一半的功劳呢。现在，我不要一半了，我只要一小部分，四分之一。我可说很大度了。可是父亲呢？他竟然不答应，说必须得平分，那样才体现出公平。
　　父亲——不，那该死的老头住院了。我好高兴，要是在过去，绝对是我守在他床边，给他倒水喂饭。我不去，那他们呢，那些弟妹们呢，他们可曾在父亲的病床前呆上一个晚上？过去他生病，他们只是回来看一眼，有的甚至干脆说没空，要考试，不回来。——后来，我查了，其实，他们根本没考试，他们是在忙着花前月下呢。看看他们，好像只有他是我亲生父亲，而他们都是父亲领养的一样。
　　即便是领养，也不能这么样呀。父亲为他们的学习成长操劳，花了许多心思，可以说比在商海里搏击的还要多。可是他们呢？他们都在做些什么？他们可曾想到过父亲，替父亲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坐下来，跟父亲说说话。——不说他们了，越是说越是气人。
　　父亲是不是真的病了呢。我了解父亲，他那是装的。呵呵，这点伎俩还用，也太小看我了。不是想让我到医院去看他，守在他床边吗？这次，我偏就不去了。要去，应该是弟妹他们去。可他们呢，竟然没有一个人守他。他们的理由，跟过去的一样，都忙，都没空，让我代表。这个也能代表吗？他们以为是人大会呀。
　　看护父亲，我就能代表，但到钱面前，我就不能代表了。真不愧是读过书，识字的，接受现代文明教育的人。
　　他们都在忙什么呢？忙着约会，忙着旅游。
　　呵呵，老不死的，看见了吧，看看你疼爱的孩子们，他们都为你做了什么？他们除了索取外，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意。
　　当然，我从来没有放弃过监视老不死的。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他的想法。
　　“钱总，懂事长他真的病了？”
　　“我知道了。公司这段时间很忙，我要赶着处理，你替我找个好的护士，好好看护他。”
　　老不死的。你还真的装出病来了。这样也好。也好。
　　“李律师，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我得谋划一番，在那老不死闭眼蹬腿之前，把事儿做得天衣无缝的。我要让那几个败家子知道，跟大哥争，那是没有用的，他们还不配。
　　这个办公室，很大，即便，让他们全都搬进来，也仍然显得空。但是，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搬进来。
　　等下律师就要来了，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办公桌，走过由沙发围成的喝茶处，走过放有跑步机等健身器材的地方，走过更衣室，走向洗澡间，我小心地走着，我认真地聆听皮鞋踩在红木地板上的声音。那声音是纯正的，清脆的，悦耳的，就好像用手按钢琴键发出的声音，没有一丝杂音；就如静谷里的鸟鸣声，悠远回味无穷。
　　我站定。那声音立即停止，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小妹
　　
　　狼的面目，再怎样掩饰和伪装，最终还是暴露出来了。说什么亲情，兄妹情，那全都是假的。
　　是的，我们的血管里，虽然流着同样的血，但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了争夺父亲的财产，成了如同有深仇大恨的人。我们之间，还存在亲情吗？他还是我亲大哥吗？——即便，我们不是同一母所生。
　　过去，我觉得大哥很善良，他爱我们每一个人。我为有这样的大哥而自豪。我曾在同学面前无数次的说他，夸他。但是，现在，我看见他，都觉得恶心。
　　要是没有父亲为他罩着，他就是再奔波，再劳累，那又怎样。奔波劳累的结果仍是一无所有，仍是穷光蛋的大有人在。再说了，他现在什么都有了，他什么都不缺了，至于银行里存款，肯定也不少。可是我呢，我什么都还没有。
　　说我只会花钱。其实，我读书一年的费用，顶不了他半年开销的一个零头。他有时候吃一餐的费用，足够我吃上半个月。至于去KTV等什么之类的开销，都还没算在内呢。那只会多不少。可是呢，他竟然还觉得自己委屈，说父亲对他不公平。说平分，那是拿了他的钱去分。说我眼里只有钱，亲情都不要了。
　　都以为，恶人先告状，那是历史上才有的，是别人家才有的，但今天，从他，我的亲大哥身上，知道了这个让所有的人都愤怒的小人、恶人行径、嘴脸，也在我们家，发生在我身上。
　　是的，父亲确实不公平。怎么可能是平分给他一份呢。他应该只拿总财产的十分之一。这个比例，算是很为他考虑了，想到他了。但是他呢，非但不领情，倒反说我们这些弟妹无情无义。甚至，他当着我们众弟妹的面，跟父亲翻脸了，害得父亲心脏病突发，住进了医院。不去医院看守父亲也就罢了，竟然称说父亲那是装病。——他知道父亲患有心脏病。真是良心钻进钱柜里，让钱给蒙住了。他竟然还有脸说，过去你们都不在，父亲病的时候，都是我照顾，现在，你们学业有成了，都长大了，也该轮到你们尽尽孝心了，要不然，你们会说我不让你们尽孝。
　　今天，我对他这话十分的怀疑。过去，父亲住院时，我确实是没有能够回来看守父亲。再说了，父亲也没住上几回医院。说不定，那都是他捏造的呢。要不，为何总是在我抽不开身的时候，父亲才生病住院。就他——相信他，还不如相信贼不偷钱财，妓女不卖身，朝廷不卖官鬻爵呢。
　　“没有我，你们能够受良好的高等教育，能每个月能按时领上高数额的生活费，能在学校里无忧无虑，潇洒地过上高贵的生活？”
　　“没有我，你能完成学业？”
　　笑话。没有错，是他把钱打入我帐号，但那不是他的钱，是父亲的钱。把我当作什么了，三岁小孩呀，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他现在会干么呢？我猜想，他这时候，肯定是在他那豪华、宽敞的办公室里坐着。说不定，还叫来他的私人律师。为在法庭辩论做充分的准备。他肯定是笑了，笑得很开心，肯定在他那办公室转了转。说不定，还上跑步机跑了几跑，然后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自信地笑了笑，做出胜利的样子。
　　记得，我原先小的时候，我每做好一件事，他都这么地表扬、鼓励我。那时候，感觉，他的样子是多么的亲切、酷。那时候，不管什么事，他都让我。有好吃的，先给我吃。我不开心了，他会想着法子哄我高兴。那时候，真好，真幸福。但是现在，我们却形同仇人。
　　行走在我们曾经一起追逐、欢笑的街道上，站在过去的大桥上，眺望着依旧翻滚的江水，看那渐行渐远的轮船，我久久不想离去。
　　“哥哥，给我。”
　　“飞咯。飞咯。”
　　“哥哥，给我。”
　　男孩手拖着模型飞机，高兴地叫喊着，奔跑着，完全不理会紧追在身后的小妹妹。
　　“哇。哇。”
　　小妹妹见哥哥不理睬自己，于是，哭了起来。听到哭声，哥哥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身后哭得稀里哗啦小妹妹，然后看自己手中的飞机模型，往回走。
　　“给你，不过，可不许哭了。”哥哥把飞机模型递给小妹妹，说。
　　小妹妹接过，破涕为笑。见到小妹妹笑了，哥哥也笑了。
　　时光飞逝，似曾相识，物换人非，只可追忆。
　　多想，时间不走，就停留在从前，那该多好呀。
　　我走下桥。路灯将我的影子，渐照渐远。尽头，我看到的是黑乎乎地一片，转回头，刚才还热闹的桥，刚才的哥哥和小妹妹，全都不见了，只听见空气的流动声，似乎有人在暗暗地哭泣。
　　天际，乌云聚齐，一场大暴雨，即将要来临。天空中，众鸟哀嚎着各自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