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深夜长谈

　　坐在回家的车上，闻天智依然没有从一整天的事情上回过神来。
　　今天这个日子，确实是太不一般了。
　　并且，这种“不一般”似乎还没有完，因为父亲还邀请了徐茂同去他家，说是有些事情还要对他交代。
　　回到家里客厅，父亲却说累了，要去休息。
　　“可是，爸爸……”闻天智叫住了打算去卧室的父亲。
　　闻浩宇回过身，表情严肃：“你是想跟我谈应家小姐的事儿吧？”
　　闻天智大吃一惊：“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需要你徐叔叔对你讲了。我真的累了，你们聊吧。”
　　闻浩宇说完，转身进了卧室，关了门。
　　闻天智把狐疑的目光投到了徐茂的脸上：“徐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徐茂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来，同时示意闻天智也在对面坐下，说：“这丝毫不值得惊奇啊。你看，我们是制造机器人的，尤其阿壮，就是我们自己生产的，你们之间谈过什么，如果我们想知道，又有何难？”
　　“怎么，阿壮向你们告了我的密？”闻天智吃惊的同时更感到很失望。
　　“阿壮不会告密。”徐茂笑笑，“除了专门制造的间谍机器人有传递情报功能外，其它任何类型的机器人都被设定了要对主人忠诚，所以你就是杀了它，它也不会出卖主人的。再说你想想，阿壮一直跟着你，今天从未与我们接触过，又怎么能告密？”
　　“那爸爸又怎么知道了我和应小姐的事儿？”
　　“阿壮本身不会告密，但它身上有一个监听监视装置。阿壮本身对这个装置无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装置存在，但那个装置能自发地把我们想知道的信息发送给我们。”
　　“你们一直在监视我？”
　　“不只是监视你一人，事实上各个厂家生产的机器人都有这个装置，只是应用者不知道、或者已经默认罢了。这属于行业潜规则。”
　　“什么意思？”
　　“收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嘛。我们的产品投放到了市场，用户在使用过程中肯定会有评价的吧，其中还可能涉及到与别家产品的比较，孰优孰劣、长处短处等等，信息反馈回来可以帮助我们改进嘛。”
　　“那我和阿壮没有谈到产品问题啊，你们怎么也能监听到的？难道所有的信息都被监听？”
　　“不，有侧重，并且需要过滤。我们生产的机器人已经分布各行各业，这么多年来数量已达数千万，如果把听来、看到的信息都一股脑地收集过来，虽然可以做到，但也没有必要，所以我们在信息收集方面，监听是设定了一些关键词的，比如AI企业名称、公司首脑及研发人员名字、机器人功能方面的名词术语等等。监视方面也有场景限制，比如身体袒露场景，就会被自动屏蔽。当然党政部门应用的机器人，是不允许安装这种装置的。
　　“我们自用的机器人，像老忠、阿壮它们，除了必须安装这种装置，还额外添加了关键词和报警功能，比如你说我爸爸，我父亲，阿壮说董事长，或提到我们高管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职位，那个装置就知道所指的是谁。而我们自用的机器人所收集反馈的信息，公司内部都有专门的处理系统，然后根据所提人物、事件的重要程度，或及时发送给有关人得知，或暂时存档，并提醒相关人及时调阅。”
　　闻天智瞪大了眼睛：“机器人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装置？”
　　徐茂笑笑：“还有其它隐蔽装置，是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被触发的，你今后会慢慢知道的。”
　　他凝视着闻天智：“其实，机器人身上有这些隐蔽装置，有什么不好吗？仅就监听监视装置来说，虽然可能会涉及到侵犯别人隐私，但是你想，你的安全是不是更有了保证？假如你在外遇到什么不测，只要有阿壮在场，就算它自己处理不了，我们也能及时赶到的。”
　　闻天智点点头：“这就是说，今天我和阿壮谈话的时候，反复提到了我父亲，信息就马上被我父亲知道了？”
　　“不是马上，因为你没有遇到危险嘛，但也是在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回放的，因为你是董事长的儿子嘛。除了安保手段要放到高位，基于董事长必须掌控一切的原则，凡涉及他的信息，处理系统都会立即进行分析归类，然后向老忠发送调阅提醒。而只要是来自你的，提醒会放到第一位。”
　　闻天智惊得呆住了。
　　徐茂笑眯眯地盯着他：“我知道你对此可能有些不爽，亲爸爸对亲儿子还这样监视，总觉得不应该是吧，但这没办法。首先，你爸爸是出于关心你，想时时如在身边；其次，既要做到前一点，就得利用这项技术，却同时也造成了你的隐私无法自有。我们还做不到怎样细分隐私，从而把真正的隐私排除在收集以外。这么做也没必要。事实上你在阿壮面前提到董事长的时候有很多，小小不严的，你爸爸知道也当不知道了。同是男人，又是父子，即使是隐私也都能理解。或者，我们打个比方，如果应小姐身边的机器人能被你安装上监听监视装置，你会弃之不用吗？恐怕想时时都用上才好吧，但应小姐肯定不愿意。”
　　闻天智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徐茂笑笑：“像这次，你不用难为情地去说，你父亲就知道了这件事，不是更好吗？涉及的是与灵创公司联姻的事儿，你爸爸确实从头听到尾了。现在，你想知道你爸爸的表态吗？”
　　闻天智神情一震：“想。”
　　“你爸爸同意了。”徐茂微微一笑。
　　“啊？”闻天智面露喜色。“他原来是反对的，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同意了？”
　　徐茂眉毛一挑：“你爸爸原来也没有明确反对吧，只是陈明了利害关系，让你自己去定夺。你和阿壮的谈话，我也听了，最后的感觉是，如果当初你坚持，说不定现在都结婚了。”
　　“啊？”闻天智再次惊呼起来，表情则是后悔不迭。
　　“算了，时也命也，也许该着你们要等两年。”徐茂伸手拍了拍闻天智的大腿，“其实你父亲在当时也确实有所顾虑，但同时他也坚信，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当初你若坚持，如今的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好在应小姐还没出嫁，你也联系上她了。估计她既同意了和你恢复联系，以后的进程也会符合你的预期。”
　　顿了顿，他接着说，“好了，下面再说一件你不会想到的事儿吧，今天董事会上关于你的任命，你知道是基于什么吗？”
　　闻天智摇了摇头。
　　“那是你爸爸为了助你成功才做出的。”
　　“什么？”闻天智吃惊，且不懂。
　　“这么说吧，虽然这个公司原则上早晚会由你接管，但今天你父亲的有些话也并不是虚伪之词，假如他觉得你不胜任，他是宁可交给别人管理的。而按照进程，你爸爸还不老，就算把企业交给你，也还需要几年。他也不是因为要另外建厂，才决定把精力放在新厂区的，对这里，他就是遥控指挥也没问题。上次董事会，我们确实讨论过以哪个厂区为主体的问题，大家的意见是这里可以有一个代管者，而学工商管理的儿子代替父亲顺理成章。不过此事当时没有定论，先放下了。但今天，你父亲回来后看到了那个信息，稍稍思考之后就拿定了主意，紧急与我商量后，定下了今晚这个决策。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脑筋转得够快的，把这个企业交给你，后来又决定独资经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他是为了增加你的分量。”
　　“什么分量？”
　　“你在应家面前的分量啊！你想，人家灵创公司也是一家大企业，把女儿嫁给另一家扛鼎同行的儿子，虽然已经是门当户对了，但是如果你是这扛鼎企业的主人，那又是什么观感？不可同日而语的。”
　　闻天智想了想说：“那，原来我爸爸担心，技术保密问题。要是爸爸继续主持企业的话，对方也许还不好意思张口要什么，但由我主持后，恐怕他们张口就容易了吧。”
　　徐茂一笑：“已经是此一时彼一时了。两年前，我们确实各自掌握着一些专有技术，当然现在也是这样，但是绝大多数技术，业内早已经都掌握了。真正的专有，已经微乎其微。我们正是看到了这种现状，才决定转产开辟新领域的，并且还不再受什么狗屁《智能机器人法》的限制。”
　　吁了一口气，他接着说：“其实你都可以这样理解，机器人产业，虽然还有存在的必要，却也不再是值得争抢的蛋糕，在同行、也包括应家眼里，天智公司还是重要竞争对手，但在我们眼里，已不想和他们在这个领域竞争了。所以在这个领域，他们需要什么技术，在征得你父亲和我的同意后，可以给他。亲戚嘛，总得像个亲戚的样子。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把天智公司当成了假花给你装饰门面，你还是要认真发展这个企业的，我们也不会放弃对机器人更新换代的努力。今天的这个决策，确实是为了增加你的分量，为你能够娶到应家小姐增加一分胜算。嗯，就是这样，感谢你的父亲吧。”
　　闻天智转头看了看父母卧室的房门，眼里不禁浮出泪来。
　　两人静默了片刻，徐茂又说：“对应小姐的攻势，就靠你自己了，待水到渠成，涉及到双方家长的时候，你爸爸自会出面。这里我想再嘱咐你三点，一是要努力保持天智公司在行业内的地位，发展缓慢些没关系，我们坚持，就是在淘汰别人；二是在有新技术突破的时候，我们投放市场前的产品生产还是要做到保密，对灵创公司也要保密；三是你要专注于对天智公司的管理，新厂区的事务，我们不告诉你的，你不要过问。”
　　闻天智庄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闻天智想了想，说：“徐叔叔，我查阅过您当年的资料，知道您利用量子计算机探索生命奥秘的事儿。我不大清楚您是怎样和我父亲走到一起的，只知道您所掌握的技术帮了我父亲很大的忙。而我想问的是，您已经放弃对生命奥秘的探索了吗？”
　　徐茂一怔，沉吟了片刻才说：“没有放弃。我当年之所以加盟到了天智公司，就是因为你父亲很聪明，向我抛出了一个诱饵。他说，你研究生命的奥秘，拿的是一个成品生命做研究，就好比你能从一个玉米粒身上回溯出它萌芽成长的过程吗？这意思就是说，研究生命最起码也要从受精卵开始。然后他接着忽悠我，说制造机器人以及其它AI设备，从机械驱动到电脑智能驱动，就形同从受精卵开始，万一将来的机器人完全像人了呢？我们通过这持续的进程，不就了然生命的奥秘了吗？”
　　“我爸爸说的有道理啊？”
　　“当然有道理，要不我怎么能被说动呢？当时真是自信满满，立足当时的科技发展方向、AI的兴起、自己的能力，我真的认为用不了多久，就能接近目的甚至达到目的了。可是算算，19年已经过去了，机器人的所谓智能和能力确实超过了人类，可它们是生命吗？不是，还属于高级工具。它们的智能、能力是从哪里来的？仍是来源于人类的发现、创造、积累，它们只是记忆能力比我们强，收集、汇总、筛选、分析、提炼、提取速度比我们快，新材料产生的动能比我们大而已。我们曾经担心过机器人在自主学习后的自主编程，会否引发我们想象不到的后果，但一直跟踪检测后发现，这种担心虽然仍要保持，但也很有可能是多余的。因为它们的自主编程，不过是做到了信息总和态容量更大，从而使结果更快速地产生而已。”
　　“信息总和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徐茂笑笑：“举个简单的例子，我们来到野外，看见空中飞着一只鸟，心里就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也想飞。当然这个想飞，是不借助任何外部助力、比如借助飞行器的那种飞。因此在同时，我们心里就会生出一个答案说：怎么可能呢。不借助外力的想飞和办不到，这两个念头在我们的大脑中是同时产生的。这要是放在计算机身上呢？原先的计算机会基于第一个念头，快速计算‘我不借助外力的想飞’需要什么条件，最终才能结合人的身体构造、重力因素等等得出结论，说这不可能。而我们人类、当然幼稚的小孩子除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是因为我们也通过学习，已经掌握了有关身体结构和重力的知识，从而能即时否定。当今的机器人就是通过学习，已经把这种‘不可能’里面的所有知识打成一个数据包了，于是当我们问一个机器人，我们不借助外力，能像鸟那样飞吗？它会立即回答不可能。想飞和不可能，就是一个总和态。”
　　闻天智点了点头。
　　徐茂接着说：“那么机器人自主编程，会不会在偶然之间编出一种人类智力达不到的程序、从而使其成为超人呢？有这种可能，但直到目前也没有出现。究其原因，就在于一个简单的程序都需要一系列严密的逻辑和项目，更复杂的程序更难以轻易产生，有时候一个错码就会造成整个程序的瘫痪夭折。这么说吧，基于碰巧产生的高能程序，真的好比装载车倾倒下一车砖头，就恰好造出了门窗俱全、间隔有致的房屋。
　　“当然，随着机器人电脑功能的不断完善，高速处理能力和智能水平达到逆天程度的时候，自主编出高能程序是极有可能的，只是靠目前的水平可能还很难。更不用说机器人底层原则代码几乎不可能被破解，那是一种几近坚不可摧的屏障，会直接限制相关高能程序的形成，最起码，高能程序一旦形成，底层原则代码就会有反应，一方面报警，一方面会造成该机器人成为僵尸。所以，回到我们的问题上，依据见证机器人的成长来研究生命的奥秘，就算此路可行，离目的地也还远着呢。”
　　闻天智笑笑：“那您的意思是，上了我父亲的当了？”
　　“这倒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徐茂也一笑，“事实上我还是有收获的，那就是因此深刻地正视到了一个问题：生命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机器人的能力已经比人强很多，但它们是在不断接受、执行我们的指令中学习变强的，本质上仍是执行程序；它们不会在没有指令的前提下主动替主人思考。或者换句话说，假如它们能为主人思考，也是基于以往相关指令的。所以它们是被动的。在人与机器人之间，目前真正的关系就是因果关系，人的指令是因，机器人能够快速给出果，非常高级的工具而已。而人基于需求，是会不断地产生想法和念头的，甚至会没来由、无根据地生出念头，缘木求鱼。那么问题就来了，那些想法和念头是怎么产生的？它们也是可以分量的量子态吗？很显然，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探索生命的奥秘就无从谈起。这才是最本质的问题啊。”
　　“那您，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吗？”
　　徐茂想了想，说：“只能说还没有，但应该也算有了些进展吧。比如，延伸了这么多年的量子物理，很多年前就已经被确认，量子化只能针对物质，庄子所谓的‘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前提是‘有这种东西’，更多看起来是非物质的存在，我们还无法为其命名。当然，非物质的存在，比如光、引力，有人称其为‘波’，但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波？怎么描绘其属性？我认为这个命名仍然词不达意。总之波不能量子化，否则也是粒子了。比如磁性这个东西就很奇怪。一块磁石或磁铁，你可以想象它有一定长度，两端分别是S和N极，那么在S极那一边，就全部是S极的属性吗？理论上应该是，但是你若在S极的顶头处敲下一小块，它却同时也有了NS极。而磁石或磁铁是可以量子化的，这似乎能说明，磁化物量子原本就存在两个极性，可它们在那一大块磁石中是怎么排布的？怎么就能做到在S那一极，N极属性就没了？”
　　“有没有这种可能？”闻天智欲言又止。
　　“什么？”
　　“呃，我打个比方吧。一个打入邪恶组织的卧底，他本心是充满正义的，可是在邪恶的环境下，他就不得不做邪恶的事情。”
　　徐茂一怔，随即笑起来：“这就是量子的诡异性，能自主控制、掩盖，难道磁量子也具有人性？很匪夷所思是吧，应该叫神性了。还有，其外的磁性或磁力呢？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磁石或磁铁发射出的吸力和斥力也可以量子化吗？也就是在两个带磁物体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甚至有阻挡物也能穿透，那种吸力和斥力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形态？注意，我说的是‘力’的形态！它是和中微子一样的东西吗？”
　　“嗯，轻子穿透，人的思想也是如此，没有什么能阻挡思想蔓延的。”
　　“对啊，你的联想很快。那么到了人的身上，思想和意识又是一种什么东西，它是怎样产生的？是粒子还是波？还是波粒都不是？你和应小姐之间也产生了相吸效应，这几千公里之间的多巴胺到底是什么？那肯定也是一种‘力’，促使人们去实现，去靠近，可我们能用波、粒、场为它命名吗？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力’的形式？多巴胺的波长到底有多长？假如小应在宇宙尽头，你不是仍能瞬间想到她吗？”
　　闻天智瞪大了眼睛：“这，真是太深奥了。”
　　“深奥才能对人产生探究的欲望嘛，这也是人之所以成为机器人主人的原因。”
　　“那，您说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是找到问题的答案了吗？”
　　徐茂沉吟了一下：“进展嘛，就是还在过程中，还需要大量的验证予以证实。不过我认为方向还是对的。我问你，只有生命活体才能产生思想和意识，死去的就不行，是吧？”
　　“这当然。”
　　“机器人身上的材料大部分是金属、化学材料合成的，所以不是活体，它们就产生不出思想和意识；人的构成很特殊，各种氨基酸、糖化合物、钙质、微量元素等等，可这些也是物质啊，怎么就能养育大脑，使其产生思想和意识呢？我的研究发现，是生命元素能够产生量子级别的共振。”
　　闻天智的嘴巴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张口问。
　　“你不要以为把人的身体量子化，就是一堆细得不能再细的粉沫了。这里所说的量子，是基因、细胞个数的量子，它们在给养所给的动力驱动下，是会因细胞种类的不同，产生不同共振的；不同的共振之间又能产生谐振，引发出的效果就惊人了。当然量子级别的共振，很难被观察到。有这种共振存在，人不仅是活的，还能产生并吸附住思想和意识；只要共振停止，人不仅会死亡，原有的思想和意识也不能被吸附住了，打一个形象的比方，这时候就是灵魂出窍。”
　　闻天智惊奇地再次瞪大了眼睛。想了想，他问：“那么这个发现又能意味着什么？”
　　“理论上，有发现，就可以模仿，谁知道有一天我们会不会造出意识呢？能不能看清‘意识力’的奥秘呢？”徐茂说着，站起了身子，“好了，已经很晚了，我们该休息一会儿了。我回去，你也尽快休息吧。”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明天，别忘了继续联系应小姐。”说完，他向外走去。
　　闻天智急忙相送，到外面和徐茂互道晚安后，他又望着星空看了很长时间。
　　“妈妈，今天发生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他喃喃了一句后，才心事满腹地回来，蹑手蹑脚地进了自己的卧室，合衣躺到床上，他知道今夜注定要难眠了。
　　他回忆着从小到大父亲对他的态度，却直到今天才知道，父亲一直在用怎样的方式爱着他。
　　他回忆起了两年前和应梦如倩初识时的情景，却不知道答应了继续保持联系的应梦如倩到底会怎样和他发展关系。
　　他回忆起了今天上街时看到的情景，那些无表情的面庞和那具血肉模糊的死尸。由这死尸，他想到了这堆血肉已经停止共振，这老头原先的思想和意识去了哪里？
　　转眼，他似乎又看到了郝玲玲也在围观的人群中，而她的眼里充满怒火。继而，他想见到了郝玲玲竟然口是心非，组织起了浩大的示威抗议活动，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沿街高喊着口号，而这情景，最终却展示在了一块2D银幕上。
　　他再次想起了妈妈，目前正熟睡在休眠舱里，而飞船正在高速航行，目标却是对着一大块太空浮石。
　　他猛地惊坐了起来，在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后，叹道：“生命，竟是如此诡异吗？”
　　但最终，他还是躺下睡着了，却没能睡到自然醒，他是被父亲叫醒的。
　　“先别睡了，把今天要办的事情办完再睡。”父亲已经是西装革履，显得精力充沛，而身边站着阿壮，“今天，我要把我办公室办公桌面的功能告诉你，你还需要重新设定密码；另外，老忠电脑内的一些资料，已经拷贝给阿壮了，阿壮以后还得承接秘书的职责了。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事，阿壮会提醒你的，你照做就行了。”
　　闻天智点头应允，随着父亲和阿壮又去了公司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