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陈老道验了小继尧的伤口之后，呼一声“无量天尊”，老天保佑，总算还好，朱兆生虽然会使连珠箭，但他的第三支箭由于功夫不够力道不足，已成了强弩之末，因而箭眼不深，未伤到要害之处，否则就是请了真神来，徒儿也是无救了。师父轻轻拔出箭矢，着一火钳消毒。不数日伤口便愈合了，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好好一个美男子，眉心里竟留下一个疤。粗看不清晰，细看可就成了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了。幸好，有这一枚梅花红倒不是十分伤大雅，正是只因这一个梅花烙，却做成了小野人的许多风流事。师父预言说，“梅花红印兆桃花红运，小继尧日后怕要遇上六个以上漂亮的女孩子哩，生七子八女，热闹得很哪，好戏还在后头呢！”
　　登徒子判断的没错，老神仙压根就没有出山门半步，他不想见客的主要原因是，邓士佳此人的人品不好。如果他知道了登徒子已成了石敬塘的说客，那时恐怕不是不见，没准还要当面好好奚落一番。
　　小继尧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猴儿小兄弟救出来了没有？
　　师父说：“孩子，若要心存救人之心，必先要学会救人之本领，似你这样，人没救了，先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多不划算呀！”
　　小继尧默默地点点头。
　　师父说：“你年纪尚小，力道不全，对付一般人还能勉强凑合，像朱家少爷那样的莽汉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还好，钟离子半途而废，没有尽数把自己的本领传授于他，否则此人将来必将成了气候。就依他现在的本领也不是常人可以对付得了的，孩儿你好自为之吧！为师让你学好本领不是为了对付朱家公子，而是报效国家，救民于水火之中。我炎炎中华，自唐灭之后，数十年来遭番鞑侵害，国之不国，人口骤减。为师夜观天象，知真君临凡，我中原大国将不久之后大一统。愿徒儿学成之后，即早下山扶保贤德君王……”
　　“那位柴荣哥哥能成大事吗？”小娃娃忍不住插嘴问道。
　　“你柴哥哥是真君子，日后定有作为，只可惜他好景不长……”师父欲言又止。
　　“师父，怎么叫好景不长啊？”小继尧不解便问。
　　“这是天意，天命不可违。”师父说，“有些话我不便多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小继尧懂事地点点头。
　　师父又说：“这一两年来，我由着你的性子在山间玩耍嬉戏，如今该是好好收心的时候了。自今日始，不准你出山门半步，否则定然重责不饶！”
　　“不出门可以，我只是担心那个猴儿弟弟。”小继尧想起古猿舅舅所嘱，存了心事。
　　师父道：“一切皆是劫数，师父早已算定你日后与小猴儿还有一番渊源，等你的功夫到了一定的火候，师父就派你去会你的猴儿弟弟。”
　　小继尧点头称是。
　　一晃又是几年。小继尧已是身强力壮，高大魁伟，在老道长悉心点拨之下，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娴熟。唯有一点可惜，徒儿尚无一件趁手的家什和坐骑。大将军临阵厮杀，总不能骑头驴执根烧火棍吧！道观里除了师父暗藏的一把剑，其余兵器皆是道具，习武尚可，实用不成。小继尧天天喊叫他想要一把大刀，最好再来一匹红鬃马。
　　师父说：“为师是个穷老道，每日三餐皆是化来的，哪里有钱为你置办兵器？这样，明日你可下山，先往东而后往北径去河北地面，那里有兵马厮杀。你去乱军之中拣一匹你心爱的马骑上，然后有你中意的家什也一并拿来。依你现在的手段，谅必无人是你的对手，尽管去吧！得了马匹和兵器之后，速速回来，为师再给你指明一个去处，你好去杀敌立功，扶帮真主。”
　　小继尧听师父说要让他下山自寻兵刃和坐骑，暗自高兴，止不住心跳加速，刚要答应一声是，师父又说：
　　“下山之后，不可溢开杀戒，妄杀无故。你的手重，你自己不知，一般人可是经受不了的。”
　　刘继尧点头道：“孩儿谨记在心了。”
　　师父吩咐童儿拿出些散碎银子，又说：“给你七天时间，七天之后务必回山。”
　　刘继尧突然觉得师父怎么今天婆婆妈妈起来，他已经是十好几岁的大小伙子了，浑身都是本事，正想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师父还这么放心不下？转念又一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对他恩深似海，和他这几年虽不是朝夕相处，但毕竟是常常耳听面命，时刻在师父的教诲之下，而今一分手，虽是时日不多，他的心里也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还有一个朋友需要告别一声，刘继尧当夜潜入后山，找到那只老猿，如此这般诉说一番。
　　第二天天刚拂晓，刘继尧告别师父，赤手空拳，大踏步下山去了。　　
　　石敬塘字勋臣，后唐大将，是为唐明宗李嗣源的附马爷，向来以骁勇善战闻名。公元934年，明宗养子李从珂叛乱杀明帝子闵帝自立为末帝。
　　末帝乃是行伍出身，只知搜刮百姓，不善治理国家。石敬塘与之向来不睦，闻听其篡位称帝，心想一介螟蛉之子都可坐大登上庙堂，算老几呀？他是堂堂驸马，有半子之情，多少还带些血缘关系，岂不可取而代之？于是，在末帝篡位第二年便在晋阳城举兵另立旗号。
　　李从珂闻听大怒，以张敬达为帅，杨光远辅之，统大军讨伐叛将石敬塘。
　　张敬达字书谋，杨光远字孟军，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后唐大军兵临城下，石敬塘升帐，环顾左右问道：
　　“张、杨二人皆虎狼之辈，李从珂全仗此二人为所欲为，今犯我境，必有一番恶战。某意明日出城会敌，哪位将军愿打头阵？”
　　有大将刘知远应声而出，双手抱拳拱身施礼道：
　　“明公且莫惊慌失措，张敬达、杨光远匹夫，我视为草芥，怕他怎地？小将愿作前锋，明日开战之时，定让他唐兵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石敬塘大喜，亲下台阶，手抚刘知远项背，道：“我有刘知远，胜刘玄德有赵子龙乎！知远如胜，吾将置酒于午门外，亲自为将军把盏！”
　　晋军士气一时大振。
　　是日，张敬达、杨光远列开阵式，令军士到城门前叫骂：
　　“石敬塘，命不长，要想活命快投降！”
　　刘知远束装整齐了，跨坐下雪花青，手执门扇大砍刀，大叫一声，出城门而去。
　　张杨手下有六员偏将，分别是马虎、牛豹、张狼、吕熊、柴狗、向罴，号称汴梁六兄弟，个个勇猛异常，被张杨二人委以先锋之职。六将见晋阳城中冲出一将，后随不过两千精兵。马虎左右招呼一声，道：
　　“弟兄们，走哇！不要让跑了这个刘老西!”
　　六将齐出，将刘知远团团困在垓心。
　　好个骁将刘知远，只见他面不改色，气不长出，挥舞大刀如风车一般。先是柴狗被削去半拉脑袋，紧接着向罴肩上着了一刀，吕熊砍了马头，张狼的家什击出丈八远。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马虎头颅换了地方，一个牛豹分作两个牛豹，六兄弟齐齐去了阎王殿前签到去了。
　　杨光远见状大惊失色，向主帅秉报一声就要杀出阵去。
　　张敬达“嘿嘿”一笑说：“贤弟且莫心急，待我摆一个人山肉海的战术，吃掉石敬塘的这两千人马，自然也包括那个刘知远。”
　　杨光远不解，问：“何为人山肉海之阵？”
　　张敬达挥挥手说：“贤弟你看，我有十万大军，刘知远只不过是带了区区两千之众，石敬塘这叫驱羊赶虎之战，羊入虎群会是什么结果？还不够我军兵塞牙缝的。即便刘知远有三头六臂，一个好屠夫一天能杀几头猪？”
　　杨光远恍然大悟道：“将军用兵如神，吾不如也！”
　　张敬达也不搭话，令旗一挥，十万大军一齐掩杀过去。
　　至多也就是半个时辰，刘知远的两千士兵全军复没，只有刘知远一人左突右冲，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到了城下，石敬塘急令开城门放入。
　　张敬达心知石敬塘尚未丧失元气，不便追赶，大军后退十里安营扎寨。
　　仅此一战，石敬塘已是屁滚尿流，心胆俱裂。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投番，向契丹求救！否则，战败是死，投降也是死，他知道李从珂是决不会放过他的。
　　契丹国耶律德光立即派使臣前来回复：求援可以，但要依三件事，事成之后：一，割地，二，称臣，三，做儿皇帝。
　　石敬塘心意已决，但还是招集众将做做样子，和大家商量一番。刘知远坚决反对，说：
　　“送钱送物送美女，甚至称臣都可，唯独不能做儿，更不能割地。这丧权辱国的事一旦传扬出去，必定为后人唾骂。”
　　石敬塘不屑地言道：“知远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我们连命都快没有了，割地做儿还不是空头人情，待日后咱们兵强马壮有了根基再收回来不就是了。”
　　石敬塘不听，即派桑维翰出使辽邦，答应一切条件。表示愿意拜契丹国为父，打退唐军之后把雁门关以北的燕云十六州悉数献上。
　　耶律德光大喜，立即拨精锐骑兵五万，驰奔晋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