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燃起智慧

　　桂荣看见吕国走进厨房，她直言不讳：“吕国，你今天下午把吕强那个屋子收拾收拾，让你妈住那里。”
　　吕国恳求的目光望着妻子：“桂荣，吕强那三间小破屋多年不住人，又湿又潮，又有老鼠打的洞，我妈能住吗？”
　　桂荣“咚”的一声朝饭桌上拍：“能住不能住你妈也得去住！你妈是火，我是水你知道吗？我们俩水火不容。”
　　吕娜一手提溜一个塑料袋子，来到吕强家门口高声喊：“有人吗？”
　　吕强在内屋问：“谁？”
　　“我是你姐。吕强，开门。”
　　吕强“喀嚓”把房门打开，迎面笑着问：“姐，你提溜的是什么？
　　“我卖的水果，挑出最好的拿来让豆豆吃。”
　　单怡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热情地说：“姐，你这有本钱的东西，这样怎么能赚钱？”
　　吕娜爽快地：“嗨，钱没有人值得多，钱更没有情值得多。”
　　单怡淡然笑道：“姐，坐吧。”
　　吕娜坐在沙发上，环视屋内，还没来及张口说话。
　　豆豆从卧室跑出来，亲切地问：“姑妈，我雪儿姐姐呢？”
　　吕娜喜笑颜开地看着豆豆：“乖，你雪儿姐姐在家写家庭作业。”
　　单怡幸福的目光洒向豆豆，语气温和：“儿子，你姑妈给你拿来好多水果，你看都是你喜欢吃的。”
　　豆豆看看茶几上放的两袋水果，笑脸迎着吕娜：“谢谢姑妈。”
　　吕娜目光追着豆豆，笑盈盈地说：“豆豆，这孩子长大了，是个懂事的孩子。单怡，孩子从小受你品质的熏陶，重感情。”
　　单怡虚心笑笑：“谢谢姐姐给我的褒奖。”
　　吕娜看着单怡：“单怡，吕强告诉你了吗？哥哥给吕强来电话说咱妈妈在老家生活得怎么样？”
　　单怡笑笑：“姐，这个我不知道。”
　　吕娜坐在沙发上，挺直腰，扭头大声向厨房喊：“强——咱妈回到老家以后，咱哥哥给你来电话了吗？”
　　从厨房传出来吕强的声音：“来了。”
　　“你听咱哥哥说咱妈回去表现咋样啊？”
　　吕强前身挂着花围裙，两只衣袖卷得老高从厨房走出来，站在客厅，看着吕娜：“姐，咱妈回家由哥哥负责，妈来我家由我负责，我无权干涉哥哥的赡养权。”
　　吕娜从沙发上站起来，扫视一下单怡，又面朝吕强：“我走了，知道妈在老家跟着哥哥我放心。”
　　单怡热情真心实意地挽留吕娜：“姐，吕强快做熟饭了，你吃完饭再走呗。”
　　吕强跨上两步追着吕娜：“姐，你回家说说我姐夫，别让他老吃软饭，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为家庭承担责任。”
　　吕娜回头看着吕强，无奈地说：“我的好弟弟，你要知道人有病可以去医院找医生开药方治病，你姐夫的懒没法治，哪有治懒病的药啊？我走了。”
　　吕强把饭做好，一样一样端到饭桌上，朝卧室喊：“怡——带豆豆出来吃饭。”
　　单怡牵着豆豆的手从卧室出来，走到客厅饭桌旁，笑微微地：“嗯，豆豆，看看你爸爸做的菜，色鲜味美。”
　　吕强微微笑道：“怡，你这样夸我，倒不如说，吕强是个老伙夫。”
　　单怡笑呵呵地看着吕强：“强，我说的话发自内心。”
　　吕强缓缓坐下：“单怡，吃饭吧，闲话少说。”
　　单怡沉默了，用筷子缓缓夹了两样豆豆喜欢吃的菜，放到豆豆面前的一个小碟子里说：“豆豆，给——吃。”
　　豆豆右手握着一双筷子，大口小口往嘴里塞。他咽下饭菜，扑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看吕强：“爸爸，我想去找我奶奶。”
　　吕强望着豆豆笑笑：“儿子，你去哪儿找奶奶？”
　　豆豆歪着脑袋，装着一副可爱的样子：“去姑妈家找我奶奶。”
　　“儿子，你奶奶回你大伯家啦。”
　　“爸爸，我大伯家在哪儿？”
　　“你大伯家在农村。”
　　“爸爸，农村在哪儿？”
　　“儿子，农村就是我出生的地方，就是我的老家。”
　　“爸爸，你出生的地方在哪儿？”
　　单怡哈哈一笑：“儿子，你非要刨根问底儿啊？你没有去过农村，你不知道农村啥样，跟你说你也不知道。”
　　豆豆可爱一笑：“嘿嘿，真有意思，奶奶在农村，爸爸在城里。”
　　单怡问：“豆豆，你在幼儿园如果你的同学问你，你说你是哪里人？”
　　豆豆理所当然地：“我是农村人。”
　　“你爸爸是哪里人？”
　　“我爸爸也是农村人。”
　　吕强灿烂的笑容望着豆豆，看着单怡：“你看，豆豆这孩子多么诚实。”
　　单怡甜美地笑笑：“现在的小孩儿精灵得一个赛一个。”
　　豆豆从饭桌旁边的小凳子上站起，跑出客厅。”
　　单怡目光追着豆豆：“豆豆，快把你碗里的饭菜吃完。”
　　豆豆回头说：“妈妈，我吃饱了。”
　　单怡转目看看吕强：“吕强，我这人啊，生来的贱心不退。”
　　吕强嘴里叼着菜，微微一笑：“怡，你说啥话呢？”
　　单怡语气微微：“强，自从妈走了之后，我非常惭愧，非常自责。妈饱经风霜几十年，她把你们养大不容易，我探本穷源，应该自我检讨。妈与咱的悲欢离合，我有大部分的责任，我这个当儿媳妇的没有尽到孝心，让婆婆生气。通过这次妈妈的走，使我悟出一句人间格言——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
　　吕强善解人意，望着单怡深切而诚恳的态度：“单怡，我理解你，有智慧的妇女，会把身心培养得像月光一样的慈悲柔和。宽大自己的心胸，燃起智慧之光，使一家人，甚至整个社会，每个人与你相处，都像是沐浴在清凉的月光中。人做事不见得万事俱备，说话不一定处处恰到好处。你不要惭愧，也不要自责，谁都没有我了解你的心。我觉得你对我妈尽到了百分之百的孝道，是一个合格的好儿媳，你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完美的妻子。”
　　单怡继续探讨婆媳话题：“吕强，本来婆媳关系就是微乎其微的，我又对妈冷淡，我俩的关系雪上加霜了。”
　　吕强淡淡笑道：“怡，没事，别把这事往心里搁，整天在一起过日子，就像锅碗瓢勺一样，哪能没有碰撞呢？话说回来，我妈她这个婆婆当得也确实不够仁慈。”
　　单怡低下头，自责不止：“唉——我总觉得这次妈走我有不恭敬的地方。强，我想好了，等晚上你给哥哥打个电话，问问妈在家适应不适应老家的环境。”
　　吕强果断地：“怡，妈有啥不适应？她从小长在农村。再说刚到家几天了，你如果让妈回来，往返的盘缠好几百块钱，把钱都扔到路上了，妈既然回去了，让她在家住吧。”
　　“吕强，我不放心的是，妈在咱家三五天洗一次澡，不论冬天夏天照样洗澡。吃饭均匀，按时按点，妈在老家哥哥和嫂子农忙顾不上照顾妈，我担心妈生病。”单怡看看吕强的表情又说，“强，我想好了，妈再来咱家住，她说啥我都忍住，她哪怕是骂我、打我，我也要忍住。因为她是前辈，因为她是我婆婆，因为她是丈夫的妈，因为她是我儿子的奶奶。素昧平生不会说我，我饶了妈的一次，等于饶了我自己一次。我要和你一样对待妈。我认识到了，懂得感恩的人，是一个幸福的人；懂得感恩的人，是注定成功的人。前段时间，因为我在爸爸家住，不但咱俩精神受损，咱店里的经济也受到了损失。”
　　吕强温情的目光望着单怡慧心笑笑：“没事，受损是暂时的，只要咱俩以后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会把受损的经济补上。”
　　单怡诚恳的态度：“强，你无论如何也要打电话让妈回来，不然我的心病越害越严重。”
　　吕强爽快答应：“好，等几天我把店里忙完再说。”
　　母亲住在破旧的三间瓦房里，由于农村人纷纷外出打工挣钱，经济条件日益优越。家家户户拆旧房盖新房，并且都是红顶白墙高耸楼房，吕国在吕强的经济支援下，他也不例外，照样与四邻平起林立的楼房。吕强不在家，他的三间瓦房和三分地的院子长年空闲，与吕国的院子只有一路之隔。而一惯任性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吕国，她情愿去住潮湿阴暗的小破屋，只要吕国不受桂英的气，她自言自语：“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住，我住破房子。”
　　吕国晚上走进母亲屋里，他问：“妈，你咋瞎灯黑火的？”
　　母亲抬头指着屋顶上乱七八糟的电线绳：“国啊，这电线都让老鼠咬断了，电灯开关绳子都没了。”
　　吕国转身说：“妈，我去小卖部买几根蜡烛，今天晚上先将就着，明天我给你修修电线。”
　　母亲无奈地：“唉，修啥啊，我一个老婆，对付吧。”
　　吕国一会儿回来了，他手拿几根红色蜡烛，点着一根蜡烛放在一张破桌子上。房顶上的老鼠沿着房梁“噔噔、噔噔”来回跑，并且互相掐得叽叽喳喳的。
　　母亲惊奇地：“咦——这屋里经常不住人，咋会有老鼠？”
　　吕国说：“妈，房子不住人才会有老鼠，它们在这屋猖狂自由啦。”
　　母亲沮丧地低头说：“嗯，国儿，你走吧，收了一天的庄稼，累不累？快回家休息吧！”
　　吕国不肯离开妈妈的破屋，他说：“妈，你住这个小破屋里，如果让吕强知道了，他肯定指责我。”
　　母亲委屈的声调：“儿子，他咋能说你呢？俗话说，‘个人买马个人骑，谁孝敬娘是谁的心意’。”
　　吕国惭愧：“妈，你别看我的小洋楼威风漂亮，那是吕强给我十五万块钱盖的，妈你忘了？”
　　母亲摆摆手：“嗨，穷帮富光，应该的，别提了。走、走、走，你快走，我关门睡觉。”
　　吕国回到家里，走到厨房门口，往屋内一看桂荣坐在厨房饭桌旁吃饭，他调头回北屋。
　　桂荣大声喊：“吕国，你不吃饭？”
　　吕国拉开北屋门，走进北屋门口，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沉思。
　　桂荣从厨房出来，走到北屋门口，一只手拉着门，站在门口指令：“吕国，你明天告诉你妈，让她把院子里这一堆带皮的玉米棒把皮扒掉，趁着天晴好晒。”
　　吕国坐在小凳子上，低头说：“我不告诉妈，你让妈干活你去跟妈说。”
　　桂荣顿时发怒：“吕国，你敢跟我反抗是不是？我告诉你吕国，你要是有自知之明，你妈指桑骂槐，我没有还她，我现在还窝着气呢。”
　　吕国怒声怒气：“你——会窝气？”
　　桂荣瞪大双眼回击：“我也是人。”
　　第二天吃过早饭，母亲走到吕国家大门口外面看看，大门没有挂锁。她轻轻推开大门，看家里没有人，缓步走进院子里，看见院内堆着像小山似的玉米棒，她拿个小板凳坐在玉米堆旁边开始扒玉米皮。自言自语：“老不歇心，少没良心。”
　　吕国从庄稼地里回来，看见母亲坐在院子里扒玉米皮，他心疼地说：“妈，你歇歇吧，别扒了。”
　　母亲说：“你们忙得连中午饭都顾不上吃，我不忍心不帮你们干活。”
　　桂荣右胳膊挎着柳条编的篮子回来，看见婆婆坐在玉米棒堆旁边扒玉米皮。她既不敬婆婆，又不罚婆婆，甩着脸，扑嗵——把篮子往地上一摔，走进厨房。
　　母亲坐在玉米棒堆旁看着桂荣，缓缓站起来，双手拍拍身上的碎玉米皮，默默地走出了吕国家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