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异样方式

　　孙佑之最终还是喝多了，既是因为有秀色在旁，也是因为杜敬业和林侠频繁敬酒。可他终究不是个平庸之辈，酒意虽重，头脑却还是保持清醒的，没有透漏半点张宦臣对徐梦芳的打算。而林侠，因为是第一次请孙佑之喝酒，也不能太露痕迹地套取什么内情，心想既有了这样的接触，以后再多亲近一些，总还是能套出一些内幕的。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夜幕已经降临了小城。出于一种责任，也出于一种目的，林侠说要送徐梦芳回去。孙佑之和杜敬业对此也理解。林侠在嘱咐孙佑之回去要好好休息后，就陪着徐梦芳推着自行车走在了大街上。
　　他们没有骑上车子赶路，因为徐梦芳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话要说，林侠则想享受一下和梦中情人一起在路灯下散步的美妙感觉。他知道这个天仙一样的美人正走在他的身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概念上，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这样走在一起，是很容易让旁观者想到是情人关系的。可他们眼下还不是，却也能这样走在一起了，林侠就因总有人侧目打量而感觉很愉悦。
　　同时还有些惶恐，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有些不配。不论是他的个头，还是他的体格。他觉得走在徐梦芳身边的，应该是一个很高大、很英俊、又会些拳脚功夫的男人，这样，才像一个真正的护花使者，而自己，终究还是有些单薄了。甚至，他都觉得，徐梦芳这样走在一个小城的大街上，那些璀璨的华灯都黯然失色了，而他，是怀着一个私念来护送徐梦芳的，心里似乎就有些华灯背后的阴暗。因为从表面看起来，他似乎和张宦臣拥有着同一个目的，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但他能够自我安慰，想，这样的一个美人出现在眼前，哪个男人不会心猿意马呢？更何况是张宦臣那样的色中恶鬼？这其实还真得看缘分了，徐梦芳究竟应该属于什么样的人，用各种手段争取是一回事，老天怎么安排不是另一回事吗？
　　想到这里，他也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心里没底的，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自信，便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
　　徐梦芳扭头看了看他，问道：“林哥，你在想什么呢？”
　　林侠从遐思中回过神来：“想的问题，那可就多了，只是头绪还很乱。今天，我突然帮你打了那样一个圆场，你能理解吧。”
　　“我当然能理解了。”徐梦芳说，“其实现在我的心情也和你一样，真是太乱了，我怎么会想到自己的工作竟是个陷阱呢？你给我安排了那样一个对象，倒是可以暂时抵挡一阵，可以后呢？我只能躲开吗？”
　　林侠想了想，说：“其实我对你了解的还是不多的。依你的条件，应该在大学的时候就有不少追求者了，并且追求你的肯定也不乏豪门大户的公子，难道一个满意的也没有吗？”
　　徐梦芳叹了一声：“那时追求我的确实不少，当然也有许多豪门大户的公子，可我知道，我若是嫁到外地去，就只能远离父母了，但我不想离他们太远，所以就提出了一个条件，问他们能不能随我到这里来，结果，他们都打退堂鼓了。”
　　林侠很惊讶，叹息了一声说：“看起来那些人还是太现实了，到这里又有什么不好呢？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即使是住在茅屋草舍里又有何妨？”
　　“你真是这样想的？”徐梦芳转头凝视着他。
　　“我真是这样想的。”林侠点点头，“也许我是个爱情至上者吧。其实在什么地方，也都得生活。在大地方，那生活是被繁华包围着，在小地方，大不了简单一些，关键不还是得看活着时的心情吗？在大地方，面对太多诱惑的时候，心反倒太累了，那会对爱情也形成牵扯的。”
　　徐梦芳点了点头：“还是你看得开呀。其实我理解那些人的想法，在大地方，他们可追求的人也就多了，而为了我，他们若是舍弃了那种繁华，相比之下就有些不值得。我虽然对世事了解的不多，可这一点，还是能理解他们的。”
　　林侠淡然一笑：“这也许就是命了。你当初若是答应了某个同学的追求，就不会遭遇今天这样的变故了。可既然遭遇了，你不面对行吗？躲，你又怎么躲？最近的地方，你也只能到市里去，这离你父母倒是不远，可休说到那里找工作很难，为人打工你能情愿吗？再说买房子吧，没有百八十万根本下不来，这都是难题吧。还有，你逃开了，假如那个狗东西找你父母的麻烦怎么办？他们还不到退休的年龄，若是被发配到某个乡镇去，那也是够让你烦恼的了。所以，上策，你还是得留在这里，能避一时是一时，我们再多想想办法。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是不应该走的。”
　　想了想，他又说：“并且，我有一种感觉，我们最终肯定会是胜利者。”
　　“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眼下我还说不清。”林侠一边想着一边说，“不过潜意识里，我觉得有一个关键点应该是可以抓住的，那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目前我们都占。天时是指当前反腐败的势头；地利是指我们大小也算是处在斗争中心，很显眼；人和则是指我们，还有很多人众望所归。当然这无疑还需要一个机遇。另外……”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徐梦芳。
　　“另外什么？”
　　“你自己的态度。”林侠继续挪动脚步，徐梦芳也急忙跟上。“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我们真正担心的，是你半路途中怕了，或者改弦易辙了，从了他。那样我们白忙一场不说，你该知道我们又会丢多大的脸。张宦臣会恨我们，别人也会以为，我们是被色迷了心窍。”
　　徐梦芳停下了脚步，看着林侠：“林哥，那你可就太小看我了。咱们在一起也一个多月了，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事到如今，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同时我也揣摩过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惧危险，这样帮助我呢？就因为你是薛县长的姑爷？”
　　林侠苦笑了一下，同时做了个继续向前走的手势：“别逗了，我那事，八字还刚刚有一撇，怎能自认是人家的姑爷？再说结果也不一定怎样呢。我想帮你，也许是我欠你的吧。其实说句良心话，这实际就是缘自英雄救美之心。像你这样出众的女孩子，若是被张宦臣那样的狗官染指，每个人都会把牙咬碎的，只是更多的人要明哲保身，有些人却要挺身而出罢了。反正我是想好了，只要你不是心甘情愿地想巴结当权者，我就要舍得一身剐，也把皇帝拉下马！”
　　徐梦芳听言，猛地觉到了心中一颤，突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了心头。她知道这感觉已经不是感激了，那莫非是爱意吗？因为此时她竟很想扑进林侠的怀里，享受那种被保护的感觉。可她知道，林侠已经有女朋友了，再说，这应该仅仅是一次感动而产生的冲动吧，她应该这么容易就爱上一个人吗？
　　因为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就感到脸上有些发热了，神情也不禁有些扭捏起来。
　　这微妙的变化，林侠当然看在了眼里，心中不禁有些窃喜，知道他刚才的豪言壮语已经打动徐梦芳的心了，就笑了笑，又说：“怎么？你不相信我真会这样做？我一定会的，这你放心。我一直认为，人活着，就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太明哲保身，活着就难免猥琐。或者说，都明哲保身，谁又会帮谁？那社会就完了。何况，我也不是蛮干，我倒要通过这场考验，看看我到底有多大能力呢。不过……”
　　他转头凝视着徐梦芳：“我可不是拿你作试验，我的先决条件是，你必须是绝对安全的。”
　　徐梦芳闻言，心里更加热流奔涌了，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便更显得羞意答答的。
　　林侠更加窃喜，又笑了笑说：“你可别因此太感动了，其实现在我们是并肩作战呢，有些时候，我需要你的高度配合。眼下你要做的，就是还得像往常一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同时，如果有人再问你是否有对象了，你就得按照今天的说法回答对方。”
　　想了想，他又说：“另外我觉得，你还应该想办法告诉你的父母，就说有人要追求你，可你不同意，所以也得让你的父母对外散布说，你已经有对象了，是省城某厅长的公子。这样，我们先把眼下的假象作足，至于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我们随机应变好了。”
　　徐梦芳笑了笑：“有些地方，还真的不谋而合了，昨天晚上，因为那个电话的事，我就和我父母撒过谎了，说有一个人正在追求我，还寻死觅活的。”
　　林侠笑道：“你看看，咱们还是有默契不是？”
　　说着话，因为两个人这样走在一起，引起了路人的侧目，徐梦芳也觉到了他们这样走在一起很特别，就想起林侠的女朋友来，不禁问道：“林哥，你今天说，你因为你的女朋友很烦恼，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林侠迟疑了一下，马上就想到，如今向徐梦芳说明一下薛小雅的情况正是时候了，便回答说：“哦，是这样的，我和她都是文学爱好者嘛，后来就认识了，她追我，我也同意了。可是，我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对她还没有完全了解的时候，就接受了她的追求。后来我才发现，她这个人，太不切实际了。”
　　说着，他就把薛小雅如何的不能自立、懒惰成性、且有太多空想的情况向徐梦芳讲述了一遍，最后说：“其实我已经给她无数次改正的机会了，但她好像陷得太深，拉不回来了。她不会做家务，懒惰一些，这倒没什么，可怕的是她那种盲目的自信和空想。靠写作养家？就她那水平？除非编辑和出版社的眼睛都瞎了。就因为这个，我明知道，我们早晚也得分手的，那种执迷不悟就让人受不了。”
　　徐梦芳道：“也许，她碰壁的时候还是不多吧，等碰了几回壁，她也许就能觉悟了呢。”
　　“我当然也这样想过，可据我对她的了解，她已经近乎走火入魔了，总觉得自己写得如何好，但就是让我看，那里面也没有任何内涵，瞎编乱造，毫无逻辑可言，怕只怕到最后，她会因此疯掉的。”
　　徐梦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那可就苦了你了。你是个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当初就没有仔细一些呢？”
　　林侠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了，很多人最容易犯错误的地方，不都是在情场上吗？因为情，是最容易让人迷失心智的。”
　　徐梦芳点了点头。说话间，她已经到家了，两个人便互相说了再见。
　　望着那个走进楼里的窈窕身影，林侠心里问：那个和徐梦芳真正牵手的时刻，会是什么时候呢？
　　正这样想着，他突然听见手机铃声响了，一看号码，原来是杜敬业打来的。他急忙接听，但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就变了，甚至还惊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