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被老婆抛弃的男人

　　被老婆抛弃的男人(1)
　　
　　“他。他怎能那么对我说。我——”
　　我跟他僵直着。他一点也不退缩，让步。最终，强硬的我输了输在于我爱他。我的手颓然落下，手中的啤酒罐掉落，哐啷声响起，一串如摇滚般的响声后，在沙发底下嘎然而止。罐子碰到了墙壁，没有了去路。
　　“滚。你给我滚，你们全都给我滚。你们别以为，我真的需要你们。你们我谁也不要。”
　　我突然叫吼着。这一吼之后，我如同一个泄气的球，耷拉在沙发上。屋子，静悄悄地。我的呼吸沉重。
　　他走了，带着他的猫和狗，在重重的把门关上之后，刚才还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儿子，消失了，走了，丢下我。
　　他怎能这样。他可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供他吃住，穿衣上学。可是，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在他的眼里，从街上拣回来的猫和狗，都比我重要，亲切。他不跟我说一句话。他看我的眼神，充满着仇恨。
　　他怎能恨我呢。现在糟糕的一切，都不是因为我引起的。而是他母亲，那个我和他深爱的女人。是她害了我，把我的幸福给毁了，把他的快乐带走了。假如，真要恨，他应该恨那个女人，他的母亲，而不是我。
　　即便不恨那个女人。他也没有任何理由恨我。抛开我是他父亲这个血缘关系不说，我供他吃住，他就应该感激我。但是，他没有。他的绝情，跟他妈一样，全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知道，他不喜欢后妈。他不喜欢我带别的女人回家。他真是太自私了。即便，他不喜欢。他有什么理由，不让我追求我的幸福呢？难道，仅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我宁可不要这样的儿子。
　　他不明白父亲的苦心。他更不明白父亲心里在想些什么，想要什么。他只想他自己的感受。人，大都是如此。我已经够迁就他了。为了他，我拒绝了几个喜欢我的女人。为了他，我已经小心翼翼了。为了他，我已经付出所有了。没有想到，他却把我看成什么了——
　　滚，全都滚。不要让我再见到。
　　没有烟了，一根也没有了。我把烟盒揉成一团，扔向垃圾筐。没扔中，盒团朝桌子底下滚去，翻了两下，便停住了。我起身朝桌子走去，拉开抽屉翻找烟，然而，我把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一根烟。我进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更不用说酒了。我把冰箱的门，狠狠地关上。砰的一声，整个屋子像是动了一下。我索然地拖着步子回到客厅，抓起衣服，掏出钱包，拉开门。
　　我下了楼，出了小区，朝小区后的街道走去，进了老婆粉店，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老板，你要什么？”
　　“一盘苦瓜炒牛肉，两瓶二锅头。”
　　我喝高了。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小店，如何走回小区，如何上的楼。我掏钥匙。钥匙呢？我把钥匙放在哪儿了。是不是有人乘我不留意的时候，偷走了。
　　“开门呀。快开门，是我。我回来了。”
　　我用力地砸门。门突然开了，门口站着个女人。我骂道，他妈的，怎么现在才开门。
　　门劈面关住，把我迈出的脚弹回，我往后趔趄，倒坐在地。
　　“臭婆娘。你敢不开门让我进去。我——”
　　我被警察带走了，关在拘留室里，养了一个晚上的蚊子。
　　我醒过来了。我被提审。警察要我叫亲人来担保。亲人，我还有亲人吗？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儿子不认我了。要说，这个世界上，能关心，能爱我的亲人，只有父母他们俩老了。可他们全都去另一个世界，不要我了。
　　“我没有亲人。”我生气地说。
　　“你没有老婆？”
　　“没有。”
　　“你要好的朋友也行。”
　　“我也没朋友。”
　　“你同事？”
　　“我没工作。”
　　“你——为什么喝酒？”
　　“心堵得慌，解气。”
　　“你干吗踢人家的门。”
　　“我怎么敲人家的门了？我敲我自家的门不行吗？警官。”
　　“你家的门？”
　　“对，我家的门。”
　　“你家住几楼。”
　　“我在五楼。怎么了？”
　　“你身份证？”
　　“这。”
　　“喔。没什么事了。”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正是下班时间，大街上，车流如水，行人如蚁。我站在警察局门口，我是失去了方向感，我不知道走向哪一方。而我的家，又在哪里。一条狗，在街的对面，在耸入云端的高楼下，四处走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被老婆抛弃的男人（2）
　　
　　恨她吗？不恨。为什么，她那么对我，没有留一句话，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还带走了孩子。我应该恨她的。不恨，那肯定的说谎。可是，我真的没恨她。我恨不起。不只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我深深地明白，生活的艰辛，做为一个女人，活在这样一个金钱至上，笑贫不笑娼的社会里，很是不容易。谁不想过好日子呢？谁不爱慕虚荣呢？
　　我过去有个幸福的家，有个爱我的妻子，有个可爱的儿子。再远些，有整天对我唠叨的父母，但是，现在，这一切，全都没有了。他们都走了。父母走了，老婆带着孩子，跟另一个男人走了，扔下我一个人，独自面对风雨、病痛、灾难、死亡。
　　一切，都归于那次车祸。假如，那次车祸，我不是被撞断了一条腿，我就不会失去工作。我没有失去工作，我就可以养活她和孩子。但是，那次车祸，把我一条腿拿走了，接下来的是，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工作。没有了生活来源，这对于一个残废的男人来说，无异于判了死刑。所以，有时候，我甚至想，为什么只拿走一条腿呢，把我的命拿走，我也就没有今天的痛苦、忧愁了。那该多好。
　　他真幸运，竟然活下来，在那场车祸。好多我不认识的人，这么说。看来，活着，应该是一件更幸福的事吧，哪怕残缺。要不，别人为什么那么认为呢。
　　那次车祸，情形是怎样，我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昏迷过去，等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一条腿没了。对车祸的事，是我后来从别人那零星地听来的。事儿常常就是如此，亲身的人，往往不清楚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能清楚事情始终的，往往是局外人。
　　其实，已经很感谢她了，陪我度过那些最为艰难的，黑暗的日子。当然，现在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现在到路边摆了个摊，是擦皮鞋的。虽然，风雨中来去，但靠自己的手，不求他人，我觉得自己活得很尊严——当然，很多人，已经不把尊严当一回事了。在他们的眼里，尊严连一堆狗屎都不如。然而，我还是坚守着。并不是我比他人更有尊严，而是因为，我除了尊严之外，就没有别的可坚守的了。当然，只要有尊严，也无须坚守别的了。
　　她走了。我找人打听，知道她现在的男人对她好，还把孩子送进好的学校。那学校，我偷偷去看过一回，很是漂亮。门口有人看守着，闲杂人不得随便出入。我远远地站着，努力朝铁栏后的操场上瞧，我希望能够看到儿子。哪怕只是看到背影。不过，那么多的孩子，又隔那么远，即便儿子在里面，我也认不出来。我站了一会，等孩子们全都进教室了，我才十分不舍地离开。
　　我离开了那个城市，到了现在这个城市。这个城市，跟那个城市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了我牵挂的人。
　　我离开那里的理由是，她常寄东西给我，包括钱。虽然，我很需要钱，但是，我更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而影响她的幸福，还有儿子的幸福。即便再宽大的男人，也不希望自己爱的女人，心里有别的其他的男人。我离开了那里，她寄给我的东西，没有人领了，自然会退回去。她看到退回的包裹，会明白，我已经不在那里。
　　我走了。离开记载着我童年、少年、青年的地方，到另一个陌生的，熟悉地城市。找个与记忆中相似的角落，摆了个擦鞋的摊儿。我不对路过的行人叫喊，我只是守着摊儿，有人来坐了，我就擦；没人来坐了，我就把刷子等工具排放整整齐齐的。我反复地排放，就像孩子玩沙堆般，不厌烦。
　　要下雨了。我抬头看天，头顶有片黑云。它横过马路，披在对面街道的楼顶上，从下面看，就如同一块黑布罩住楼顶。没有风，要是在往年，往往常会伴有风，还有蝉的叫声，但这时候，除了那片黑云有雨的预兆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天气越来越不可猜测了。下来的，即将是场小雨，还是场阵雨，还是场大雨，或根本就没有雨，都未可知。
　　行人的脚步更加地匆忙了。拖着行李箱的，小跑起来，不小心，脚扭了，停下来。看掉了鞋根，摸酸了的脚，抬头看行人，然而，一张张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脸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却找不到张自己认识的脸。看看天色，只好把鞋脱了下来，拿在手里，拖着行李，一深一浅地在人流中，继续行走，朝自己的方向。
　　我把摆放整齐的工具收拾起来，放进军用的布包里，挂在肩上，手抓住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