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情到深处难自抑

　　当晚，两人玩得挺开心。很快就到了晚十点，按往常惯例，他们三兄弟会在门口会合，然后再各自散去。可是二旦、芦苇到门口，不见费宁和月婈。二旦问芦苇道：“苇子，看见宁哥没有？”
　　芦苇道：“没有哇！散场就没见他们的踪影。”
　　菁菁道：“我有个印象，他们只跳了一会儿，然后就不见了。”
　　二旦发急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哇！”
　　于是，三个人由里到外，前前后后，把舞厅找了个遍，也没见到他俩。出来后，又在附近东张西望，继续查找，寻寻觅觅，转了一圈，可除了偶尔飞驰的车辆，树木拉长的影子，以及昏暗迷蒙的路灯，还是了无踪迹。
　　芦苇机灵道：“二旦，打宁哥的手机，菁菁，你跟月婈联系。”两人都觉得是个好主意，比瞎找强多了。二旦先拨费宁的手机，拨了半天都是嘟嘟，无人接听。菁菁拨了月婈手机，语音提示已经关机。二旦再打到费宁家里，文凤说他还没回来，但他出门前，说过有事和月婈商量。这样，二旦他们就再没辙了，而菁菁又跟着上前添乱。
　　“哎呀！我说李科长，你就别瞎操心了，找了也是白找，他俩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丢了呢。我估摸，肯定是商量什么事情，相信再过一会儿，他们都会回家的。”
　　芦苇道：“我也这么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姐都说他俩有事商量，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二旦道：“现在没法找，也只能这样了。”
　　菁菁道：“芦哥哥，都快十一点了，天这么黑，还飘雪花，怪怕人的，我要是独自回去，碰上坏人怎么办？干脆你辛苦一趟，送我回家吧。”
　　“什么？送你回家？”芦苇不想接这个美差。
　　“怎么啦？不行吗？也是你们叫找人给耽误的，你不送我怎么敢回去？”
　　“可是，我们要找宁哥……”芦苇犹豫不定。
　　“还找什么呀，不都找过啦！过一回儿他会回家的。芦哥哥，走吧。”当下不由分说，拉了芦苇就走。剩下二旦一人，在原地蹀躞，思忖应该不会有事，过一会儿也离去了。
　　菁菁牵了芦苇的手，两人来到马路边，恰好一辆出租车经过。菁菁道：“芦哥哥，你不是送我回家吗，打车呀。”芦苇没法，只好招手，那辆出租车就慢下来，停在他俩的面前。两人上车后，菁菁报了地址，车子就开动了。在行驶途中，菁菁紧挨着芦苇，又说了些疯话。不大的一会儿，就听“嗤”的一声，车戛然而止，到目的地了。车停下来，菁菁拉开车门，自己先下了车，见芦苇还慢吞吞的，便拽他一把道：“哎，发什么呆啊？到家了，付钱呀！”芦苇才下了车，摸出个瘪瘪的钱包……
　　费宁和月婈，因有事相商，只跳了一会儿，就去后花园密聊。他俩找了个僻静处，紧挨着坐下来，费宁就把这段时间，厂里发生的情况，全都不遮不盖，告诉了月婈。最后道：“月婈，副厂长分工时，厂长给我圧了担子，要我分管销售这一块。现在产品销路不畅，卖不出去，难怪他急得不得了，因为近千人要吃饭啊！他希望我们的产品，能够走出国门，销往世界，可没有门路，怎么销啊。记得听你说过，你在外贸局工作，能不能帮帮我们，开辟一条销售的路子？说这话真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实在是没辙了。”
　　月婈道：“宁哥，说这话就见生分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分什么彼此啊。说句心里话，我活到二十七岁，见过的男人无数，因为有点姿色，追我的人一大把，其中不乏高官大款，专家学者，但都是些泛泛之辈，蝇苟小人，夸官显富，庸俗不堪。学界中也没几个争气的，想的全是飞黄腾达，做人上人，我见到他们就厌恶，更不用说动心了。自打认识你后，我心里就没一天安宁过，想这天上人间，还有这样的好男儿，真才实学，有胆有识，毫无浮夸炫耀的俗气，在困境中勇往直前，凭借一身正气和一腔热血，从一个工人一直干到副厂长，没有非凡的才干，这可能吗？所以，月婈对你的爱慕，一直深藏于心。可叹红颜薄命，没福气和你结合，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也只能认命了。”月婈说到动情处，秋波闪着泪花，像一串晶莹的珍珠，不断加重滚落下来。
　　费宁深感愧疚，仿佛心都碎了，他恨自己不该有这样的魅力，让月婈为他承受眷恋。月婈滚落的泪珠，宛如击打的重锤，锤锤都砸在他的心尖上。他强忍隐痛，为她拭泪，无力地安抚道：“月婈，别哭，谢谢你对我的真情，我都留在心里了。不过，我还是想说服你，费宁算什么，一个普通的劳动者，真的不值得你错爱。再说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费宁好的男士多着呢，只是暂时没遇见罢了，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找到心仪伴侣的。”
　　月婈止了泪，叹息道：“好了，你也不要安慰我了，说这些没用，这都是命，还是聊正事吧。我先将国外行情说一下，就目前的机械销售，国际贸易还不错，但市场交易，要产品对路。你们生产的机械，是否是市场需求，我家里有一份供求资料，对照一下就知道了。还有一种是按客户指定的产品，由对方提供图纸，你们负责生产，这个就更方便快捷，连销路都不用管了，不过验收挺严格的，你们厂有这个能力吗？”
　　费宁跃然道：“有啊！如果是后者，那就更好了，怎么说神马也是个大厂，而且是厂长亲自抓生产，只要有样机或图纸，生产肯定没问题。”
　　月婈道：“那就好！你们有把握生产，我就可以搭桥，但按市场规则，既要产品合格，又要按时交货，一旦签了合同，经济效益可观，你们厂的发展，也就指日可待了。至于现在的产品，如果市场没有销路，赶紧停掉，我多荐几家，给你们挑选。”
　　费宁道：“月婈，太感谢你了！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对我们至关重要，这近千人的饭碗就靠你了，用佛家的话说，简直就是救苦救难，功德无量！”
　　月婈道：“行啦宁哥，你就别抬举我了，为工厂牵线搭桥，也是我们的职责，不然，要个招商科干什么。更有利的是，你英语不错，会话没问题，我给你介绍几个客户，你可以直接和他们交流，现在你就可以跟我回家，拿几份资料看看。”
　　费宁迟疑道：“跟你回去拿资料，好是好，但这刻太晚了，怕不方便吧。”
　　月婈不悦道：“宁哥，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爸妈去外地帮我哥带孩子，要到春节后才回来，家里就我和曹姨，没有别人，我都没觉得不方便，你怕什么呀？”
　　“那，二旦叫我散场后等他，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我看就不必了，也别接电话了，他们等不到你，自然会回去的，有时间陪陪我，比什么都强。”
　　“既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月婈都交心亮底了，费宁再不好说什么,两人便提前离开，月婈有辆电动车，去存车处开了锁，叫费宁坐在后面，就把他载走了。
　　这时候，寒风砭人肌骨，一阵紧似一阵，天空阴沉下来，还飘起了雪花，路上已很难见到行人，寂静中透着空灵和寂寥，惟有道路两傍的树木和景色，连同飞驰的流光，像播放电影画面，在眼前不断闪过。与此同时，月婈驾车全速前进，在路上七拐八绕，约莫半个小时，就到了她家。
　　随后，费宁下了车，放眼望去，虽然夜色昏暗，仍然可以感受到这片住宅的华丽。月婈把车寄存好，引导他上了楼，在三层的一户停下来，喊曹姨开门。就听里面答应来了来了，紧跟着门吱呀一声，曹姨探出个头来，问小姐这么早就回来了？再细一瞧科，后面还跟了个男士，这么晚带他来不言也明，兴许就是新姑爷了，脸上的冷丁惊愕，瞬间转化为笑容。月婈道：“曹姨，这位是费先生。”
　　曹姨才回过神来，笑道：“费先生，您请进。”
　　费宁客气道：“阿姨，打扰了。”便跟随月婈，进了客厅。
　　在柔和的灯光下，费宁放目观看，客厅很大，但摆设简约，以红木家具为主，桌椅条台，古朴庄重，名人字画，悬挂在显目处，但都陈旧泛黄，记录了岁月沧桑。唯一的新潮是，有两张单人沙发，配以桔色茶几，算是现代风味，月婈叫他坐下，自己也坐了。曹姨沏上茶来，还有个水果盘，叫费宁别客气，又知趣地退下。费宁呷了口茶，算是尊重了主人，坐了一会儿，就对月婈道：“我先看看资料吧。”
　　月婈说：“好哇，到我房间去。”又把他带进自己的闺房，那里就是另一种情调了。
　　进入月婈的闺房，仿佛是一个展室，令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首先揳入视野的，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半拉开的淡蓝色窗帘，像碧水一样在晚风中飘拂。一张水曲柳实木床，放着叠得整齐的缎子被，床上有几本英文书，还有个芭比娃娃陪伴。精致漂亮的书橱内，摆满了中外书籍，以及各种唐三彩驼、马、人和小玩具，都造型各异，妙趣横生。一张不大的办公桌上，是电脑等办公用品，最惹眼的是月婈的一幅彩照，镶了画框挂在醒目处，如花似玉，妙丽可人。茶几上有一盆腊梅，香气四溢，临窗处一架钢琴，占去了不少空间，相信月婈的音乐作品，就是从这些琴键里流淌出来的。总之，月婈的闺房，透出一种高雅氛围和书卷气质，费宁置身其中，宛如置身仙苑，竟有些神思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月婈温情款款，叫费宁坐下，取出一些最新的行情资料给他看。费宁才看了几页，就兴奋不已，说：“按资料叙述，有些国外需求的产品，我们厂有能力生产；需要加工的产品，我们也能承接；这些信息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月婈道：“宁哥，这些外贸资料，一时半会也看不了，带回去慢慢看吧。你靠近点儿，我有话跟你说。”
　　费宁近前一步，竖起耳朵侍候：“月婈，你想说什么？”
　　“你再近点儿嘛，怕什么呀？”
　　费宁走到她跟前，几乎就是贴面了：“这样可以了吧，你说。”
　　月婈含羞带泪，孤注一掷：“宁哥，你知道的，我爱慕你，可不是一天两天，在你还是个机修工的时候，我就被你的才品征服了。我活到二十七岁，青春也快谢幕了，但敢说玉洁冰清，从未对任何异性动过心，只有你，我无法把持自己，也只有你，才够格进我的闺房。宁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个坏女人，我不会破坏别人的家庭，我只想真爱一次，留作一生的记忆，然后就找个人把自己嫁了。人生也就几十个年头，毕竟和心仪的人真爱一次，就算是死了，也就无憾了！宁哥，如果你疼我，今晚就别回去了，爱我一次，可以吗？！”
　　费宁目光滞郁，神魂飘荡，仿佛身心已经脱离，意志也不是自己的，只恍惚记得自己张开了双臂，代替了他想说的一切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