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无奈的妥协

　　阴阳人笑了：“我残废了就能被雇来看守门户？你想得太单纯了。我是从劳务市场被胖女人当做助理聘用的。”
　　“那她知道你是假女人真男人吗？”
　　“不知道就不会聘我了。”
　　“哦，我明白了。”叶子涵释然。“胖女人既然是校长的情人，校长一定不会允许她再找别的男人。而你看上去像个女人，所以，她把你招到这里，就是想瞒着校长包养你。”
　　“与刚才想的相比，似乎又太丰富了。胖女人聘我，要的是安全感。因为这里住的都是女人。”
　　“安全感？掩耳盗铃吧？分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叶子涵冷笑。
　　“叶老师，我是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尽管残废了，也不能被剥夺男人应有的权利好吗？”阴阳人显然有些愠怒。
　　叶子涵无语。阴阳人说的没错，他是人，是一个心理健全的男人，他是该有他的权利。命运对他本来就够残酷了，相对于校长这种生理健全的男人，阴阳人不是有一定的安全感吗？她有何理由去诋毁他？
　　“你是不是对这里的女人都觊觎？”好一阵子，叶子涵问了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起码问出后她自觉愚蠢。
　　“你说呢？”阴阳人反问。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叶子涵自我解嘲。
　　按照阴阳人的说法，这里住的女人都是校长准备给校长生女儿的情人。那她叶子涵算不算校长的情人？
　　她应该不算。因为她非常清楚，她是被骗来的，是被校长诱奸的。情人原本是两情相悦，两心相印的知己。她跟校长之间算什么呢？什么都不算。她压根儿就不了解他，压根儿就不清楚他所想所念所为。校长为了女儿骗了她的身体，事实上，她是无形中就充当了一个代孕母体。尽管这是一起未经孕母签字画押的自然受孕，但她接受了校长的二十万元代孕报酬。校长完全有理由决定她肚里的胎儿的命运。
　　她不是他的情人，她只是他生活里的一个过客，一个他花钱雇来的受孕工具。他要的是她的子宫，而不是她这个人。可怜她竟然傻傻地认为校长是真心喜欢她。
　　我真混，真混啊！叶子涵痛苦地锤击自己的胸口。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了胖女人初次见到她后的隐隐诡笑。他们果然秘密进行着肮脏的交易。由此看来，胖女人不只是校长的情人，而且还是校长的一个帮凶。
　　“他不需要男孩，为什么还要孕妇继续孕育？”叶子涵一脸茫然地看向阴阳人。
　　“你知道堕胎预示着什么吗？你知道那些冤死的婴灵吗？校长，一个成功人士，公众人物，慈善家，他怎么可能去作孽？”阴阳人说着，手又探向她的胸部。
　　“那这些孩子都去了什么地方？孤儿院吗？”叶子涵想象不出。
　　阴阳人摇摇头，收拾东西走了。在门口，又回头看叶子涵，鹰隼般的眼睛里有满足又有诡秘。
　　那些孩子会被校长怎么处置呢？叶子涵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这里是罪恶的见证。可是孩子有什么错呢？他投胎人世，不管是报恩还是抱怨，不管是还情还是讨债，她都没有权利将他毁灭。
　　她怎么就有了那种将他堕掉的罪恶念想呢？她还是不是一个母亲？叶子涵为她曾经的恶念感到震慑，感到羞愧。
　　可是，她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校长将她的孩子私自处置呢？
　　不行，一定要逃离这里！叶子涵开始筹谋她的逃离计划。
　　“能帮我逃走吗？”阴阳人送来晚饭的时候，叶子涵突然低声问。她原以为，阴阳人那么觊觎她，一定会帮她。但是，她想错了。
　　阴阳人鹰隼般的眼猛地啄了她一下。这一下，让她不寒而栗。阴阳人显然薄情寡义。似乎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过交流，彼此就像陌路一般。
　　他怎么这么无情？
　　他是人吗？他到底是个什么物种？怎么说变就变？
　　叶子涵茫然地看着眼前让她突然间感到陌生的阴阳人。
　　阴阳人摆好饭菜，并不看她，冷冷地说道：“吃吧。别再胡思乱想，别再跟自己过不去。这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就是自寻烦恼。既来之，则安之。安胎养身是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的使命。如果你不想死得难看，如果你还想孝敬你的父母，照料你的孩子，你就老老实实地安身守命。”
　　冷酷无情的威胁，让叶子涵彻底失望。看来，她太天真了，竟然认为阴阳人会帮她。此刻，她已经非常清楚，她被卖给了校长，区区二十万元真的就是她的卖身费。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
　　“太多的谜团，不能让我安身守命。”叶子涵瞪着惶恐的大眼，盯着阴阳人说，“你告诉我一些，也许我就能死心了。”
　　“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再说了，知道了又能怎样？你今天的这身子，就算放你走了，能有什么好日子吗？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单身女人，挺着肚子，怎么去见行将老去的双亲？怎么在这个社会混饭吃？你去堕胎吗？你想过后果吗？你应该感谢校长为你的安排！”
　　阴阳人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比她那鹰隼般的目光更让叶子涵心颤、心恐、心痛。
　　是啊，挺着大肚子的她，怎么去面对双亲？怎么走进社会？堕胎，两个简单的字，谁能知道那里面潜藏的杀力？叶子涵想到生产时那撕心扯肺的巨疼，想到那一刻要去撞车的欲念，她怕了，怕的浑身颤栗。
　　如此一论，她还真的该要感谢校长为她安排的这一切？叶子涵自嘲。
　　那就这样在这里安身立命？不操心，不劳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醒了就吃，吃了就玩，玩累了就休息，玩困了就睡；一人独占一间大房，空气清鲜，随心所欲；有电视尽观，有春宫闺密饱览，还有眼前的妖男赐福，更有玻璃过滤后的阳光浴体。独特的环境，舒适的生活，岂不比当年的皇后娘娘还自由自在十二分？这等仙界哪里去寻？妖男说得好，最大的傻瓜就是自寻烦恼。既来之，则安之。安胎养身就是使命，就是工作，就是生活！叶子涵似笑实哭。大串大串的泪珠滚过两腮，无声地摔在地面上。
　　也许是最初的良善还没有完全泯灭，阴阳人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凝视了她一阵，转身走开。
　　在门口，阴阳人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正是这一眼，让叶子涵绝望的心猛地抽了抽。因为，从阴阳人的眸光里，她捕捉到了一种无奈和忧郁。
　　难道他也有苦衷？如果有苦衷，那苦衷是来于身残还是某种压力？
　　一个失去本能发泄器的男人，能没有苦衷吗？这样的男人，一定不会定性。他的背后，一定会有一部鲜为人知的心酸故事。
　　到底是校长派来的眼线，还是胖女人聘用的家丁？透过那一道无奈的忧郁，叶子涵似乎看到了阴阳人被胖女人凌辱和虐恋的种种丑态。
　　阴阳人的身残让他沦落成不男不女的变态，那她呢？健全的女人在一次次分娩后会不会变成不人不鬼的妖孽？
　　望着天窗上的一孔雾霾蓝，叶子涵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无限的光明，还是无穷的黑暗。
　　指望阴阳人帮着逃出去这栋别墅已成泡影。
　　叶子涵十分清楚，肚子里的孩子定不了位，她命运的走向也无法确定。眼下，她只能这样苦熬，她相信总会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她不会永远被雪藏，被密封。她相信校长不会那么泯灭人性。也许真如阴阳人所言，这里是校长为她安排的最佳避难所。不然，她这被世人唾弃的身子去哪里安生？叶子涵的目光收回到热气腾腾的饭菜上，嗅着那缕缕诱人的饭香，她似乎看到了一丝美好的希望。
　　叶子涵端起碗，一口气将饭菜吃了个精光。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无奈之下最明智的选择。叶子涵不得不向眼前这残酷的现实妥协。
　　阴阳人一如既往地送饭，送换洗的衣服，隔三差五的也会特别关照她一次。
　　胎儿一日大过一日，肚皮吹气般的一天鼓过一天。毋庸说她这单身的弃妇，即便正常的夫妻，正常的两性之交，这时刻也不能再继续享受。如此，叶子涵更迷恋阴阳人带给她的微妙感觉。
　　强悍的阴阳虽为废人，人性之作却拿捏的恰到好处。细腻，深刻，且又不伤身子，不影响胎儿。轻柔地抚摸，软滑的长舌，总能超越男人的那柄昂扬。阴阳人用特殊的方式将她推向快乐的峰巅。在那快乐的峰巅，她总能看到人性的另一境界，总能欣赏到人性的最美杰作。
　　欲望的释放既然可以不用交合完成，这让她对校长，对正常男人的渴望日渐淡漠。
　　“这别墅里到底有多少像我这样的女人？”偎在阴阳人怀里，抚摩着凸凸的肚皮，叶子涵问。
　　“你以为像你这样的女人遍地都是吗？”阴阳人反问她。
　　“就是说，像我这样的女人，这别墅里并不多。”
　　“切。在你眼里校长是破烂王吗？这别墅是废品收购站吗？”阴阳人不屑地坐直了身子，“校长什么身份的人？他是在打造完美的女儿，不是到处下种的鸣蝉。一般智商的女人能走进校长的生活吗？美女，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但是，有才学，有品位，高雅美艳的女人有几个？宁缺毋滥，这么浅显的道理不懂吗？”
　　“照你说，校长还是有原则的君子啰？既然他想要女儿，何不去做试管培植，想要几个就能培植几个呀。何苦骗取一个又一个的良家女？”
　　这你就老外了。试管培植存在一定的风险不说，还影响到孩子的质量。剑桥大学的科学家提出，试管婴儿的生育技术，干扰了受精初期的标记过程。一枚受精的胚胎，是母系基因和父系基因的组合，如果标记过程出错、失控，就会导致胚胎异常成长。阴阳人极为专业地说，校长要的是一个自然受精，自然生育的完美女儿。其母自身条件的优越也就至关重要。比方你，能生育，能自然生产，没有流产历史，没有妇科病史。这年代，有才学，有品位的美女，有几个具备上述条件？你，叶子涵，可以说是完美的化身，是校长物色了几年才寻到的宝贝。
　　那校长的情人团怎么去理解，我的谎言大王？你说话前后矛盾，我该怎么去信你？”
　　不管你信不信，你都是校长近两年来寻到的尤物。只可惜，上天不帮顾你，让你怀上了男孩。
　　也就是说，我若怀的是女孩，就不会被封在这大房子里。
　　绝对。你一定会成为真正的校长夫人，老总太太，亿万身家。
　　既如此，为什么还要把这孩子留下来？叶子涵又提出了她重复N遍的问题。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阴阳人呵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