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陈福春套贼套女婿 张晓新偷瓜偷媳妇

　　陈月华是一枝花，自然会有很多好心人上门来提亲，陈福春总是说：“不急，孩子还小，再等等吧。”
　　陈月华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觉得她的终身大事恐怕父母要包办了，她不好意思问父亲，就缠着母亲问：“妈，怎么别人一提我的事儿，我爸总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月华母亲说：“他是一根筋，我能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不，我帮你问问？”
　　背地里，月华母亲问陈福春：“有女百家提，人家给咱月华提亲是好事，你一推六二五，什么意思呀？”
　　陈福春：“没什么意思。”
　　月华母亲：“孩子的事儿你有什么打算？”
　　陈福春：“没有打算。”
　　月华母亲：“人家给咱月华提的有合同工、临时工，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咱月华去相亲呢？”
　　陈福春始终没有一句囫囵话：“孩子还小。”
　　月华母亲急了：“都二十三了，老大不小了。”
　　陈福春生气说：“你啰啰嗦嗦烦不烦呀？你是怕孩子吃你的喝你的，还是担心孩子嫁不出去呀？你这么急着要把月华赶出去，安的什么心呀？我告诉你，孩子的事儿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有本事你让她一辈子住家里。”月华母亲碰了软钉子，生气地一扭身，走了。
　　一天夜里，陈月华刚要入睡，母亲拿着手电过来说：“妮儿，你爸托人回来捎信让你到瓜园里去一下。”
　　陈月华惊问：“都夜深人静了，到底什么事儿？”
　　月华母亲抱怨：“你爸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有啥事儿能跟我说？你快点，我和你一起去，路上给你做个伴。”
　　陈月华和母亲来到瓜园才知道父亲逮了一个偷瓜的，陈月华透过手电的余光一看，大吃一惊，原来他是上村姐家的邻居张晓新。
　　只听张晓新说：“大叔，我知道我错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只要别让我爹知道就行。”
　　陈福春一声冷笑：“哼哼，你小子想的倒美，老实告诉你，让你爹知道是小事，我还要送你去派出所。”
　　偷个瓜就要送人家进派出所？这要在别人身上有点离谱，但对陈福春来说，不足为奇，因为他的大女婿李荷清当时是徐家村的治保主任，正下大功夫抓村里的综合治理，他要是抓住张晓新偷瓜这件事大做文章，小伙子可就惨了，哪个姑娘愿意和一个小偷交朋友？
　　为偷摘一个瓜，就这样大动肝火，不说别人怎么看，连陈月华也觉得父亲是没事找事小题大做了，她心里暗暗埋怨父亲做事有点太过分，但嘴上没说。
　　“大叔，求求你放我一码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张晓新苦苦哀求。
　　“他爹，”月华母亲开腔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小伙子都知道自己错了，你就撒撒手吧。他是光华家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弄得出格了，你让光华以后怎样做人？”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呆一边去。”陈福春说话很威严，“我种个瓜容易吗？白天顶着烈日晒，夜晚忍者蚊子咬，你倒好，天天夜里来我园子里采食，不劳而获……”
　　没等陈福春说完，张晓新急忙辩解：“大叔，我这是第一次，不信我给你赌咒。”
　　陈福春：“赌咒能值几个钱？要是赌咒管用的话，派出所就不用破案了。你说你是第一次，我园子里的瓜天天晚上被盗，不是你偷的，难道它们是长翅膀飞走的？”
　　“大叔，以前真不是我干的，我知道是王……”张晓新说到这里急忙改口，“我要知道肯定给你说，不会让你失望。”
　　谁都能听出张晓新的话另有隐情，陈福春不是憨子，当然不会听不出张晓新在刻意隐瞒什么，他紧追不放：“这么说来你还有同伙？是谁？”
　　张晓新自知矢口，一叠声地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陈福春：“不说那个人也可以，一会儿我就找人去让李荷清来，看看他们上村的邻居是什么德行！”
　　陈月华不知道该怎么递腔，母亲也不敢吭声了，张晓新也不再求饶了，大有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时间，瓜地里除了青蛙叫之外，没了其他声响。
　　陈月华想对父亲说句求情的话，还没等她开口，父亲却先开口了：“小伙子，要想饶你也行，两条路任你选。”
　　“大叔，你说。”此时张晓新恨不得能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陈福春：“第一，拿三千块钱来，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张晓新：“我办不到，就是把我家房子卖了也凑不够三千块钱。还有呢？”
　　陈福春不紧不慢地说：“从明天起，你和我家月华一起出去卖瓜，罚你三天劳役，我考验你三天时间。”
　　陈月华压根没想到父亲会来这一手，顿时心慌意乱，话也说不囫囵了：“爹，这……那……你让他到哪儿去卖瓜？”
　　“到哪儿卖瓜还用我教？去不去你们看着办。时间不早了，都回家吧。”陈福春说完，背着手摸着黑进了瓜地。
　　第一天，两个人都很别扭，连去个厕所也是“吭吭”两声，用发信号来传情达意，第二天说话办事开始顺其自然，去厕所就不用曲线表白了，而是直白表达，一自然就轻松，一轻松，心里的结就慢慢消失，第三天开始和谐，去厕所有了升级版，“喂，你等一下，我得去清清仓。”“别忙，我去趟公司。”由和谐得温馨，到和谐得心动，最后和谐得让人窒息……
　　杨俊红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原来陈叔还有这一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陈月华也笑起来：“俊红，说了你可别再多嘴，王大头有一次在我家喝醉酒后说了实话，说是我父亲捉贼是事先设好的局。”
　　杨俊红瞪大眼睛问：“设的局？那你快说说。”
　　在陈光华婚姻上，陈福春办的又光彩又不光彩。成功之处是李荷清是他满意的女婿，不光和光华恩恩爱爱，对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做到了仁至义尽；不成功的地方是他跳进了王清贵挖好的坑里，没能让陈光华招赘一个女婿留家里，所以他对陈月华的终身事，表面上无动于衷，不动声色，实际上他早就物色好了上村的张晓新，让王大头充当“托儿”，单等张晓新上钩，这就是王清贵给他出的“出其不意”主意。
　　陈福春对陈月华的终身大事始终没有明确态度，连和他相濡以沫的老婆也弄不清他的真实意图，他生怕“天机泄露”带来的后果是前功尽弃，贻笑大方。更让月华母亲和月华纳闷的是，陈福春对王大头格外“热情”，每天留三五个好瓜让王大头偷偷带回去，王大头也毫不客气，向来不掏钱。
　　王大头一回到上村就去找张晓新“玩”，天天给张晓新切瓜吃，这让张晓新不好意思起来。
　　“大头哥，天天吃你的瓜也不够来回，明天我去买瓜请你。”张晓新说。
　　王大头撇撇嘴：“你父亲正攒钱给你娶媳妇，他能舍得让你乱花钱？兄弟，说了不怕你笑话，我这瓜也不是正道来的，是从下村李荷清的老丈人那里偷来的。”
　　张晓新怔住了：“那瓜园能没人看？”
　　王大头自鸣得意：“你也要摸准看瓜人的脉，夜里他一个人守在园子里，睡在窝棚里，那是吓唬胆小的，大凡夜里偷瓜人都是身强力壮的人，他就是知道有人偷瓜，为一个生瓜蛋子，他能起来挨砖头蛋子吗？不瞒你说，我进他的瓜园是直出直进。”
　　张晓新吃得打嗝，没防备王大头就又大方地切了一个瓜，又把一块光鲜水灵的西瓜递了过来：“放开肚子吃，吃光了哥今晚再去给你偷。”
　　张晓新不假思索地说：“这次轮也到我了，总不能让你回回挺身而出。”
　　王大头：“也好，刚好我今晚有点小事，明天去你家分享你的战利品。”
　　张晓新在王大头的循循善诱下，真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蹑手蹑脚去了瓜园，不想被“守株待兔”的陈福春逮了个正着……
　　三天很快就结束了，但很多事还在继续，比如，陈月华给张晓新洗的汗衫还在陈家，又比如王大头“赊瓜”后，赊账的钱不给陈月华却交给了张晓新，让张晓新给陈家送，再比如，张晓新卖瓜时遇到一位老同学，向陈月华借了一本小说，这位同学还书时把书还给了张晓新，因为很多细枝末节的琐事，张晓新不得不三天两头往下村陈家跑，每次一来，陈福春都给他指派有活路，不是让他帮忙摘瓜，就是让他帮忙给园子浇水。
　　时间长了，很多不自然的事情也自然了，陈福春自以为时机成熟了，就去上村请王清贵来家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福春开始发话了：“今天请老弟来，是想请老弟出山摆平一件事……”
　　没等陈福春说完，王清贵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陈老哥的心思我明白，不就是去找张泰昌为二妮儿的事儿提亲吗？不就是想让张泰昌的大小子来住你家吗？你放心，这件事我出面，准成！张泰昌还担心儿子娶不上媳妇呢，使劲儿攒钱，连吃盐都要扳着指头算，有这等好事，他真算是烧香烧对庙门了。”
　　可是，这次却王清贵失算了，张泰昌听说王清贵要给他介绍儿媳妇，感激得恨不能趴下给王清贵磕头，但是一听说要张晓新招赘到陈家，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和陈家结亲，是晓新上辈子的积德，但是，要让晓新到陈家去，我不赞成。清贵，你不是外人，我说实话，陈福春的汗毛都带着窟窿眼，孩子去了不三天两头受他们父女的欺负才怪，陈福春真要有诚意，就把闺女嫁到上村来，光华和月华姐妹两个都在一处，遇到难事也能相互照应。”
　　张泰昌的话让王清贵觉得可笑，他没有正面和陈福春打过交道，由于和徐根子的原因又很少到下村来，他咋知道人家的“汗毛都带着窟窿眼”呢？当王清贵把张泰昌的态度反馈给陈福春以后，陈福春憋不住了，难道自己一手导演的这一幕滑稽剧就这样落下帷幕，也落下笑柄？一想到水到渠成的事儿却是堰塞湖，陈福春的脸色比暴雨来之前的乌云还要阴沉，他冷冷地看着王清贵：“王老弟，我可是按你给我说的来的啊，真要这样，你可把我父女俩害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