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五节荣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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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也即是汶川地震大救援的工作告一段落，开始全面转向重建家园的序列工作中——由启元公司负责承建的玉河市对口援建的项目也步入正常运作之时；也正是在全国人民欢欣鼓舞载歌载舞热情倍增地迎来北京奥运会的如期举办，并沉濅在难以止沸的欢乐氛围中，或亲临比赛场馆，或守望电视机前为顽强拼搏的奥运健儿摇旗呐喊助威，热情洋溢地尽情绽放着笑脸地聚拢到勇夺奥运金牌的健儿们家中，或门前，或街道上共举杯共欢歌予与祝贺之时，汪浩（郜明亮因其他事务提前回来了）荣归故里了。他像奥运健儿夺得金牌一样，披着一身殊荣归来了。
　　他脚刚一落地，就受到市、区两委、政府隆重而热情地轮番款待。市委市府设宴款待罢，区委区府又设宴款待，而市委市府、区委区府其他分管或主抓各部门的领导，也不甘袖手旁观，清寂在一边。纷纷以打着请英雄、义勇之士到本部门来向全体员工宣讲其先进典型事迹，给员工们提供一个以现身说法的直接向英雄、义勇学习的机会，以期员工们在英雄、义勇的典型先进事迹的感召下、鼓舞下，受到教育，得到启发，激励出干劲、斗志，搞好本职工作，为开创出单位各项工作的新局面作出积极的贡献，为实现玉河经济跨越式发展做出积极的贡献，为名誉、为幌子，盛情邀请汪浩务必屈尊救驾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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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浩被这冠以冠冕堂皇的名誉、幌子、借口的盛情邀请，倍感荣幸之至，不胜感激涕零。天天被笑脸迎来送往，簇拥着，拥戴着；天天被绵柔温情甜言、美言、妙言包围着，舔舐着，恭维着，景仰、敬仰、爱戴着；天天被各种不重样的名贵玉液琼浆弄得红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天天面前摆着一桌子山珍海味由他先品尝，或紧着好的由他可着劲的吃（他不先品赏别人不愿先动筷的）……他一会儿感觉，这也怪体面，也怪荣耀，也怪舒服，也怪惬意，真的得好好享受享受。人生难得几回这样被人敬仰恭维啊？能经常被别人，被一屋子人都敬仰恭维，简直比神仙还似神仙呢，让神仙也为之羡慕，大叹自愧不如。就连他在任时，也不是经常被人景仰敬仰的，大都是他景仰敬仰别人，而得到别人的敬仰却很少。看来，人还是多做点儿有益于国家人民，有益于社会大家的事情，少做点儿损害、坑害国家人民、社会大家的利益，少做点儿肥私利己、唯利是图、损人害己的事情，才会获得人们景仰敬仰呀！
　　他一会儿又感觉这不胜烦恼，这盛情邀约有点儿让他应接不暇疲于应付，他的胃部已感到很不舒服了，真想回绝或婉言谢绝之。可真要拒绝之，内心深处隐藏着的人情世故情面的世俗观念，又纠缠着他，不允许他做出出格的有违大家情面的绝情事体。可真要践行赴约，场场不少不卯地必得亲躬时，又不胜感觉厌烦。感觉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景仰敬仰，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向英雄、义勇们学习看齐，这只是徒有虚名的挂个幌子打个名誉罢了，实则是行挂羊头卖狗肉之勾当，这盛情的背后好像隐藏着点儿什么……具体所隐藏、秘而不宣的东西，他也心知肚明，大家也心知肚明。现行的社会就兴这个风气，也就是这么一个德行，这么一副嘴脸，大家都趋之若鹜乐此不疲地热衷于钟情于它，何必予与戳破之呢？何必得罪大家呢？折损了大家的颜面，伤害了大家感情，那真是太不值得了！尤其对他这个全靠大家捧场、搂场、撑腰的商人更是不值得……
　　汪浩就是在这个既热衷且烦脑的矛盾体中，身不由己地应邀而身躬之。在现行的社会中不单单只汪浩一人处在矛盾体中，谁又能独善其身的出污泥而不染的不在矛盾体中呢？天天为迎合别人而说着违心的话儿，天天为迎合大家做着自己不愿做而做着违背良知、良心的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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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上午，汪浩又被邀请到（郜明亮因被乡里召开的由全体乡村干部参加的庆功表彰大会邀请去了，就没有与其一起参加之）一个坐落在丘泉路路边的单位里去报告，在灾区的见闻和义勇事迹时，来到单位门口，下得车来，一抬头见是来到丘泉路上，脑子里陡然一激灵，立马又闪现出那块土地来，眼儿就不由自主地随之转向南方极目远眺之。被休眠的他之所以急着回来的另外一个目的，才被激活起来，唤醒回来——就是想看看那块土地，与之会晤会晤，叙叙语，聊聊话，亲热亲热，再看看有什么变化没有。
　　在参加汶川地震大救援的现场中，他虽然一天到晚地忙乎在残垣断壁的废墟中，或用机械，或用铁镐、铁锨、铁钎、铁钳、铁锤……挖、刨、翻、铲、捶、砸、剪……钢筋与水泥结块相互纠缠、搅合在一起的废墟，或抢救被废墟掩埋的人儿，或抢救被废墟掩埋的财产，或清理废墟平整土地，或抢修道路，或挖排堰塞湖、沟渠……他虽然每天都被弄的汗一身、水一身、泥一身，浑身脏兮兮的没个人样；他虽然被累的手儿伸不直捲不住，胳膊抬不起，腰儿弯着，腿儿颤曲着，躺倒在地上就没力气再站起来，也不想站起来。可，一旦休息过来，脑子里一空闲，那块土地立马挤占到他脑子里去，进行无限的辗转放大，一时一刻也不舍的离开他的脑子，不忍与之分离。曾有好几回夜里，他都梦见那块土地要被别人占去了，急的他连忙架起胳膊奋起直追啊追，追了又追的去与之抢夺……追的他出了一身大汗一挺身子坐立起来，随之翻身下床连鞋也不穿地就往门外追跑。跑到门外，身子被凉风一吹，人醒了，才知是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就是说，那块土地成了他的梦，一直盘踞、卷曲在脑神经里，一刻也没离开过。
　　可现在终于真正回来了，却没有时间去与之会晤。而被这巡回报告，给打搅的一搁再搁，一推再推的开始有点儿遗忘了，有点儿被束之高阁抛之脑后而就要忘却了。信亏这次来到离那块土地很近的这个单位，才又牵动起了那个被隐藏起来的神经，不然的话他真的就要忘却了。随之，他暗暗发誓，今个一定得挤时间、抽空前往那块土地上看一看。
　　于是，在向大家报告时，他把原报告中的很多情节、细节，很多枝枝叶叶，该减的减，该裁的裁，该砍的砍，该省的省，只捡重点、要点说一说讲一讲，就草草结束了报告。本来在这场报告会上，给他设计的报告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他却只讲了几十分钟一个小时不到。在酒桌上，他借口胃里不舒服，能不碰酒盅子就尽量不去碰酒盅子，能不端酒盅子就尽量不端酒盅子，能阻拦住各个大小领导们的敬酒、献酒，就尽力去阻拦——想给自己空点儿时间，留点儿精神，存点儿劲头，好前往那块地上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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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他大步流星地赶往那块土地上，刚走至顺河高中所在地的旁边之时，又不期而遇的被一声大叫着“耗子”的唤声给阻断了行程。
　　“耗子，耗子，耗子……”有一人在大路另一边的人行道上冲他大声地叫喊，见他没听见，就连忙连跑带跳带躲闪地穿越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跑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耗子，你这是上那呀你？喊你也不理。”
　　“呀！来运，咋是你呀？你咋在这呀？”汪浩停下脚步，惊讶地叫着来人的乳名说。
　　能知道他乳名，并能大声喊他乳名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平时不多见已好久不见的发小于运来。
　　“哝。”于运来的头脸眼，随着哝嘴的动作，一连串的歪厏着指向顺河高中操场。
　　汪浩没反应过来于运来所哝嘴的指意或示意，左右看了看，既没看到所示意的什么景致，也没看到所指给看的什么熟人什么的。就不明就里的问：“你哝的是啥呀？”
　　于运来随之一抬胳膊伸手一指说：“那，顺河高中操场……”
　　“噢！你看我这脑子……”他说着抬手拍了一脑袋，又接着说，“顺河高中操场的这块地，现在是你的了？”
　　于运来没出声，只是无不得意地连连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汪浩的问话。
　　“呀，你小子还真了不得的！这么一块宝地，这么一块福地，别人抢都抢不得，愣是被你小子轻而易举地收入囊中。看来，你小子魔法不浅呀？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你得到的，这哪里仅仅是一块土地呀？简直就是一个聚宝盆、摇钱树呀！看来，你小子不发都不行……”他边说，边抬头遥望操场这片土地。遥望一遭之后，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没有他嘴上所说的那么好，那么甜。
　　“好啦！你小子，别拿着扫帚赶鸡——连打（鸡）击带刺（鸡）激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小时候那个狗脾气。夸人跟骂人似的，有你这么夸人的吗……再说，这跟你相比，还不是小巫见大巫吗？”
　　他听见他的话，心里的第一反应是：你小子咋能跟我相提并论，跟我相比呢？你差远了……但这话他只是在脑子里匑动了一下，并没在言形上有任何蛛丝的表露。而嘴上却简捷地应答道，“彼此彼此……”
　　“啥，彼此彼此呀？我在你身后给你提鞋鸭巴子，都赶不及呢！你小子财大气粗，这么一块小土地，根本就不入你的法眼……”
　　“嗬，三日不见，你嘴头上的功夫见长啊？小子。看来，真的刮目相看你小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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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嘴上虽然这么吹捧着他，可心里却在说：小子唉，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别被钱眼迷住了心眼呀！别被一时的得意冲昏了头脑啊！看着这块地是福地，是宝地，是香饽饽，是唐僧肉，其实，它未必是福呀！这背后隐藏着无穷的祸端呀！到时有你头疼的份，有你哭的份……不信，你走着瞧！他想给于运来以告诫，给泼盆凉水降降温。但，他没有明白无误的向于运来袒露胸襟。他怕说了，他会嫌他葡萄酸味，会惹他不高兴。假如他就是说了，于运来也未必会听、会信呀！
　　他又想：于运来之所以敢，看来是有那个金刚钻的。要不然，他能会看不出这里面所潜伏的危机？可能他已看出，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也可能是一时的冲动逼得他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强撑下去的缘故，才这么铁下心来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