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石敬塘从晋阳城出兵夹击，把唐军打得大败。
　　耶律德光风风光光地进了晋阳城，石敬塘卑躬屈膝，“爹爹长爹爹短”叫得比他小十岁的番将首领格外得意。德光抚摸着石敬塘的脊背说：
　　“儿啊，如今唐军已败，国不可一日无主，你就称帝吧！有啥事爹给你做主。”
　　石敬塘感激涕零，双膝跪倒在地，喏喏连声道：“有父王撑腰，孩儿就妄自做大了。”
　　众将中有看不过眼的，立时脸色绯红，刘知远更是扭过头去。
　　耶律德光大咧咧坐在石敬塘的位儿上，安抚道：
　　“儿啊，为父奔波三千里，前来救你。来也不能白来，你头前允诺的燕云十六州可不是作耍的。自此之后，咱爷俩以黄河为界，河北归我，河南归你。另外每年三十万匹帛是不能少的，当然年头节下你想着爹爹，某家人口又多，送点小礼，尽尽孝心这也是你当儿臣的本份。念你刚刚即位，底子不是很厚，日后我也就不多麻烦你了。”
　　石敬塘磕头如捣蒜道：“就依父王，就依父王。”
　　石敬塘依靠契丹的支持，带兵攻打洛阳。唐末帝李从珂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整日以酒浇愁，哪里还有反抗的勇气？石敬塘和番兵尚未到，他先点一把火，带着妻儿老小忠臣孤老统统一齐归天去了。
　　石敬塘兵不血刃，攻下洛阳，正式做了中原的皇帝，国号为晋（史称后晋），建都汴，自封晋高祖。
　　杨光远见大势已去，杀了张敬达，索性带队伍投了石敬塘。
　　有道是吃水不忘掘井人，卸磨不杀驴，锦绣江山如何到手，石敬塘自然心知肚明。即位之后，立刻书写奏章，上报番家老爹爹，并打发桑维翰（因当汉奸有功已由谋士升为御史）带人马拉车载，搞了不少礼品送往北国。奈何人家嫌少，骂骂咧咧，说石敬塘当儿都不是好儿，白拣了个皇帝还这么扣扣索索，没准那天废了再换个新的。
　　桑维翰回到汴城之后，晋高祖问他这次出使辽国情况如何，桑维翰摇摇头说：
　　“汉奸也不好当啊！”
　　随即，他把挨骂的事简要说了一遍。众臣武将个个面有愠色，刘知远更是气冲斗牛，嚷嚷大叫道：“陛下，如此这般欺人，不如撤了协约，讨回燕云十六州，咱自己干得了。”
　　晋帝大怒，道：“刘知远，你一介武夫妄议军国大事，你懂得什么？还不赶快给朕退下！不是念你曾立过几回战功，今日就让你的人头落地，枭首午朝门外。”
　　刘知远心知今日非别日，涨红了脸，喏喏归班。
　　正议间，突有黄门执事来报，前日打发走了的少华山老道邓士佳求见陛下，说是有要事秉报。
　　石敬塘正在气头上，不屑地挥挥手说：“乱棒打了出去。”
　　桑维翰急忙出班上前奏道：“吾皇万岁，时下正当用人之际，不可慢了人心。老道既说有要事，必是好事，还望我皇恩准他进殿说话。”
　　石敬塘本是小人得志，有些忘乎所以，一听桑维翰话里有话，急忙自圆其说道：“桑爱卿言之有理，刚才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出家人求见，岂有不见之理，快快宣他进来。”
　　邓士佳匍匐于地。
　　石敬塘耐着性子道：“老道有何话说？”
　　“我为陛下务色了一员大将。”邓士佳嗫嚅道。
　　“能比朕殿前诸将还要强的吗?”石敬塘不信。
　　“只在其上，不在其下。”　
　　晋帝石敬塘听说来了位无敌于天下的大英雄，起初不信，但经不住登徒子的再三撺掇，决定去亲眼看看。第二天一大早，老石发圣旨让人去准备了一下，然后摆驾龙辇，率文武百官，出大殿，起驾直奔演武场。
　　由于这是临时的比武活动，所以除了朝中几位相关的办事人员之外，并没有更多的观众和看客。
　　石敬塘老远地打量了一下全副武装的朱兆生，身高马大，气宇轩昂，跨赤免马，执青龙刀，个头也仿佛，也是红脸，就是模样差了许多。卧蚕眉不是卧蚕眉，倒有点像老鼠尾巴眉，说丹凤眼太牵强，叫眯缝眼还差不多。五绺长髯没有，代之是几根参差不齐的黄胡须横七竖八地插在嘴角上。外在的如此，内部的藏在肚子里，就更不好说了。高祖皇帝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里，没准这小子有些真本事哩！如今天下大乱，国家正在用人之际，管他瘸子哑巴丑八怪，只要能治理好国家，上阵杀伐能打胜仗就行。
　　石敬塘手下，数得着的就是老西刘知远和他手下几位将军了，因此比武的事一般是由老刘来定夺。
　　刘知远也不含糊，第一个上场的就是他自己。没料到愣头愣脑的朱兆生还真不是白给的，不上十个回合，老刘就败下阵来。其实这还是人家给了面子，不然刘知远这会脑袋在什么地方都还两说着呢！
　　老刘不行，接着往下数就是郭威郭雀儿了。刘知远大郭威十岁，一直深受老刘的器重。临出马前，老刘悄悄吩咐，能行就行，不行也不要勉强，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吗，让他得一会势就得一回势吧！为皇上收一员勇将未必不是好事。
　　谁知这个郭大将军是个一根筋，好认死理。两人一交手，朱兆生力大刀沉，他根本上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可是郭威不认输，硬着头皮死打硬拚，这是一种鱼死网破的打法。打着打着朱兆生的坏心眼子就上来了，他并不往郭雀儿要命处下手，而是东一下、西一下。老郭疲于招架，不防不行，防了才知是虚招，空费了半天力气。
　　石敬塘本是行伍出身，他本身就有一身好功夫，暗暗往场子中心这么一瞅，立刻就龙颜大悦了。平时他就觉着刘知远的势力太大，有心想削弱一下他的权势，苦于找不到机会，他巴不得朱兆生一刀砍了那个郭威郭雀儿呢！朱兆生新来，又没接到皇上陛下的秘旨，他当然不敢贸然下毒手，否则这事要容易得多了。
　　这时候，场子边急坏了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野人少年刘继尧的结拜大哥，姓柴名荣字显祖的便是。郭威是柴荣的亲姑父，两人在一起久了，性格相投，感情深厚，老郭几次想收柴荣为义子，这事柴荣没说成也没说不成，他想再考虑一下。别的倒不打紧，关键是要改姓，柴荣不叫柴荣以后叫郭荣。柴荣一下子接受不了，所以这事就耽搁下来了。柴荣眼见姑父抵不住那个姓朱的胖子，可是他又不想退下来，就这样僵住了。柴荣从小在军中，武艺上虽说不是很高，但多少还是会一点，他早就看清了，姑父不是对手，再这样下去凶多吉少，这可如何是好？
　　柴荣手下还有一员勇将名叫张大牛，大牛头天晚上不知吃错了啥东西，屙了一夜的肚子，这阵正躺在被窝在屋里打摆子着呢！看样子对付这个姓朱的，非大牛不可。可是大牛又不在，万一姓朱的使了坏心，姑父丢了性命这可如何是好？柴荣是个有仁有义的人，姑父待他尤如生父一般，他可不能见死不救，尽管他的武艺一般，但多少还能抵挡一阵，先把姑父换下来再说。柴荣正要出马，突然见一将进场，只见他骑一匹无鞍大白马，手里拎把大刀，大喊大叫着冲了进来。柴荣抬眼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大牛。
　　张大牛也不按惯例办事，喝了一声“姑父稍歇片刻，待我会会这厮”，便和朱兆生战在一起。
　　若按真正本事，无疑朱兆生要比张大牛高出一筹，奈何他已劳动了半日，刘知远、郭威两个虽然技不如他，但也是出了名的战将，这样无形中就耗费了他不少气力。
　　张大牛屙肚子并非是病，只不过是吃多了撑的，没啥大要紧。别人以为他有病没通知他，后有人说演武场来了个红脸大汉，好生厉害，刘大帅都拿他不下，郭将军这阵也快支持不住了。张大牛一听这话，穿的还是睡衣，一件衣服都未来得及换，从马厩里牵出他的大白马，胡乱找了把大刀就直奔演武场。
　　两个莽汉战在了一起。朱兆生吃亏吃在力气上，张大牛连砍三刀，朱兆生暗叫不好，这个愣头青，刀法虽是简单，力道却是十足，比先前那两位强了十倍，万不可小觑于他。两人你来我往，战了约有百十回合，朱兆生头上已是汗水淋漓。张大牛却是越战越猛，哇哇怪叫着恨不得一口吃了这个骑红马的红脸汉。
　　石敬塘坐在高台阶上，看看这两员猛将在那里厮杀，顿时便龙颜大喜，心想如若有了这两位，强似刘玄德添了赵子龙，何愁天下不平？如今他虽是得了半边天下，北边仰仗人家耶律干爹，南边还有后唐、后梁等余孽。手下虽有像刘知远这样的勇将，不是老就是病，再有就是先天不足，半道学艺，何似今日这两位。张大牛的名字他也听人说过，当时没往耳朵里去，今日一见才开了眼。石敬塘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急忙令人传旨，不许再打了，两位小将下马听宣。
　　朱、张两人各不相让，本想再战，奈何皇命不敢违，只好下马叩见皇上。石敬塘当场宣布：
　　“朱兆生封为龙腾大将军，张大牛封为虎贲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