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时代铸造亲兄妹 激情燃烧火样红
作品名称:俏娘柳亚梅 作者:秋鹏飞 发布时间:2018-05-04 22:04:19 字数:3464
冬闲了,谢堂大队成立了一支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由甘从禄担任队长,队员除知识青年外,还有本大队刚毕业的四个高中生、两个初中生,加民办教师谢延开,还不到20人,由谢堂小学的陈老师担任导演。宣传队成立的当天下午,支书高殿文亲自领导大家学习了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并号召队员们排练好节目,用无产阶级文艺战领文艺舞台。
第二天上午,按甘从禄从《邓西文艺》中挑选的几个节目排练,有练《八大嫂捡棉花》的,有练三句半的。三句半由四个人表演,分甲、乙、丙、丁四个角色;节目形式是每段四句台词,甲、乙、丙三人的句子是完整的长句,丁说最后的短句。四人各拿一件打击乐:锣、鼓、镲、小铃子;每说一句台词,四人同时各敲一下自己手上的乐器。
程鹏和柳亚梅排练的是《老俩口学毛选》。程鹏扮演老头子:头上扎着白毛巾,跟山西农民差不多;用棉絮粘着浆糊贴在上唇上,当胡子;腰间系着腰带,手里持着烟袋;表演时,走路的姿势大约与企鹅差不多。柳亚梅扮演老婆子,头上也扎着白毛巾,上身穿着有大襟的褂子,裤脚用带子系着,手里拿着《毛选》,表演时,要像个旧社会小脚老太太走路的样子。排练时,当唱道“老俩口儿学毛选”一句时,因同时看亚梅手里《毛选》上的字,一不小心,俩人的头撞到了一起,顿时俩人各抱着自己的头叫“嗳哟”,逗得其他人大笑不止。
刘霞笑着跑到柳亚梅跟前,摸摸柳亚梅的额头说:“嗯,真碰青了。”
“碰轻了再使劲儿碰一下就好了。”赵红梅的话又一次引起大家哄堂大笑。
“这才叫进入角色。”陈老师笑着鼓励说。
谢常天单独有个山东快书,题目叫《斗私批修》;他左手持着镰子,右手背在身后,摸拟山东口音:“私字当头人品差,公字当头人人夸。前庄有个王大妈,那个王大妈作好事,有人说她是个大傻瓜……”他是个慢性子;有一次他正排练,有人说:“常天,快回去,你家发火了!”他仍不紧不慢地敲几下镰子,摸拟山东口音说:“要想发,它就发,那个咱还是学习王大妈,那个王大妈……”能把周围的人逗笑得直不起腰。
柳亚梅还和谢延开两个合演一个表演唱《送核桃》,内容是歌颂军民鱼水情的。她扮演老太太,谢延开扮演老大爷,老俩口今天要把一筐核桃送给解放军。主要矛盾是因为天气寒冷,风沙又大,老大爷说等天晴了再送,老太太不同意,坚持必须今天送去。表现出老太太既要战风沙斗严寒,又要说服教育老伴儿的崇高品质,进而歌颂军爱民,民拥军的时代精神。
这个节目最后有个造型动作:柳亚梅右腿弓,左腿绷直,左胳膊挎篮,右手向右前上方高高举起,抬起头,眼睛看着手指的方向;而谢延开则在她的左前方,腿的动作一样,但他的右胳膊前端拐回,抬起胳膊肘,左臂舒展,仰头盯着柳亚梅抬起的右手。这个动作要俩人配合,同时完成,因其不难,排练了几次就结束了。难点在于最后一句台词:沿着毛主席指引的方向奋勇前进!谢延开的地方话口音太重,普通话不过关;在柳亚梅看来,这句台词中至少有四个字需要纠正,即:着、引、方、勇。谢延开只好跟着她练习普通话。但每个字练几遍甚至十几遍还不合标准,如“着”这个字,就练了二十遍还不止。她耐着性子说:“发音时不能尖着嘴。”接着示范着说,“看着我,看着我的嘴型。”
这时,其他几个排练组的人都围了过来,看谢延开学普通话,有的说他是“土老冒”,也有的说他“笨蛋”。急得她只好去拿水喝,累得他直擦汗。人们越议论,他心里越发慌,最后竟然把刚学的“方向”念成“慌慌”,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赵红梅,中等身材,鹅蛋型脸庞,举止大方,行为端庄;她演的节目是《沙家浜》选段中沙奶奶的唱段和《红灯记》选段中李奶奶的唱段。她音量宽宏,音色柔润;每次排练,当她唱到“同志们杀敌”的“杀”字拖音时,其他排练组的人就会为她鼓掌;她的演技和唱腔与转业京剧演员比,也毫不逊色,是扮演老太太的最佳人选。可惜的是,没有乐器伴奏,只能清唱。
排练完了,开始做饭:有挑水的,有择菜的,有烧锅的,有淘米的;没有具体分工,但却忙而不乱。这时,谢延开正在择菜,就听熊显花喊“快来瞧”,谢延开跑到灶门口问她瞧什么,她说瞧瞧她后背上写是什么字。她问:“是小王八吗?”谢延开一看,笑着说:“不是小王八,是大王八。”她一听就乐了,放下火钳,起身跑到“三句半”中丁的扮演者谢常天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非让他向毛主席表态,永远不再乱写乱划。这时,大家都来凑热闹,有拍手称快的,有大声叫好的,特别是几个女孩子更起劲儿,有的喊“大快人心”,有的叫“把他打翻在地”。
谢常天在男孩子中年龄最大,却最淘气;见犯了“众怒”,只好举手投降,向毛主席表衷心,说“保证永远不再写大王八了”。众人大笑一阵后,有人接着说:“小王八也不准写。”于是,大家只好又捧着肚子笑。大家嘻嘻哈哈闹腾一阵后,开饭时才发现,饭,成了夹生子。
吃完晚饭,大家排练一阵子后,准备睡觉。男队员把大队办公室右墙角的稻草铺开打地铺,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牵开垫单,然后各自将被子扔上去。赵红梅从窗台上端起罩子灯,放在左手单间的窗台上,才开始打开床上的被子;柳亚梅把道具塞进大立柜,看了一眼赵红梅和刘霞,出了单间走到刚躺下的程鹏跟前小声说:“我们怕。”程鹏“嗯”了下坐了起来。
月底,外面黑得很,冬天,刮着寒风,厕所离办公室至少有两百米,三个人哆哆嗦嗦往前走,听程鹏说“别走那么远”,就蹲下来解决各自的问题,完了才匆匆跑回钻进各自的被窝。
后来,柳亚梅在日记中对在宣传队的生活有这样一段评价:“这是一群无忧无虑的青少年团体,年龄最大的甘从禄,也只二十四五岁,最小的则刚上初中。他们亲如兄妹、情同手足。在这里,没有任何猜忌和阴谋,有的是真诚和信赖;没有半点虚伪和欺诈,有的是坦荡和宽容;没有一丝污秽和腐蚀,有的是纯洁和靓丽。他们的心,就像晶莹剔透的美玉,一眼能够看穿;他们的情,就像一碗浓浓的醇酒,含在口中,醉在心头。但愿这种清纯美丽的年华,能够永驻人间。”
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农闲时排练,春节期间到各生产队演出,农忙时就自动解散了。
第二年的春末夏初季节,柳亚梅几个知青与谢堂人一起薅秧。这是一项很愉快的农活;人很多,男男女女,无序交错,一字排开,一块田排不完,下一块田接着排。大家大多薅五行,几个知青只薅三行,薅不快,左右的人会将秧耙子伸过来,帮她们完成任务。远处行间里,碧波荡漾,水天一色;身后混水上,杂草漂浮,色形各异。说话声、嘻笑声、打情骂俏声和着混水的撞击声,演凑出一曲迭宕起伏的美妙乐章。而最难让人忘怀的是,傍晚时刻,人们总喜欢唱山歌,一人领唱,众人附和。谢常天最爱领唱,他唱道:“嘿咦吔……”这是开门调,仅“嘿咦吔”的拖音大约需要30秒,拖音先往下沉,然后往上扬,上扬到最高点时,拐几个弯,接着唱正曲:
太阳落土下了山,望郎望得两眼穿,
罗裙扫死路边草,金莲踩破路上砖,
望郎容易送郎难,郎哎,望郎容易送郎难。
附和的人声音高低各异,参差不齐,有唱高八度的,也有唱低八度的。特别是外号叫“金桑子”的谢常德,使用的是假嗓子,其声音之尖细、之清亮、之悠远,尤为突出;大多数女人,使用的是男中音的音频,细而不尖,和而不乱,韵味无穷,不亚于文艺舞台上的大合唱。
谢常天自从在熊显花背上写了“大王八”后,他俩不久就结为夫妻了。熊显花也爱领唱;她的音高属于女中音一类,浑厚、圆润、流畅,她最爱领唱的一首情歌叫“哥哥咋不敢亲亲我”。她唱道:
太阳落到后山坡,妹妹碰到小哥哥,
哥哥只用眼来看,咋就不敢亲亲我,
天黑坡后没人影儿,哥哎,咋就不敢亲亲我。
准备收工了,社员们在洗秧耙子、洗脚时,歌声仍然在广袤的上空回荡着。这时,忽听柳亚梅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在腿上抓着什么,陈良珍忙上前去看,然后笑着说:“傻丫头,这是蚂蝗,不能拽,越拽越长。”说着就照着蚂蝗拍一巴掌,蚂蝗很快卷成圆球掉水里了。柳亚梅这才破啼为笑。
夏天的夜晚,谢堂村的女人们喜欢搬着小椅子,摇着大蒲扇到知青屋门前乘凉聊天。戴啟凤讲完黄鼠狼为感恩主人收留,给主人送来许多金银财宝的故事后,陈良珍接着讲一个龙王三姐为感谢张公子的救命之恩,偷着从龙宫里跑出来与张公子结为夫妻的爱情故事。这些神话故事,是三个知青从没听过的,她们被精彩的故事吸引着,感染着,不时地插话问这问那。
接下来熊显花给大家唱支民间小调,她咳两声,吞口痰润润嗓子,唱道:
一更鼓擂多,一更鼓擂多,
奴在呀绣房等呀吧等情哥,
情哥没有来呀喂,
我绣房来打坐呀嘿。
二更鼓擂忙,二更鼓擂忙,
奴在呀绣房等来小情郎,
……
大家散场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夜晚十二点多了。赵红梅忙着点上煤油灯,柳亚梅拿出早就用稻草缠好了的蒿把往煤油灯上点火,她们要用这个蒿烟熏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