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威武雄壮

　　“娘——娘——”狗饶急匆匆地边跑边喊，喘着粗气，满腹感恩之情没有时间表白。“娘，我刚在贾鲁河岸边小码头与日本激战一场，我计划回朱仙镇一趟路过这儿，顺便看一看您。”
　　结实看见狗饶身背长枪，腰系武装带，威武雄壮神气十足。结实控制不住对狗饶敬仰思慕，他说：“狗饶哥，我真高兴看到你这种英勇杀敌的气概，恨不得把你的枪夺回来，我拿着去崩鬼子。”
　　狗饶郑重地问：“结实，你想抗日不想？”
　　结实坚定地回答：“当然想了，我专门从辛庄地主家辞掉长工回来抗日，我正在四处打听抗日队伍呢。”
　　狗饶伸手拍一下结实的肩说：“抗日马上跟我走，我现在还有紧急任务。”
　　“好——”结实没有一丝的犹豫，他与狗饶一拍既成，转身向东飞奔。
　　狗饶边跑边大声喊：“娘——你要保重身体。”
　　陈宝婶扭扭搭搭追了狗饶几步，她看儿子头也不回地飞奔，望着儿子的背影，老泪纵横。
　　结实她娘与狗饶他娘并排站立，望着自己儿子远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冬去春来，天气渐渐暖和，陈宝婶，结实娘和李桂花三个寡妇守着一个村。原本热闹和睦的大律王村被日本兵烧后，村民们死的死，逃的逃。人活在世，对故土的依恋却是不可抗拒的意志力量，陈宝婶睡在麦秸垛里过了一个冬天，可想而知，人对故乡的留恋思想是多么的可贵，真是千古年来传下的俗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陈宝婶从草垛里挪出来，她选择一家被日本兵烧塌房顶的屋空榔，拾一些破烂席片，用棍棍棒棒横搭在墙上，棚些席片和杂草，她和结实他娘，还有李桂花三人相濡以沫，风雨同舟。他们仨夜里共枕在屋空榔里，地上铺些麦秸和杂草当褥子，用长麦秸当被子，她们三个都有浓浓的情源系着她们的心。陈宝婶盼望着她的大儿子逃荒，能有一天回来，她的小儿子狗饶，每天抗日有时还能顺便来到她跟前看看。结实他娘因为结实参加抗日，日夜守在大律王村，觉得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能支持帮助儿子。李桂花守着大律王村盼望她的女儿终有一天跟爷爷去要饭回来。三个不同年龄的女人不离不弃这个被日本兵烧得残破狼籍的村庄。
　　陈宝婶是她三个女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她用商量的口气说：“结实他娘，咱仨不能当老等啊，这大春天的，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咱去邻村要饭也要不来，现在成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了。被鬼子扰乱得田地荒着，到处都是枪声大炮声，谁敢种田呐，邻村家家户户盖锅不掀，人家哪有吃的给咱。”
　　结实他娘盘腿坐着，低头纳闷，她缓缓抬起头说：“陈宝嫂子，你说咱仨咋办？”
　　陈宝婶说：“咱是不是去地里挖野菜下锅炖炖吃？”
　　结实他娘心里一喜，“嫂子，你出这个主意好，春天正是野菜返青，陈宝嫂子，你的腿脚不方便，我比你年轻几岁，我去挖野菜，你在家煮野菜......”
　　结实他娘没把话说完，李桂花抢话茬说：“你们俩一个挖野菜一个煮野菜，我比你们更年轻，我去朱仙镇大街上要馍，拿回来咱仨吃，既有镆吃又有菜吃，咱们的生活照样有滋有味。”
　　陈宝婶和结实他娘听了李桂花说得美食胜收，她俩同声异口哈哈大笑，陈宝婶笑得身体前仰后合，并且两只眼睛同时垂落笑泪。
　　李桂花严肃认真地看着陈宝婶和结实他娘：“你们两位婶子别笑，我说的是真心话。”
　　陈宝婶余笑不退，她仍小声笑着说：“桂花，我们不是笑你说假话，我们笑你去朱仙镇要饭，万一碰见你姐姐，她肯定不让你在朱仙镇大街上丢人现眼。”
　　李桂花说话气势磅礴：“要饭有啥丢人的？民以食为天，这是天经地义，我去朱仙镇从南关进去，我姐姐她家在北关住，她见不着我。”
　　陈宝婶动容地望着李桂花说：“好——要不你先去朱仙镇要一天饭试试。”
　　李桂花信心十足，她豪情气爽地说：“不用试，准行。”她挎着柳条编的小篮子，篮子里面放一条粗布白底蓝线条毛巾，沿着金黄的沙土羊肠小道东去。她虽然不像在朱仙镇她姐姐家住的时候那么清秀漂亮，她那自然的美丽仍然掩盖不住，尽管生活在残破的大律王村，整日天当，房地当床，没有条件梳洗打扮，但自然的美是大家共目认同的。她去朱仙镇要饭为了少惹祸，故意把自己打扮丑陋，朱仙镇大街上日本兵巡逻的来来往往，日本兵在朱仙镇只要看见年轻漂亮的女人，就难躲过日本兵的恶眼。李桂花来到朱仙镇南关，看见两名日本兵背枪站岗，故意装作弯腰驼背，一只胳膊挎着小篮子，一只胳膊卷着，用手捂住肚，苦丧着脸，走路脚步蹒跚，身体一摇三晃的装病。
　　一位站岗的日本兵看见李桂花走过来，上前用枪指着桂花说：“站住，你——干什么的？”
　　李桂花弯腰前移，装出一副病态。“哎哟——太君——快让我过去吧，我——我肚子疼得历害，我去镇里求医。”
　　站岗的日本兵挥挥手说：“过去吧。”
　　另一名日本兵却说：“停下，让我搜搜你的身。”
　　李桂花弯腰停下脚步，一名鬼子伸手把柳条篮子里的一条粗布手巾掀开看看，鬼子看看李桂花挎着篮子是空的，便用枪咣当抵一下篮子说：“走吧。”
　　李桂花被南关的日本兵放过，她如鱼得水，不再扭头看日本兵，直起腰身，迈着那小碎八字步，跨上那条南北大路。走到西大街中心的一个交口处，在路边暂歇脚步，看见一个个路摊摆放各具特色的首饰，还有各种小商品琳琅满目，全是朱仙镇名产，各商贩商店门前摆放货物堆积成山的木版年画，竹杆清酒、红纸、豆腐干。源源不断的外地商人，来朱仙镇购买本镇名产乘兴而来，满意而归。李桂花亲眼目睹朱仙镇市场繁荣昌盛的景象，内心不由喜悦，她继续前移，越走感觉街口越热闹，街道越窄，街上的人密密麻麻，挨挨排排。各色小吃摊热烈沸腾的氛围包围了繁荣的街口，体现了回族和汉族人民友好相处的长存。李桂花在朱仙镇簇拥的人群中与来往的人们摩肩接踵，被大街上摆挂那艳丽的服装和装饰品迷得眼花缭乱，神志颠倒。只顾大饱眼福，忘了自己是来朱仙镇干什么的，她扭头一看，一条长矮桌子旁边围着的人，一个个低头嘴里叼着羊肉水煎包子吃时。她忽然缓过神来，好像听见自己肚子里有咕咕噜噜开火车的声音，她才明白，哦——我原来是肚子饿了。她不由用手掀开上衣的前襟，上衣衣襟暗底下方有一个小口袋，下意识地用手摸摸口袋，想掏钱买些水煎包吃，却摸到的是扁扁的，空空的口袋。站在水煎包的锅旁边，眼睛盯住水煎包，控制不住口水从嘴角慢慢渗出。她只好无奈地带着饥饿的痛苦离开水煎包摊，当她迈步准备前行，一声熟悉的声音响彻耳边。
　　“桂花——”李桂花抬头一看，看见是姐夫，并没有应声回答。她调头在人群中急钻穿梭，姐夫却扒开拥挤的人群，奋力追赶李桂花。李桂花挤过一簇簇人拥，穿过一个个摊位，跑几步扭头看看，姐夫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她觉得的确甩不掉姐夫，便站在了路边。
　　姐夫追上桂花，站在她身旁说：“桂花，你跑什么？来到朱仙镇就应该回我家和你姐姐拉拉家常，攀攀亲情，走——跟我回家。”
　　李桂花没有说话，她那两行清泪顿时挂面，是激动、是感动、还是委屈，只有李桂花自己内心清楚。李桂花轻轻掀起上衣的衣襟抹了两下泪水，她哽咽地声音说：“姐夫，你回家别告诉我姐姐，我来朱仙镇。”
　　李桂花与姐夫说话之际，两名日本士兵背着长枪刺刀，从我公公身后走来走去，斜着眼睛上下打量我公公。
　　李桂花顿时明察秋毫，她给我公公示了个眼色说：“姐夫，你赶快去执行你的任务，别管我。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会怪你对我关照不周。”
　　我公公考虑安全有保障，他接受了李桂花的婉言拒绝，他急促的声音说：“好——桂花，我还有紧急任务，你注意安全啊！”
　　李桂花站在大街冷静一会儿，她思来想去，今天不巧遇见了姐夫，我如果不去姐姐家，姐夫回家告诉姐姐我在朱仙镇大街逛游，我姐姐肯定纠结我……李桂花长叹一口气。“唉——亲情割不断，姐妹同患难。”李桂花闪念亲情，临阵改变计划，为了让姐姐少操我的心，再次登上姐姐家的门槛吧！李桂花不再犹豫，她着小柳条编的篮子，毅然大步朝北关走去。她翻过北石桥，穿过几户人家，看见冯刺猬坐在北屋门前的小凳子上，看着毛妮和大崽兄妹两个在玩耍。
　　毛妮在屋前的院子里围着一个圆弧连蹦带跳，大崽围着一个圆弧紧跟在姐姐身后追，毛妮喜气洋洋地跑着顺口溜着“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蹭，蹭、蹭，猫来了，急溜......”姐弟两个正叽叽喳喳地，欢快地戏闹。
　　李桂花一声喊：“毛妮——”
　　姐弟俩立刻停止戏闹，不约而同看着李桂花，毛妮定神看准是李桂花，她张开双臂大步扑向李桂花。大喊：“姨妈——姨妈——”
　　大崽虽然没有喊姨妈，但他随着毛妮的跑步，跟在毛妮后面迎接姨妈。毛妮亲切地拉住李桂花的左手，大崽热情地拽住李桂花的右边上衣角，姐弟两个走在李桂花的一左一右，来到屋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