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谦虚谨言
作品名称:码头之战(小说) 作者:秋海 发布时间:2018-05-16 17:46:14 字数:3191
李桂花站在冯刺猬跟前,稍稍弯下腰问:“叔叔,你在家看两个孩子玩耍?我姐姐在家吗?”
冯刺猬仰脸眨巴眨巴双眼,伸右手摸摸左右两边的耳朵,张着没牙的大嘴,翘着那撮山羊胡须。“啊——她姨,你来啦?你坐吧!”
毛妮双脚往上一跳,把嘴贴近冯刺猬的耳朵,大声说:“爷爷——我姨妈问你——我娘去哪里啦?”
冯刺猬又打叉毛妮的问话,“啥——你弟弟不跟你玩耍,他不耍你自己耍呗。”
毛妮和大崽站在爷爷身旁,听到爷爷打叉离话题相差太远,姐弟两个嘀嘀呱呱地笑。
我婆婆一手提着一个菜篮子从市场回来,她问:“桂花,你来了?”
李桂花转身赶快接着姐姐手里提的菜篮说:“姐姐,你们的小饭馆没有开业?”
我婆婆气呼呼地说:“开什么业,小饭馆被鬼子烧得一塌糊涂。桂花,你从我家走了之后,你住在哪里?”
李桂花说:“我住在大律王村。”
婆婆惊讶地:“啊——你住在大律王村?全村被鬼子烧光了,你怎么住?”
“唉——凑合着住呗,我和陈宝婶,还有我村的结实娘我们仨,住在烧塌房顶的屋壳廊内。搭个草棚,我们睡在那里,互相照应,互相取暖。”
我婆婆听了她妹妹告诉她在大律王村,遇到相互依靠的陈宝婶和结实娘,她心里踏实多了。我婆婆说:“桂花,咱姐妹俩说会儿话,你赶快走,近几天朱仙镇乱得很,无论白天、夜里枪声不断,再说,你哥哥抗日,万一被日本兵发现,我们全家老少,连你性命都难保,回到你们大律王村比在朱仙镇安全多了……”
咚——咚——我婆婆家里就能听见运粮河码头上震耳欲聋的枪声,甚至有地皮忽闪忽闪的感觉。
我婆婆惊讶愁肠地神情,瞅着她妹妹说:“桂花你听,运粮河码头又打起来了。桂花,你快走吧,我听见枪声和火炮声,你哥哥都把我的魂儿带走了,你哥哥经常在鬼子的枪眼和炮眼下跑来跑去,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桂花安慰我婆婆说:“姐姐,我哥哥他机智灵敏,你不用担心。”
我婆婆声音低微,情绪低落,她说:“桂花,鬼子把朱仙镇人民逼得无路可投了,不反抗真的无法活下去。桂花,这样吧,咱长话短说,我今天早上蒸了一大锅馍,你把馍装进你的篮子里走。回去你和陈宝婶和结实娘你们仨吃,等你们把这馍吃完,如果你哥哥去贾鲁河附近执行任务,我让你哥哥给你们再带去点馍,我们家开饭馆剩下好多白面粉,咱共同吃。你顺便给陈宝婶捎个口信,我向她问好。当年我刚嫁给你哥的时候,她和我们住对门,陈宝婶对我像婆母一样亲,我到啥时候也忘不了陈宝婶对我的帮助。”我婆婆边说边往篮子里拾馍,把小篮子装满,然后又找来一个粗布袋装上馍,她说:“给——快走吧!你出门往北走,绕过朱仙镇的西街门。”
桂花一只胳膊上蓝子,一只手提着粗布袋子,她出来我婆婆家沿大路正北,从小店王村南头正西,绕到小李庄村往南回到大律王村。她走到离大律王村老远就看见陈宝婶在她们住的屋壳廊的东面一扭一晃的,桂花情不自禁地大步往前走,她走到离陈宝婶有四五十米就控制不住内心的高兴,她大声喊:“陈宝婶——”
陈宝婶转身一看,笑着问:“桂花,你去朱仙镇要饭要的不少啊?我看你掂着篮子沉甸甸的。”
桂花跑到她们住的屋壳廊内,把馍篮往地铺上一墩,把粗布袋子往铺上一摔。“哎哟,我的亲娘啊,快把我累死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盯着陈宝婶的行动,好像说,你快来看吧,我回好多大白馍……
陈宝婶一扭一扭地走到地铺边,她蜷膝蹲下,用手扒开篮子上搭的粗布手巾,她看见篮子里的馍惊呆了。“啊¬——原来是一篮子整个的白面馍。”她右手抓住一个白面馍,屈肘把馍举起说:“桂花,这馍可不是咱吃的,这是大地主的生活标准。”
桂花风趣地说:“陈宝婶,咱也当一次地主。”
陈宝婶是位经事多,见世广的女人,她说:“桂花,我看见这馍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肯定没有要饭,你又去你姐姐家了。”
桂花微微一笑说:“陈宝婶,你咋知道?”
陈宝婶有把握地说:“我一看这馍形就知道是你姐姐蒸的。”
李桂花惊奇地说:“哎呀,我的天哪,陈宝婶——你长一双火眼金睛?你猜的真准,这馍是我从姐姐家的。”
桂花和陈宝婶她俩正说的热和,桂花听见扑咚——扑咚——有沉重的脚步声,她抬头西望,正好夕阳那金灿灿柔和的光晕洒向大地,桂花仰视欣赏着万里无云的睛空。两位年轻小伙一人肩上搭着一只胳膊,两边的小伙子挎着中间一位小伙子一瘸一拐的来到面前。桂花定神凝目一看,原来是结实在中间,结实左边是张大猫,结实右边是狗饶,结实满脸是血,右腿受伤很重,他的右脚连地都不敢接。他让狗饶和张大猫架着,一条腿悬着揉甩揉甩的,只能用一条腿接地走路。
李桂花顿时惊恐失色,“咦——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
张大猫心急火燎地说:“东山嫂子,快,救命要紧,快让结实躺下,他受伤了,失血过多,会有生命危险。”
李桂花一把抓住地铺上的破烂被子掀开,连忙让结实躺在地铺上,她看结实的额头仍在渗血。她眼疾手快,刺刺啦啦把棉被撕破口子,从被子里拽出一团棉花,放在一个木板上,拿来自拉火柴,把棉花点燃烧成灰,用手捏成团儿,轻轻把灰团放在结实额头的伤口处,指挥狗饶说:“狗饶,你捂住棉花灰球别动。”
狗饶伸手轻轻捂住结实的额头上的伤口。
桂花说:“捂一小会儿,就可以放手,常言说:“偏方治大病,咱离医院远,只能用这土办法应急。”
狗饶捂一会儿他轻轻松手看看,果然止血了。
结实坚强地意志,勇敢的精神,他听见狗饶说止血了,他忽然把被子掀开,立马坐起来,大声说:“张大猫,刘俄村边那个炮楼里的鬼子被咱打死完了吗?”
张大猫严肃地说:“结实,你养伤要紧,抗日是持久战,你不用急。”
结实从地铺上爬起来,站起来活动活动他的双腿,他说:“我轻伤不下火线,走——把刘俄村头那个敌人的炮楼干掉。咱们要从外到内突破重重包围。最后把火力点放在贾鲁河上,打仗也讲究战术,我今天是个动作失误,我如果后退两步也不会被摔进土井里。”
李桂花坐在一旁搭腔:“结实,你的伤是自己摔的?”
结实自责地口气说:“可不是吗,人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狗饶和大猫他俩都比我的战术高明,他们俩与鬼子斗了几年,总结出战斗战术经验了。”
张大猫谦虚谨言说:“结实,不要气馁自责,你要知道,有战争就有流血,有战争就有牺牲,这是牢不可破的硬道理,也是不可避免的铁事实。赵结实,我代表天奎哥向你下令,一切服从命令,请你安心养伤。”大猫又看着李桂花,语气紧迫果断:“东山嫂子,请你多辛苦,把结实的伤早日养好,万一有鬼子发现你们的情况,你们立马转移,嫂子,拜托你啦……”张大猫转身说:“狗饶,快走,今天晚饭之前,争取再攻破一座鬼子的炮楼。”
李桂花从她姐姐家拿回的馍,放在锅里热热让结实吃,她低头朝着用砖磴的锅底下吹火,她听见结实娘的声音。
“结实——”结实他娘那凄厉的喊叫声。
像一把电焊的烙铁,烙烫自己的心脏,她一边低头吹火,一边嗒嗒滴泪,桂花也是为人母,她的女儿是死是活仍是个迷团。
结实她娘随着一声结实的叫声,她的双手已经失去了控制,她左胳膊着的半篮子野菜,咣当一声篮子滚地散落,篮子摔了个底朝天。她右手挖野菜的铲子,叮当一声垂地,她傻傻地站在屋壳廊里面,双眼盯住自己满脸是血的儿了,傻呆了。
结实却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娘,你用不着这样害怕,我没有中枪,我这是小擦伤,过两天会好的。”
李桂花把火吹着,她填锅底下一些柴火,让它慢慢燃烧,她站起来走到结实他娘身边,把结实他娘搀到结实跟前说:“宝安婶,你不用担心,结实的伤是刮擦,过几天就好。”
结实他娘慢慢跪下,双膝压在地铺上,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抚摸结实的头。她仰视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儿子头上的伤口,声音颤颤悠悠,面部泪水汪汪地说:“孩子,十指连筋,儿子连心,娘心疼你啊!”
结实伸手帮他娘抹眼泪,安慰他娘说:“娘,你不必悲伤,经常在战火纷飞里奔跑,受伤是难免的,只要把鬼子赶出中国,赶出朱仙镇,别说我身上流血,我死了,也值得。”
李桂花手捧着热乎乎的大白面馍拿来递给结实,“给——吃馍,多吃饭伤口全愈的快。”
结实他娘瞅着李桂花问:“桂花,你陈宝婶又去要饭啦?”
李桂花点点头说:“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