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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作品名称:昨天的故事      作者:成之燕      发布时间:2018-05-16 15:11:01      字数:6137

  韩启明左手捂着腮,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那片绿油油的玉米田。但同时他的思绪很快就又回到了原点——盛桂兰跟赵广田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其实,当韩启明在揣摩盛桂兰跟赵广田是何种关系的同时,盛桂兰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些失态,而且她也明显看出挂在韩启明脸上的一丝疑虑。于是,她很快便停止了啜泣,并且装出一副同情赵广田的样子来。
  “让韩书记见笑了!你看俺这副样子,就好像赵广田是俺家男人似的。其实说白了,俺只不过是觉得赵广田这人太可怜、也太冤枉了;就因为沾了他侄子的光,他才倒了八辈子大霉!不明不白就被戴上了一顶现行反革命家属的大帽子。你说说看——韩书记,这好人咋就没有好报呢……”盛桂兰之前说话的语气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说着说着就好像她原本就是赵广田的老婆。
  “这有啥?都是人之常情嘛!”韩启明嘴上虽然这么说,他心里倒是觉得盛桂兰这番慷慨激昂的话、已经透露出了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换句话说,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一点瓜葛,盛桂兰也不会上赶子忙活赵广田的事情,更不会因为赵广田的离奇失踪而伤心落泪。
  盛桂兰听了韩启明的话,以为韩启明并不在意这件事情,便把心放了下来。但同时她又在想:赵广田到底是不是沉到池塘里了。
  “韩书记,不是说淹死的人最后都会浮在水面上么?”
  “那倒不一定,这要看当时是怎么个情况……对了,你咋就这么肯定赵广田淹死在池塘里?”
  盛桂兰低头踌躇片刻:“赵广田以前常跟俺家二驴子讲,他特别喜欢一个人坐在池塘边看水里的月亮。他说池塘里的月亮就好像是一面特别神奇的镜子,他能在这面镜子里找到住在天国里的家人,然后跟他们团聚呢!”
  “这话听的有点意思,凭赵广田的这几句话、你就能判定他肯定会来这儿寻短见?”
  “反正不管咋说——韩书记,俺盛桂兰横竖就是这么想的。不然还能是个啥结果?他现在已经都成了反革命分子家属,而且连房子都烧没了。如果换成是我,我也没有信心再这么稀里糊涂活下去!”
  韩启明听盛桂兰把话说得言之凿凿、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也觉得其中有几分道理。于是便对盛桂兰说:“既然你始终坚持这么认为,那咱俩就分头在堤坝附近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啥线索能够证明赵广田昨晚来过这里。”
  于是,韩启明和盛桂兰便开始分头沿着堤坝仔细查找线索。
  不多会儿工夫,就听盛桂兰大声叫喊:“韩书记——你快过来呀!”
  韩启明闻声赶紧跑了过去。
  “韩书记——你看这是啥?”
  韩启明俯下身子,看见棉槐丛旁边散落着一些烟屁股,另外还有一个烟口袋。他随手捡起烟口袋翻了翻,除了几张用作业本裁成的烟纸之外,里面的旱烟已经没有了。
  “你瞅一眼,这是赵广田的烟口袋么?”韩启明遂将烟口袋递给盛桂兰。
  盛桂兰接过烟口袋,从里面掏出剩余的卷烟纸,十分肯定地说:“没错,这就是赵广田的烟口袋,烟纸还是俺家二驴子用过的作业本呢!”
  韩启明听完盛桂兰的话,眉头顿时就紧锁住了。他在心里思忖:赵广田在投塘之前,心里肯定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地上的这些烟屁股就足以说明了这一点。
  少顷,他对盛桂兰说:“这样,你先在这儿守着,我马上回队里找些人过来。”韩启明说完,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那就劳烦你了——韩书记!”盛桂兰望着韩启明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感激之情。当然,这种感激之情是坦荡的,绝没有掺和半点的私心杂念,一切都出自于她对生命戛然而止的扼腕叹息。
  她此刻就这样木然地坐在潮湿的堤坝上,两眼直勾勾地凝视着池塘发呆。之后她又想起昨夜的梦。当时她和赵广田就坐在这个地方互诉衷肠……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盛桂兰便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赵广田给掏走了,剩下来的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副皮囊而已。
  此刻的池塘周遭,重又恢复了之前的那般宁静。葳蕤的草木依旧无声无息地等待阳光的到来;池水依旧平静如缎,欣赏不到半点波光潋滟的景致。但是这样的宁静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因为用不了多久,这里恬静安谧的氛围将会被嘈杂之声所取代……
  没过多久,老虎峪村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罄声。
  这个时候,老虎峪村生产队长——赵全有,刚从被窝里面钻出来。当他听到敲罄声之后,马上就感到有急事发生了,否则,任何人都不会擅自敲罄的。他于是赶紧穿好衣服,疾步朝生产队奔去。
  刚到生产队门口,赵全有就看见韩启明扶着自行车站在那里,样子显得十分焦急。
  “咋回事——韩书记?”赵全有感到很纳闷:韩启明为何这么早来队里敲罄?而且这种情况之前也从未发生过。
  赵全有与韩启明同庚,都是四十出头的年纪。
  韩启明瞪了赵全有一眼:“咋回事?我还想问你呐!”
  “问我……”赵全有摸了摸脑袋,他捉摸不透韩启明说这话是啥意思。
  “你别在这跟我装傻充楞,先说说昨晚是咋回事?”
  “哦,是这样……”赵全有这才明白韩启明质问他的话。他使劲咽了口吐沫,刚想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给韩启明听,便被韩启明摆手拦下了。
  “行了,你也用不着跟我再浪费吐沫星子。至于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其实啥都知道了!你现在赶紧找些人去池塘那边——赵广田很有可能投塘自杀了!”
  “啥……”赵全有顿时就愣住了,同时嘴里不知咕哝了些什么。
  说话的工夫,已经有十几名村民先后赶过来了。
  “这一大早晨的,抽的是哪门子的疯啊?”
  “是啊,俺连屎都还没有拉干净就从茅房里跑出来——还以为是队里着火了呢!”
  “这到底是咋回事……再说眼下也还没到‘大会战’的时候呀!”
  “……”
  大伙儿你瞅着我,我瞅着你,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疑惑不解的神情。
  但是转眼工夫,生产队门口就像是突然冒出个戏班子,喧嚣声不绝于耳、吵个不停。
  韩启明清了清嗓子,接着又朝大伙摆了摆手说:“大家都别问东问西了,眼下是这么个情况,赵广田很有可能投塘死了!所以,咱们现在得赶紧去池塘把他捞上来……”
  刚才还是吵吵闹闹的场面,突然间就鸦雀无声了。这期间,陆续又有几拨男女村民赶了过来。于是,场面重又喧嚣起来。
  赵全有跳到生产队门前的青石墩上。他先是用凝重的目光扫了一眼那些到场的男女村民,然后正颜厉色道:“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赵广田家发生的事情,所以也就用不着我在这儿多费口舌了。他家昨晚突然着火,房子烧没了。本来这件事就有些蹊跷,可眼下这人又不明不白投塘死了!如果换做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谁又能受得了这般打击?所以不管咋说,他赵广田终究还是咱老虎峪的人,该帮的还是要帮。至于他那混蛋侄子犯下的事,跟赵广田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就不该背这个黑锅啊!”
  “队长说的有道理,赵广田是无辜的,他压根儿就没有错!”
  “那咱还等个啥?赶紧去池塘把赵广田给捞上来,让他尽早入土为安吧!”
  于是,赵全有立刻吩咐其中几名村民回家拿来铁耙子。同时他又把仓库里仅有的几根三米多长的竹竿取出来——这几根质地优良的竹竿是当旗杆用的。除了公社召开运动会、批判大会,或有其他集会活动需要红旗烘托场面、鼓舞人心之外,平日并不做他用;但是由于今天情况十分特殊,又不同以往,所以只能“委屈”了这几根“肩负”神圣使命的竹竿了。
  赵全有让那几名村民把铁耙子牢牢绑在了竹竿上。接着,他又安排车把式套上了一辆牛车,并在车厢里铺上了一层稻草;之后这些村民一边议论着关于赵广田的悲伤话题,一边跟在牛车后面鱼贯奔往池塘方向。
  由于事发突然,韩启明已经无心考虑参加上午公社农业办的例会。作为大队书记,他当下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如何妥善处理好赵广田这件事情——毕竟是人命关天!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老虎峪村这一拨人马,立刻就往南边池塘疾步而去。
  盛桂兰此时也听到了村民由远而近的嘈杂声。她于是站起身子,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免得让个别喜欢搬弄口舌的村民从她脸上瞧出些许的端倪;然后再添油加醋,杜撰出她和赵广田俩人所谓的桃色新闻来。
  这时候,韩启明骑着自行车率先来到池塘。由于这辆骑过多年的自行车太过破旧,脚架已基本失去支撑作用。所以,韩启明干脆就将自行车任意放倒在堤坝旁。
  盛桂兰赶紧迎了上去。没等她开口说话,韩启明便抢先问道:“有没有其他新的发现?”
  “暂时还没有。但是,俺总觉得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有啥不对劲的——说来听听。”
  “以前都说淹死的人最后都得从水里冒出来,可这都过了一个晚上,咋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另外一点,如果赵广田昨晚真的投塘淹死了,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从水里冒出来,那他最后会不会真就变成水鬼了呢?”
  韩启明朝池塘望了一眼,不假思索地说:“除非他身上绑了一块大石头,否则的话,他的尸体绝不会沉在水里不肯冒出来。”
  盛桂兰叹了一口气:“唉,如果赵广田真的变成了水鬼,那他的灵魂就会一直被锁在这池塘里了;不仅得不到超生,而且还要在水里遭受永久的阴冷之苦!”
  “行了,在事情还没有落实清楚之前,我看你最好还是别再胡思乱想了!”
  “哦……”盛桂兰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说话的工夫,赵全有等一拨人马也随即来到了池塘。
  赵全有见盛桂兰正跟韩启明站在一起说话,便凑上前问盛桂兰:“咦!你啥时过来的?”
  “俺都过来一会儿了!”盛桂兰唯恐赵全有对她怀有其他别的想法,于是便把之前她来池塘的路上差点和韩书记撞在了一起、以及刚才她跟韩书记说过的那些涉及赵广田话,又重新叨咕了一遍给赵全有听。
  “哦,是这样啊!”赵全有打了个喷嚏。遂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盛桂兰对于此事所作出的正确判断。
  韩启明对赵全有说:“全有——你过来一下。”
  赵全有站着没动。他迟疑了片刻,见韩启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挪动脚步跟了上去——赵全有以为韩启明会在赵广田这个问题上跟他数落一番。
  韩启明在昨晚赵广田待过的地方停住脚步,然后指着地上散落的烟屁股和烟口袋:“看见没有,赵广田昨晚就坐在这儿……”
  赵全有赶紧蹲下身子,捡起烟口袋仔细端详了一番:“这的确是赵广田的烟口袋。如此看来,赵广田这家伙很有可能是因为想不开才投塘自杀了……”赵全有仰着脸对韩启明说。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我们也不能仅凭这两样物证就判断赵广田肯定是投塘自杀了。因此,我们现在还是赶紧组织大伙儿下池塘仔细打捞一下,看看赵广田到底是不是投塘了。”
  “行,那我赶紧去布置了!”赵全有站起身,朝池塘下面走过去。
  韩启明也随之来到池塘下面。
  尽管眼下已是六月中旬,但是离入伏还有一段时间。因此,这池塘里的水温还是显得有些凉,尤其是在早晨太阳还未升起之前。总之,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池塘里游泳。当然,除非有人意外跌入自家的粪缸里,没办法才会咬牙放屁跳进冰冷的池塘中,洗去一身的秽物和臭气。
  赵全有脱下散发臭味儿的黄胶鞋,伸出脚在池水里划了几下。
  “咋样?可以下水么?”韩启明问。
  “没问题,可以下去,只是不能在水里待太久;如果是中午就好了,有阳光晒着感觉会好一些。”赵全有回答道。
  韩启明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试探地问赵全有:“不然就等到中午再说?”
  “算啦,我看还是现在吧!早下水,早知道结果,省着心里没着没落堵的难受!”赵全有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衣服。他同时又对站在堤坝上的那些村民大声说道,“你们难道是来看热闹的么?还不赶紧给俺下来……今天凡是参加下水捞人的,队里都给记上三个工。俺赵全有一口吐沫一颗钉——说话算话!”
  赵全有话音刚落,站在堤坝上那几名手持铁耙子的村民即刻便走下堤坝,开始脱衣服。紧接着,又有几名略懂些水性的村民,也先后从堤坝上走下来。
  这期间,不谙水性的大队书记——韩启明,也将裤腿高高挽起。只见他从容若定,站在池塘的浅水处,有条不紊地指挥这场不同寻常的打捞行动;盛桂兰也不甘示弱,她率领其他村民找来一些干树枝,在堤坝西边的一块空旷处架起篝火,以便于下水人员上来温暖身子。
  赵全有见大伙儿表现得都很积极,脸上便泛起了一丝满意的微笑。于是,他一边往自己身上泼着凉凉的池水,预先适应一下水温,一边对那几名手持铁耙子的村民说:“你们一定要打捞仔细了,不能有任何的疏漏,就像篦子刮虱子一样……当然,我这么说不是把赵广田当做虱子——这不过是个比喻罢了!”他接着又对围在身边的几名会些“狗刨式”凫水技能的村民说,“你们几个也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硬撑着。扛不住就上去缓一缓劲儿,暖暖身子再下来。”说完,他憋口气,一个猛子便扎向池塘深处。
  要说游泳,在老虎峪村没人能比得上赵全有。年轻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池塘里,他只需憋足一口气,一个猛子就能扎出去二十几米远。另外,他的游泳姿势也是出类拔萃——属于蛙泳。而多半掌握凫水技能的村民只能自叹不如,因为无论他们怎样在可以游泳的季节里不懈努力,最终也都掌握不了蛙泳的基本要领;并且他们所谓的游泳,在赵全有看来,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凫水。他们只有在每年入伏的时候,才会“扑通”一声跳入池塘里面,然后尽情展示和发挥他们的“狗刨式”凫水技能。
  经过第一遍地毯式刮虱子般的打捞之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不同程度地挂着失望的神色——因为除了游弋在池塘里的鱼儿被惊出浑浊的水面之外,他们一无所获。
  见此情形,韩启明招呼大伙儿先赶紧上岸休息一下。烤一烤火,暖暖身子再说。
  赵全有最后一个爬上池塘。他已经在池塘最深处摸索了好几个来回。此刻,他的嘴唇已经略有些发紫,湿漉漉的身体也开始瑟瑟发抖。
  “净他妈扯蛋!凭她一个没根没据的梦,一堆烟屁股和一个烟口袋,就能肯定赵广田投塘自杀了?!”赵全有把韩启明拽到一边,哆嗦着嘴巴埋怨起了盛桂兰。
  韩启明撇嘴笑了笑,接着又脱下外衣披在赵全有湿漉漉的身上:“这个时候你就别再埋怨她了。你想想看,盛桂兰不也是为了赵广田落得这步田地而可怜他,才出此下策么?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赵广田昨晚确实来过这儿……”
  赵全有叹了口气:“唉,说的也是,这赵广田毕竟也是个受害者,他也觉着自己特别冤枉。在外人眼里,他赵广田戴了一顶反革命分子家属的帽子,但是在俺们老虎峪村人眼里,他的确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呐!”
  韩启明似乎也有同感,但他却没有随即接过赵全有的话茬,以此表达他对这件事情所持有的态度和看法。
  盛桂兰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她的样子好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正可怜巴巴地等着家长对她的一顿训斥。但是,当盛桂兰看到他们俩人谁都没有吱声,而且都是一脸的凝重,心里便越发觉得对不住韩书记和赵全有了。她于是自责道:“都怪俺这张破嘴胡咧咧,硬说赵广田投塘自杀了,但结果却不是这样……”
  “这怎么能怪你呢?我所了解的盛桂兰、平日里就是一副热心肠,喜欢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这一点,你们村里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再说了,这现场不是还留着赵广田来过的证据么?”韩启明又把脸转向赵全有,同时又递给他一个眼色,“全有队长,你觉着我的话有问题么?”
  “俺听不出来有啥问题。要说有问题,那也是俺昨晚没能把事情处理好,因此才会出现眼下的这个局面。所以说——盛兰,这件事情你就不必硬往自己身上揽,而且我和韩书记也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还有,现在咱就下结论说赵广田根本没有投塘自杀,想必太过草率;等会儿我再领着大伙儿下池塘找一找,即便是把这池塘翻个底朝天,俺也要给你和大伙儿一个交代;如果再找不到的话,那就说明赵广田根本就没有投塘。”赵全有心领神会地安慰了盛桂兰一通。
  “不是俺硬要把这件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关键是俺觉得赵广田实在太可怜、太冤枉了!”盛桂兰声音有些颤抖,几颗泪珠儿差点从她潮湿的眼眶里滚落出来。
  说话的当儿,又有几拨男女村民陆续赶过来看热闹。他们纷纷聚拢在冒着青烟的火堆旁边,同那些刚刚上岸烤火取暖的村民们打听结果。
  一时之间,池塘周遭的氛围显得有些混乱。与此同时,于震江也在这个时候赶到了所谓的事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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