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狗头军师

　　一听张宦臣这样问，孙佑之暗道，那话来了。
　　想了想，他说：“如果是我，综合我的各种条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偿所愿的，因为您曾经给我们列举的那三种条件，我都不具备。不过要是您，就可能有希望了。”
　　“这又怎么讲？”
　　“你有权有势又有钱，人也不显老啊。”孙佑之说，“现在女人找男人是不在乎岁数的，现在老夫少妻还少吗？”
　　张宦臣摇了摇头：“不然啊，那你就低估徐梦芳这个人了。我认为，就她所受的教育，还据我对她的观察，她要找对象，权势钱财应该是次要的，她所看重的应该是长相、气质和能力。她想要过的，应该是那种志趣相投、有感情的生活，是绝不会追求那种单纯富足生活的。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她身上一点俗气的东西也没有吗？”
　　孙佑之也摇了摇头：“不是我反驳您，您这样看问题，就有些看得近了。依我看，她所谓的没有俗气，应该是暂时的，她刚刚进入社会，身上不带俗气很正常，但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熏陶一段时间，我不信她不会世俗起来。这里又是政府大院，人与人暗中较劲的地方比比皆是，说不定哪件事就会把她搅进去了，为了自己的什么利益，那时她不俗气行吗？”
　　张宦臣点点头，随即又说：“话虽如此，可是，一万年太久啊！”
　　孙佑之想了想，谄媚地一笑：“那要是这样，我倒有一个办法。既然现在她没有俗气，就可以利用她的单纯嘛。您想，如果因为某件事，她对您产生了感激之情，您不就有突破口可以和她接触了吗？等接触上了，那就看你的魅力如何了，单纯的人是更容易被魅力所动的。现在不是流行什么大叔控么？”
　　张宦臣叹了一声：“可我怎样做才能让她感激呢？我已经把她调进了县政府，若是为了这点小事，我就要求她怎么样，以滴水之恩要人涌泉相报，这也太下作了。单独给她长工资呢？别人又不是瞎子。并且这种感激，应该是发自肺腑的。”
　　“您说的对。所以我想的办法是，咱们可以搞一个外围突破嘛。”孙佑之献媚地说。
　　张宦臣猛然来了兴趣：“这又怎么讲？”
　　孙佑之奸笑了一下：“她的父母不都是教师吗？都干了二十年了，教育口很难有升迁的机会。如果您能安排一下，让徐梦芳的爸爸当上校长副校长什么的，再加上您曾经为她安排过工作，她能不感激你吗？”
　　张宦臣一听，不由得心中一喜，拍案叫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随即又作出了一个严肃的面孔：“不过，咱们说这些，也都是扯淡的，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会打一个小姑娘的主意？不过你说起她爸爸的事，如果可能，倒真的应该解决一下了。干了这么多年，也确实不容易，真该转到行政上，好好歇息一下，就算我体恤下情，做了一件好事吧。”
　　孙佑之一笑，心里暗想，你也真他妈会装，如果不是为了那个目的，你会平白无故地去关心一个老师吗？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孙佑之便告辞出了张宦臣的办公室，心想因了自己的主意，张宦臣有可能又交上桃花运了，自己为人做了嫁衣裳，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风流快活，当小人物的，这命运也真他妈太孬了。
　　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孙佑之还是接着暗骂自己，刚才为张宦臣出的这个主意也太缺德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千不该万不该被张宦臣这样的色鬼糟践的，甚至可以说，张宦臣有那样的想法都应该天理难容。可奇怪的是，他见了主子，怎么立马就没了原则呢？满脑子想的竟都是讨好、献媚，这难道是与生俱来的奴性吗？
　　想了想，他认为不是。自己何尝不想顶天立地地活着，用心去办一些正经的事呢？可惜，在领导的羽翼下，他却只能这样失去自我了，竟然习惯成自然，见了领导就把自己变成了摇尾乞怜的狗。总之现在他觉得，很对不起徐梦芳，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说，假如张宦臣能够得手，就有他助纣为虐的功劳。便禁不住又暗骂自己，你怎么会那么猥琐呢？为那样一个美女设计陷阱，就不怕五雷轰顶吗？
　　正这样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他说了“请进”，发现进来的是林侠。
　　“哎呦，稀客呀，有什么事吗？”
　　林侠笑了笑：“孙主任，如果我想请你吃顿饭，你不会不赏光吧。”
　　孙佑之一愣，心说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林侠到县政府工作，也已经有两年多时间了，大凡新来的，没有不请几个主任吃饭的，唯独这个林侠，谁也没请过，逢年过节也对上司没有任何的孝敬。如今又仗着和薛县长的关系，就更不用巴结他们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是拣钱了，还是中彩票了？”他疑惑地问。
　　林侠笑了一下：“切，孙哥，你这话里可是有话呀，怎么着，嫌我以前没请你？那不是为你的名声考虑嘛，你要是总跟下属吃吃喝喝的，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孙佑之一笑，“哥几个在一起吃顿饭，还上升不到不正之风的高度吧。说说吧，你要请我吃饭，想让我办什么事？”
　　林侠正色起来：“你看，你一说就把话说远了不是？是这样，首先，你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来这么久了，承蒙老兄关照，也到了该表示感谢的时候了；其次，我这屋里不是又添人进口了嘛，我也有意为徐梦芳女士接风，加上杜科长，一共就四个人。这两个理由还说得过去吧。”
　　孙佑之因听说徐梦芳也要参加，就陡然来了兴趣，心说和这样一个美女坐在一张餐桌上，也是个很享受的事情呢，便点点头：“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说咱们去哪里？几点去？”
　　林侠道：“我有个定点的地方，相思坊，下午下班以后，怎么样？”
　　孙佑之再次应下，林侠便离去了。
　　其实请孙佑之吃饭这件事，林侠是和杜敬业、徐梦芳商量过的，他说要想了解张宦臣的动向，唯一的办法就是得接近孙佑之，虽然以前咱们懒得理他，可为了能摸清敌情，咱们也得变相地抓个舌头了。
　　徐梦芳就说：“那既然这样，还是由我来请客好了。”
　　林侠摇头道：“别，还是由我来吧。首先，这主意是我出的，我得有所付出；其次，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要是让一个美女花钱，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徐梦芳一笑，又说：“可为了我的事，让你破费，我又怎么好意思呢？”
　　林侠笑起来：“你就别说这样的话了，咱哥俩谁跟谁呀。”
　　这句话，即使是让杜敬业听来，也是没什么的，不过是显示了林侠的一种豪爽。但说者有意，徐梦芳听了也是心中一动。林侠这样做和这样说，一方面有目的，另一方面也是想博得徐梦芳的好感，而徐梦芳自昨天到现在，看林侠竟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惜以身犯险，又要自掏腰包请客，这种仗义就由不得她不感动了。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感激才好，看林侠的目光中就充满了尊敬。
　　林侠看懂了徐梦芳眼中的意思，又笑了笑：“其实这真的没什么，说句实话，只要能保证你的安全，别说是花几个小钱，就是搭进我更多的东西，我认为也是值得的。”
　　徐梦芳的心中更加感动了，不由得鼻子一酸，眼中就泛上了泪光。
　　杜敬业和林侠都看见了，又急忙劝慰她，叫她不要过于担心，凡事还可以往最坏处想，实在躲不过去，大不了这个工作就不要了，凭你的各种条件，找个工作还是难题吗？
　　徐梦芳听言叹了一声：“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其实杜敬业还想说，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辞职不干才真的是上策。打你主意的人，总是要想办法把你单独带出去的，那时，我们很有可能帮不上忙，你自己能应付得了吗？可这样的话，他知道一说出来肯定还要吓住徐梦芳，便咽了回去，可心中由此产生的担忧，却不可避免地挂到了脸上。
　　徐梦芳注意到了，也觉得，面对隐隐存在的危险，既然明知不好应对，那还真的不如及早避开，否则，若是心存侥幸，真被逼到绝路上时，她又该怎么办呢？
　　林侠却因看到了徐梦芳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既心疼又窝火，同时还隐隐地有些兴奋。他心疼是因为自己在暗恋着徐梦芳，窝火则是因为他在与张宦臣的斗争中还处于被动的地位，薛应栋在这件事上似乎也不好插手；而兴奋则是因为，他知道只有通过这场斗争，自己才会有机会，只是他还需要老天帮忙，自古邪不胜正的至理能在他的身上应验吗？
　　因为气氛沉闷，杜敬业就想转移一下话题，便又对林侠说：“你晚上既然要请客，那就把小雅也带上吧，要不徐梦芳一个人，也显得孤单。”
　　林侠一愣，心中不免有些恼火，暗忖，大哥呀，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你傻呀大哥，这样的场合我能带她吗？咱们这是要给老孙下套的，话里话外难免有些玄机。可小雅那个智商你也知道，弄不好，别把咱们的事弄砸了。”
　　杜敬业也突然恍然大悟，知道林侠加这样的小心是正确的，就点了点头说：“嗯，她不去也好。”
　　徐梦芳在一旁幽幽地说：“都是为了我，连你女朋友都被冷落了。”
　　林侠突然心中一动，觉到借这个机会，他还真得向徐梦芳暗示一下他和薛小雅的关系了，便说：“行了，你们就不要提她了，她已经够让我烦恼的了。”
　　徐梦芳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了？”
　　林侠说：“没什么，等以后有时间，我再告诉你吧。或者，你跟杜科长打听一下也可以。我自己，其实也掉进一个陷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