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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作品名称:星与梦      作者:八络      发布时间:2018-05-10 18:59:44      字数:6017

  女生的日记多半是要送给男朋友的,尤芳把一个旧的日记本给我,说明不了什么。我不是在她生活中经常出现的人,但我自认为和她很亲密。
  “你真的了解我吗?阿落。”某一天,尤芳莫名其妙的问我。
  我沉吟不语,她又并非是要一个答案。
  遇见即是莫大的缘分,不问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相伴的时候交心,分别的时候道珍重。
  我不了解她,挡不住她把所有的秘密说与我听。我收下她的日记,我通过日记去认识她,过去的,以及现在的。
  尤芳说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不同于别人的记忆,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无可复制的青春,可以是独自一人无限感伤的,可以是众人面前滔滔不绝讲述的,但总能从别人的故事里,瞧见不一样的自己。时光一去永不回,然而青春总要留下点什么,也许是某一天你被生僻字难住而去查旧字典时,从中掉出的一两张照片,也许是某一天你搬家整理旧书籍时,翻到的两三篇日记。
  尤芳是个痴情的人,恰巧我也是。不同的是,她为她喜欢的人不顾一切,我只压在心底,我羡慕她。
  我喜欢尤芳,把她的故事写成书,这就是笔耕不辍的原因。结局或许是美好的,但过程很艰辛。我这样一个不折不扣头脑简单的懒人,且又是严重的拖延症患者,上学的时候写篇作文要绞尽脑汁,拖拖拉拉三个周才完成,又胆小又不开窍,执着于一个人窝在最后一排,整个一年级都在桌斗里念书写字,不肯坐前排不肯换高凳子的孤僻儿童,我知道新铅笔要先削短才能使我顺顺利利在狭窄的高度不够的空间写字,我知道老师不会一直不厌其烦软硬兼施令我把课本放在桌面上听讲,然而,我还不知道我以后的路更难走。
  因为懒,更因为对我来说有难度,所以我不打算再耗很长时间,虽努力却最终无济于事继续拙劣的叙述尤芳的小半生。我且把她仅有的那几页不甚明了不成段落的日记照抄过来,倘若能凑个故事完整那再好不过。
  如您所想,我们是两个互相嫌弃的人。
  尤芳的日记不像日记,倒像是自传体小说的开篇铺垫。我姑且认为她本意是想写一本类似《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小说,然而,她也仅仅是听说过这部名著罢了,并不见得读过,她定然是没有耐心看长文的,任何有趣的情节也不能致使她读下去。她很快写不下去。不要以为我在嘲讽她,我断然不会,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
  我选了我认为对我刻画人物和完善故事会有所帮助的六篇日记。现摘抄如下:
  (一)
  明天19岁生日,又怎么样呢,12岁生日,13、14岁生日,16岁生日,18岁生日,对我来说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从来没过过生日,没吃过生日蛋糕,没主动告诉过任何朋友我的生日,当然,他们也没有特意问过我。时间过得可真快呢,我总觉得自己还停留在十二岁,十二岁还在读小学……(这里省略了大段无意义的叙事。)
  我上初中的时候不叛逆,我一直都不叛逆,我只是内向,特别内向。由小学升入初中,我发现初中的老师比较严厉,尤其是代英语课的班主任,爱点名让学生回答问题。我小学的成绩还不错,但我忽然不适应,那时候很多的担心和害怕围绕着我,每节课上课之前我都要去趟厕所,我要减轻点负担。实则不爱喝水的人,一天至多只需上三四次厕所。我升入初二,忽然就转了性格,慢慢成熟,这个病便不治而愈了。
  语文老师要求我们写日记,一周检查一次,也有时两周检查一次。我写日记始终坚持不下来,最多连续写了四天,就再不继续了,眼看要检查的时候,就借来别人的抄。我写东西不行,改东西很有一套,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我不当编辑,简直浪费人才。
  很明显我现在变得絮絮叨叨,废话连篇,我以前可不是这样,正因为以前话特别少,现在补回来了。我有时候特别招人喜欢,有时候又特别令人讨厌。小学时,有女同学给我写信,说我常常表现的很忧郁,感觉很孤单,想和我做很好的朋友,黏在一块的那种吧,内容记不清了,说如果我同意就给她回信。她是个很优秀的小同学,人长得漂亮,特别是会画画,画的很好,人又很温柔的那种。我想了想,最终没回。她后来看到我,露出很费解的表情,大概疑惑我是不是没看信的内容,毕竟我没有不接受的理由。那时候,小小的心事,很简单,有人写信要和你做好朋友,是可以高兴一整天的,也许这种温暖会伴随你整个学期,甚至往后几年。
  我是一个懒得去改变的人,就像工作以后的我,下班回家坐在床边玩手机,从下午五点多,可以连续几个小时,甚至有时到夜间两点多,才去洗澡睡觉,当然,我也知道下班先去洗个澡,然后躺被窝玩手机比较舒服。我总是把事情拖到最后再做,这也就不难解释我为什么总梦到迟到的情景了。
  (二)
  我很幼稚,有时候回想过去,有很多事情后悔的要死。我枉费了很多光阴,也消耗了很多人的感情,时隔多年,每每想起都泪流满面。
  虽说我没谈过恋爱,但是我喜欢过的人却不少。我没谈恋爱不是因为我丑,也不是因为我的性格,尽管性格占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我强硬的刻板的思想,我觉得上学时就应该只读书,谈恋爱这种事可能嘛,在我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至少读书的时候不会。事实上我也是这样践行的,我收到情书,在“中间人”拿着空白信纸的苦劝下才答应回复,但满不在意地写在了一张抄写纸上,信中态度很坚决用词很刻薄。当我注意到那个男生伏在桌子上睡了一下午时,我就开始为我没有委婉的拒绝而悔恨了。我不幸的用往后几年的时间嘲笑了自己,学习一塌糊涂,学没学好,玩没玩好,不对,是没玩过。
  我从开始的很少说话,和同桌的女生也只是请教她单词的时候才说两句。到后来的和不少男生也能愉快的交谈。但是在交朋友的事情上,我从未深交。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的交友史君子不君子暂且不说,淡如水可不假,毕竟有许多连水都没一起喝过。
  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谁这件事永远也成不了秘密,怪我自己。我想我的性格是两面的吧,也可能被简单的定义成神经质。我也给别人写过情书,但是我没想过万一人家同意了怎么办,而且这一点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人家拒绝了,说有女朋友了。我写情书不止一次,一面固执地拒绝恋爱,一面乐在其中的给别人写情书。我写的第一封送出去的情书,是给一个初一小学弟的,我和我好姐妹素素一人写了一封,我们想知道谁的花言巧语更技高一筹。没有署名,我拦住他,理直气壮的把信递到他面前,强迫他收下。
  其实,这是个没有结果的事,但往往那样的年少青葱,懵懂放肆,会给无辜的人带来很多困扰,他不能做到成熟人的云淡风轻。我功课少的时候会往上爬几层,学校就年级分布来说,大都是高年级在下,低年级在上,我的班级在一楼,我混迹于初一新生里,不单单是为了看那个学弟,初一学生里有我以前的朋友,也有我新认识的朋友。有一次,我去找人,看到他们教室里一群男同学围在一起,吵吵闹闹,但清楚听到是在谈论游戏,里面有他,而咱们这位可爱的学弟与我就是这么心有灵犀,抬眼看到了窗外的我,他随即从人群中退出来,回到自己座位很乖的坐下,拿出抽屉的课本有模有样地看起书来。我想有些人因为做过某些可爱的事而值得被人记住,多少年,摸爬滚打,遇山逢水,忘记自己本相,甚至忘记他姓或名,然而此景可忆,此情可铭,经年提起,说给不同的人听。我喜欢过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表现出来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最终二十多岁也没交到男朋友,品不佳,学不优,说不清为什么,可能这就是命吧。
  (三)
  都说处女座的人有洁癖,完美主义者,而我作为典型的处女座代表,更是为这洁癖开疆辟土到生与死的层面。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思考以后人生的大小事,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在对每个年龄段要发生的事的推想里始终充斥着困惑和不解,抵触和恐惧。我又想到百年之后,在万物的演变,历史的长河中,我只是一瞬,几十年后,在无穷无尽的时光里,再也没有我,这成了我一生永不抹失的并不深刻的不舍和小小恐惧。
  我想到自己死后,尸体埋在地下,腐烂生蛆,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事,我要在南地为自己搭一个堆满柴的小屋,没有小屋也可以,有柴就行,我一定要在自己死之前点燃人生最后一把不可或缺的火,即使肉体痛苦,心却是万分坦然,了无牵挂的。也有认为,活着的人何必在意死了的脏和臭,常言道死了一了百了。有意思的是,这之后没几年就开始实行了火葬,我辈之万幸啊。可偏偏有不少老人害怕火葬,极不愿意火葬,孝子们也相应有一套他们自己的敬孝论,不少时候,孝不孝顺就看这人死后的几天,比如说,葬礼上的哭态,又比如说葬礼上花的钱。土葬是老人的遗愿,儿女们迫着在这最后的事情上尽一个“有求必应”孝子的孝心。然而又举报有奖,没偷着埋的嫉妒偷着埋的,这就好比胆小的看不惯胆大的投机取巧,胆大的因为胆大而有所收获时,看不惯就演变成一种公平失衡带来的不满,诚以为他举报不是为了所谓的“伸张正义”、“弘扬法制精神”、“响应政府号召”,他还没有这样高的觉悟,自己不去做就行了。因为“死者为大,入土为安”,面对抢劫的、偷盗的、杀人的、放火的,他们也还沉默自保,现在却会满怀光荣的去做掘人坟墓的事。世间检举揭发,大多起于利与怨。
  既然有人举报,那不能姑息,又兴师动众挖出来,日子久的,什么样不用说也能想象,我反正没去看过,我从来不爱凑热闹,红白事都一样。同样的,我也不理解不愿火葬是本着什么样的原因。后来,我在贴吧看到有人说他(她)奶奶告诉他(她)人死后十五天是有感觉的,想想烧的时候得多疼。这理由好像很具说服力,但愿在这十五天内没有地里的虫子来咬你吧。然而,奇葩如我,别人葬的我始终不放心,仍然怕死的不够干净。
  我活在过去,更多的是活在过去阴影的笼罩下,对过去种种的诸多遗憾使我活在幻想中,开始不切实际,胡思乱想。对越来越多的事情拿不定主意,左右为难,摇摆不定。衣服、水杯、文具,我总要为选颜色,扭捏磨蹭很久。但是有一点是没变过的,就是我那颗追求美的心,女孩子美,随她去吧,羡慕羡慕得了,男孩子美,那我就有另外的别的想法了。
  初二的时候,我看上九年级三班的一个男生,真有意思,我一直以为我对学弟情有独钟。长得帅的人就是爱到处招摇,经常看到他在操场打篮球。校园的布局真人性化,操场就在教学楼前面,我课间一准走出教室,趴在栏杆上望着操场发呆,更多的时候穿过操场去趟厕所。我想我又犯老上厕所的毛病了。
  我始终没有学会搭讪这门技术,我不得不问自己,在追求心仪对象时,我除了写情书还会不会别的。
  答案是否定的。
  我要变通,我要改变这一成不变的生活。
  (四)
  关于夏天,最深的记忆,就是骑着单车走过两旁绿荫的路,车篮里谁扔了两枝红色花朵,看起来像玫瑰的是月季吧。
  已经过去了几个星期,我还没有打听到他的名字,畏畏缩缩,他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不敢制造偶遇,我只是一遍遍去他呆过的地方。或许这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浪漫,我嗅到青春的味道,听到花开的声响。正如夏日雨后,青葱的沐着朝气的藤,爬满五脏六腑,郁郁葱葱。清新做裳,固执为衣,花枝招展的是梦中的我。
  (五)
  据我多日观察,他身边没有女孩子,只是在课余时间打打球,听听歌。不曾想我的同桌却和他认识,某次她看到我目光追着他走,我也便因此从她那里知道他叫江楚,我拒绝了她的“帮我介绍”的好意,怎能如此唐突呢,我想。
  我有素素,我的心思瞒不住她,我也不愿瞒她,她和我一起为这份情谊浪费掉课余时间,说为了我的幸福,她可以丝毫不顾形象。她曾经陪我疯,陪我闹,她看我把鸡毛毽子从一楼踢过二楼,又差点踢上三楼。她和我在教学楼后面跳小孩子才跳的飞机格,即便有几个学弟从楼上教室的窗户冲我们扔纸飞机,我们依然旁若无人。
  我好像没有给他写过信,我的脸皮越来越厚,我甚至每个课间都在他教室附近活动,偷偷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不曾想未来的某一天,我也开始在那间教室听课、上自习,在那里度过一个漫长的没有他的初三时光。
  那时候,我做过最疯狂的事,也只是骑着单车追着他乘的公交跑,同伴们在起哄,我就拼命的蹬,却最终越来越远追不上。好在他发现我后,对我很友善。我是一个喜欢天黑后活动的人,从小到大,熬成一种天性。到了晚自习课间,我和素素就背靠着江楚教室门口斜对面的一根矩形柱子,她靠着东面,我靠着隐蔽的西面,谈论起他。
  是我让素素给他带话了吗?我实在不记得了。有一天素素告诉我,他约我在国旗下花坛边见面,我以为她逗我玩,她诚恳的不能再诚恳说是真的,我才信了。终于,怀着窃喜又忐忑的心情去了,当然,我得带上素素。
  我们在那里等他,等到以为他不会来的时候,他便来了,也带了一个朋友。当然了,那就没他帅了,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我讨厌他这个朋友,因为后来许多的事,我非常不喜欢他这个朋友,他还是那么友好,开口夸我,但我当时没意识到这是婉转拒绝人的第一步,只是在心里不停地猜想他约我的目的,我甚至错以为他对我也有意思。
  他穿白色短袖和浅色牛仔裤,那时候流行牛仔裤,就是觉得好看,他不戴眼镜,我不会喜欢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他同伴就戴眼镜,可能这与我见过的戴眼镜的男生都不怎么好看有关。直到很多年后,我真的遇到爱情,我迷恋他的笑,也喜欢他戴眼镜,我看他耍帅撒娇卖萌浑然天成。我本身很反感耍帅扮酷的,在校园里会有些许这样的人,在小食堂外,在操场,看到你走过来,即便是在抽烟,他也要跳起来触触食堂的房檐,他未必会认为自己抽烟的造型凹的不够帅,吞云吐雾的范儿起的不够炉火纯青,只是好多次你路过时的“目不斜视”证明,抽烟并不能引起你的格外注意。你明明是在看那边打球的,他却在这边意味深长的拉起单杠。
  江楚说话的时候,我就静静的听,花坛整体的形状像朵花,就是我们小时候仅会画的那种最简单的花,但又不是完整的花的形状,北面是极富有设计感的一堵墙,时隔太久,我只记得是方形,至于其他的,诸如上面的图案,我一概记不起来了。我背贴那面墙站着,手背向身后,因为我的紧张很容易表现于手上。
  那晚天气不热,时不时有风吹过来,我留短发,我很在意我的发型,但是我始终不敢有小动作,就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领带飞扬,我就像那年流行的信纸里的少年,我觉得我利落阳光,敢爱敢恨,我觉得青春就应该这样。许多年后我才知道,他们大都喜欢长发的姑娘,追求爱答不理的表象,他们都喜欢裙裾飞扬,他们不喜欢被动,他们喜欢他们喜欢的。末了,他说:“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临近中考本来时间就有限,这样影响我的成绩,也耽误你的学习。”我是个厚脸皮的人啊,我仍不能表现出过多的伤心,只是代之以不甚明显的一扫而过的失落。
  (六)
  我想我终究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人有时就是个矛盾体,说你安分守己吧,你又没羞没臊的做着一般正常人不会去做的事,说你放荡不羁吧,你又规规矩矩不曾做什么不成体统的事。这件事发生后,我老实了很多,也收敛了很多,然而成绩也还是那个样子。比大部分不爱学习的人好点,比尖子生却又差了一大截。
  都说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我由最初的沉默寡言不知不觉变成不羁任性的样子,然而这种性格要改变也是需要时间的,一旦我觉得这性格并没有哪里不好时,也便无需考虑改变不改变的问题了。
  到了冬天,我还没忘记那个叫江楚的少年,因为校园笔友信的风靡,冬天我和别一个人发生了别的故事,冬天下了雪,我在漫天飞雪的日子里,眼睛里是别一个穿白衣的少年,但我在雪地上画的却是江楚的名字。太过美好太过完全的事是不由说的,虽然同样不那么容易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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