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姜真辣

　　孙佑之第二天一上班，就把徐梦芳已经有了对象、且还是豪门公子的消息告诉了张宦臣。张宦臣怔了一下，想了想说：“不对呀，前些日子我听人说过，徐梦芳还没有对象啊，怎么突然又冒出个厅长公子来了？”
　　说完，他让孙佑之把昨天晚上的情况详细介绍一下，孙佑之便把林侠如何去请他，在酒桌上又说了什么话等情况介绍了一遍。
　　张宦臣一边听着，一边骨碌骨碌地转着眼珠子，等孙佑之一说完，他疑惑地问：“你觉得那会是真的吗？”
　　孙佑之一怔：“怎么不会是真的，难道这也有假？”
　　张宦臣一边继续想着，一边说：“我觉得不像是真的。你想啊，我把徐梦芳安排进县政府，胡乱猜想的人肯定是大有人在吧，一些好事者，就难免对徐梦芳说什么，当然也包括杜敬业和林侠。并且我注意到，你在问徐梦芳是不是有对象时，好像是林侠抢先帮着回答的，对吧？”
　　孙佑之点头称是。
　　张宦臣冷冷一笑：“这就很值得怀疑了。你问的是徐梦芳，那个林侠抢着回答什么？是不是徐梦芳想回答没有，林侠却为了什么目的答了有？这目的很明显嘛。若是徐梦芳真的找了个厅长公子做对象，那没有一定身份的人就不敢横刀夺爱了。可是这里也有一个致命的破绽啊，你发现了没有？”
　　孙佑之摇摇头说没有。
　　张宦臣便又冷笑了一下：“这里有一个有悖常理的东西。你想，如果徐梦芳有了一个厅长的公子做对象，那她不在省城找工作，怎么还会回到这个小地方来？再说了，就算是由于某种原因，她必须得回来，那么她上班也已经有一个月了，她应该告知她的男朋友吧。一般情况下，为了表示对女朋友的关心，身为厅长的公子是应该通过什么渠道跟我们打下招呼的，我们焉敢不加以关照？这些，就都是破绽。所以我判断，这大概就是杜敬业和林侠的伎俩了，无非是想为徐梦芳弄个虚假的保护伞。”
　　说着，他搓了搓手：“嘿嘿，这能糊弄得了别人，想糊弄我，他们还是太嫩了吧。”
　　孙佑之仔细想了想，说：“您还别说，听了您这一分析，这里面还真有问题了。妈的，那两个臭小子明显是想给您添乱呢，要不，咱们想办法治治他们？”
　　张宦臣摇了摇头：“不能治他们，我要是治了他们，那说法就更不好了。再说，林侠和老薛又有那层关系，我们本来就不和，我收拾林侠，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孙佑之点点头：“嗯，这确实有些投鼠忌器。”
　　张宦臣摆了摆手：“这无所谓。他们请你吃饭的目的，目前已经明白了，无非是想从你这里打探到什么消息吧。那我们不妨来个将计就计，你可以继续和他们套近乎，这样，他们有什么想法和动向，我也能了如指掌，我倒要看看，他们最终是怎样无可奈何的。”
　　孙佑之奸笑了一下：“姜还是老的辣呀，为了一个美人而斗斗智，还他妈挺有意思呢。”
　　张宦臣也阴险地一笑：“嗯，确实很有意思。现在，我就想诈他们一诈了。这样，你去把徐梦芳给我找来，看我给你上演一出好戏。”
　　孙佑之问是什么好戏，张宦臣就压低着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孙佑之听完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说：“您的计谋真是太高了，他们万万也不会想到，您会整出这一手呢。”
　　说完，他屁颠屁颠地来到了信息科，见那三个人都在，他就说明了来意，说张副县长要找徐梦芳。三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即林侠问：“张县长找徐梦芳要干什么？”
　　孙佑之摇摇头：“我哪里会知道啊？人家领导交办的事，总不能都向咱们说明缘由吧。”
　　林侠一笑：“那是当然，不过我猜想，你一定是向张县长汇报昨天晚上咱们喝酒的情况了吧。”
　　孙佑之一怔：“是啊，这有什么？我刚才到他的屋里送材料，他看我的眼皮有些浮肿，就问我怎么了，我说昨天晚上跟你们喝酒喝多了。”
　　“我猜想也是这样，”林侠点着头说，“并且，你一定还向张头介绍了徐梦芳男朋友的事，也许张头是和省厅里某个领导熟悉，想打探问候一下吧。”
　　说完，他面向徐梦芳：“那小徐就快去吧，万一张头确实和你未来的公公熟悉，那你以后可就多一个照应了。”
　　徐梦芳犹豫了一下，起了身，心情忐忑地向外走去。孙佑之说他还有事，也随后走出了信息科，心里却想，这个林侠还真是个鬼精灵，居然一下子就猜出张宦臣为什么要找徐梦芳了。
　　屋里的林侠则看了杜敬业一眼，说：“这可真够悬的，要不是昨晚上你的那个电话，今天咱们还真他妈被动了。”
　　杜敬业默默地点了点头，神色却越发凝重起来。林侠知道，虽然他们猜想的情况可能是这样，但张宦臣今天找徐梦芳，也说不定还有别的企图呢，若是他们意料不到的情况出现了，徐梦芳又不善于应付，那他们可就真的被动了。
　　昨天晚上，林侠在把徐梦芳送到家之后，就接到了杜敬业的一个电话，对他说：“你今天急中生智撒的这个谎，虽然看起来很有用，但你往下想了没有，这也可能是咱们自己给自己套的枷锁呀。”
　　林侠问杜敬业如何会这样想，杜敬业说：“你想啊，明天，甚至今天晚上，孙佑之就可能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宦臣了。咱们的对手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能那么轻易地就相信这个话吗？徐梦芳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很多人都知道她还没有对象，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来，这对于外人倒没什么，可张宦臣，能不产生怀疑吗？然后，你再把你撒的谎当成事实想一下，若徐梦芳真的有那样一个对象，又应该是怎样的？”
　　当时林侠一听，冷汗就下来了，他稍稍想了一刻，就产生了和张宦臣今天一样的判断，而这样的判断里，一些事情确实显得不合逻辑了。当下他说：“那就容我再好好想想吧，谎话既说出去了，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把它编圆啊。”
　　挂了电话，他急忙回到了家里，在很严厉地告诫薛小雅不要打搅他之后，他就躲到了另一个房间，冥思苦想了大半夜，才终于想到了一个比较周全的说辞。天一亮，他先是打电话告诉了杜敬业，在得到杜敬业的首肯之后，他又给徐梦芳打了电话，叫她早点来上班，也好把那套说辞告诉她。
　　林侠用大半夜的时间想到的说辞是这样的：徐梦芳一定要坚持承认自己确实有男朋友了，那个男朋友也确实是省城某个厅长的公子。而这个厅长就是国安厅的厅长。这是一个涉及机密的单位，直接受省委、省政府和国家安全部的领导，与其他部门直接打交道的时候不多，即使要打交道，也多是在暗地里进行，所以一般的官员是很难与之接触的，更不用说下级的官员了。那么在原则上，国安厅官员的家属在婚恋问题上，也是应该要过审查这一关的，是为了防范特务和间谍。这样，徐梦芳即使和厅长的公子交了朋友，在没有通过审查后，其交往也应该受限，这就可以说得通徐梦芳为什么要“暂时”回到家乡了。而国安厅厅长家的底细，一般人也很少了解，他张宦臣应该没有那个能力和必要去做调查。如此，用这个办法蒙蔽张宦臣一时，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至于将来，若是通过什么方法解除了张宦臣给徐梦芳带来的危险，那么只消说人家厅长的公子已经另有选择就行了。
　　杜敬业觉得，鬼精灵的林侠能想到这个说辞，还真是不容易。用心体会一下，这套说辞还真的无懈可击，并且，其中隐含的威慑力度也加大了，张宦臣纵然再色胆包天，大概也不敢去捋国安厅长的虎须吧。
　　而徐梦芳在接受了这个机宜后，禁不住也笑了，说：“这可真有意思，你们就这样把我的终身安排了。”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张宦臣果然在今天一大早就找了徐梦芳。而依照现有的逻辑，张宦臣今天要找徐梦芳，也应该就是想证实一下徐梦芳是不是真有对象这件事。别的什么事，也应该是涉及工作的吧。或者，张宦臣只是想切近地看一眼这个朝思暮想的人，才随便找了什么理由。但不管怎么说，最关键的应对之辞有了，别的问题，徐梦芳还能应付不过来吗？
　　此时，徐梦芳已经来到了张宦臣的办公室里。因为她已经知道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正打着她的坏主意，所以内心中终究有些恐惧。进屋之后，她只是匆匆地看了张宦臣一眼，就低下头问：“张县长，您找我？”
　　张宦臣急忙站起身，竟然也显得有些惊惶，嘴上说着：“哦，只是有些闲事，想跟你说说。”
　　然后竟显出了进退失据的样子。
　　其实他很想走过去，做一些拍拍肩膀或让座的动作，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竟没敢这样做。只是因为眼前的徐梦芳真是太光彩夺目了，那光芒竟像是一道保护罩，让他无法近身。
　　一切都好像凝固了片刻，他才又急忙说了“请坐”，然后也坐了下来，并开始仔细地打量徐梦芳。可这一打量，他觉到他的心跳已经过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