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两个男人

　　当西风与江宁出现在面前时，余浩然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直愣愣地瞪着眼前的两人。西风穿着一身挺拔的白色机长装束，衬着那紧致匀称的身材，还有那张俊俏的脸，真是潇洒迷人。而江宁则是白色真丝衬衣配灰色格子背心长裙，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身上还披着一件男式西装大衣，站在高高大大的西风身边颇为小鸟依人的模样。而且，要命的是，西风的左手还轻轻扶着她的肩。
　　余浩然只是直愣愣地瞪着眼前的两人。
　　“嗨，浩子。”西风首先打了声招呼，然后走上前来，一手扶住他微微发抖的身子。
　　余浩然想挣开他的手，却已是无力挣扎了，只好哑声道：“放开我。”
　　江宁跑上前，抓住他的手，心疼地看着他有点灰白的脸：“浩然，你累坏了吧？”
　　“小宁，”他反手握着她的手，“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我很好，我没事啊，我真的没事啊！”她很惭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真的对不起！”
　　“你没事就好！”他低声道，眼神却很悲伤。
　　江宁怯怯地看看他，又看看西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浩子，你累坏了，来，我带你回去休息吧。”西风柔声道。
　　余浩然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别管我。”
　　西风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却又一声不吭。
　　江宁忙低声道：“浩然，好在这两天有西风陪着我，否则，我可能就躺在这些泥堆里了。”
　　余浩然一怔，随即明白了，对啊，如果不是西风和她一起，她现在岂不是……这个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为什么还要生西风的气呢？可是，他们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他呢？看到他们在一起，他是真的很生气啊！为什么呢？
　　“小宁，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余浩然的脸色柔和了很多，轻轻拍拍握着的她的手腕。
　　他又转头对着僵立在那里的西风，冷冷道：“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帮忙救人？”
　　西风愣住了，帮忙救人？我没听错吧？这可不符合老头子的原则啊。
　　余浩然瞪着他。西风翻了翻白眼，嘀咕道：“好吧，救人！”他刚走开两步，又回转头来，盯着浩然：“我去，你可不能再用那个了。懂吗？”
　　余浩然一怔，缓缓点了点头。
　　西风脱下白色的外衣，扔给江宁：“丫头，帮我保管一下，走远点，别弄脏了。”
　　江宁愣愣地“哦”了一声。
　　“还有，带那个家伙去休息一下，别让他把命给送了。”西风又补充道。
　　江宁忙一手扯住余浩然：“浩然，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傻瓜！”他柔声道，“我那有这么容易就送命了呢？再说，堂堂公安干警，怎么可以让平民百姓（他又瞪了西风一眼）帮忙救人，自己却躲到一边休息呢？”
　　一面说着，他把她送到现场临时办公室（其实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让她在那里呆着，并且要她保证没有他的同意绝不走开。然后，他又跑回救灾现场，紧跟着西风后面，当西风示意下面有生命迹象时，他便赶忙调动现场救援人员对此区域进行搜救。
　　江宁在临时办公室里帮忙照料受伤的救援人员，或者等待医护转移的伤员，或者给救援人员准备热水和干粮，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当西风说“完了”时，余浩然便明白了，现场已经给他勘查完了，不会再有奇迹出现了。当余浩然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那个临时办公室时，江宁已经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西风抢上前去，把江宁轻轻抱了起来，然后向着余浩然呶呶嘴。
　　余浩然瞪了他一会儿，然后向总指挥告假，先回去休息一下。其实，余浩然一直在抢救一线中已超过三十个小时了，已经很多人要求他回去休息了。总指挥马上准了，并要派人送他回去。他忙婉拒了，说有人陪他回去。总指挥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的西风，正是那个帮了大忙的小伙子，于是也便放心地让余浩然回去了。
　　
　　余浩然的房子在“阳光雅筑”南区，距出事现场一百多米，基本没有受到波及。
　　西风轻轻地把熟睡的江宁小心地放在客房的床上，帮她脱了鞋子，盖好薄被，然后走出房，轻轻地念了个“封”字诀，把门关上了。当他走出客厅，只见余浩然已横躺在地板上了。他叹了口气，马上施术救治。
　　当余浩然从昏睡中醒来，发现极度疲惫的西风正躺在他的身边酣然入睡。他知道，西风又一次救了他。
　　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多年了，已经不记得当初是怎么结的队了。是老头子指派的么？好象并不完全是。他们两人亦师亦友亦是兄弟，不，应该说早已超越了，两人的生命之中都有着彼此。
　　他转过身来伸手抱着西风，也酣然入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脸被“啪啪”地打着，有人在说着什么。余浩然慢慢地睁开眼，矇眬中只见西风瞪着他。
　　“怎么了？”余浩然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怎么了？你不知道老子最讨厌臭男人靠近的吗？还居然是被你这个臭家伙抱着！快滚开！”西风又气又恨。
　　余浩然反而抱得更紧了：“怎么？整天被美女包围着的萧公子也有这么一天跟我这个臭男人一起躺在地板上的时候，是不是很刺激？”
　　西风气得直翻白眼。
　　余浩然却不依不饶的：“这倒奇了怪了，昨晚不是你自己主动的么？本来就是我自己躺在这里的，再说，这是我的屋子好不好？你不喜欢干嘛还非要呆在本公子身边？”
　　西风只是鼓着双眼瞪着他。
　　余浩然笑嘻嘻地慢条斯理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顺便还捶了西风一拳，然后伸手给他。
　　西风推开他的手，自己麻利地跳了起来。
　　余浩然笑笑，转身去了厨房。很快，厨房那边传来水开的声音，他一面忙着，一面问道：“你要咖啡还是红茶？”西风没有回应。
　　“你不说，我就随便了啊？”一面说着，他捧着茶托走了出来，茶托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客厅里空无一人，早已没有了西风的影子。
　　余浩然愣了一会儿，嘀咕道：“走也不说一声，真生气了啊？这臭老头这么小气！”
　　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你在背后骂谁呢？”
　　余浩然脸上不觉笑了，但马上收敛了笑容，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只见西风已梳洗了一番，换上了一套干净舒适的白色休闲服。
　　余浩然递给他一杯咖啡：“咖啡机煮的。”
　　他伸手接了过来：“不期待你会手冲。”
　　两人相对默默地喝着咖啡。
　　“不知道小宁醒了没有？”余浩然慢慢地说。
　　“我刚刚去看过了，那小丫头还睡得很香呢，看来昨天真是累坏了，晚饭都没吃呢。”
　　余浩然怀疑地看着他：“你，该不是对她施了什么花招吧？”
　　西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切，那小丫头睡得象死猪一般，还需要本大爷施术吗？除了给那个房间施了‘封’字诀，以免她半夜醒了跑出来影响咱们。”
　　“哎，什么影响咱们？别说得好象我们之间有什么一样，真是难听！”
　　“切，你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呢？”西风不屑地。
　　余浩然刚想回击，这时，却听到客房的门打开了，细碎的脚步声慢慢地从走廊那边传了过来。
　　两人愕然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这几个字：“‘封’字诀？”
　　江宁头发凌乱地走了出来，她的脚上拖着一双超大的拖鞋，因为她的脚只有这双拖鞋的一半大。
　　她睡眼矇眬地看着他们，有点沙哑地问：“我想洗个澡，可以么？”
　　余浩然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可以，当然可以。来，我给你找两件换穿的衣服。”
　　西风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摇摇头，心里叹了一口气。
　　当江宁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出来，穿着余浩然的一件白衬衣，衣服太大了，她在腰间用衣摆系了个结，衣袖卷起好几层，整个人显得更瘦小了。
　　余浩然已经给她准备了一份丰富的早餐了，一双煎蛋和几片烤得香喷喷的全麦吐司，还有一大杯热牛奶。
　　江宁也不客气，马上坐下来大嚼起来。她真的是饿坏了。
　　“哎，丫头，慢点，别噎着了……”西风在旁忍不住说道，“虽然昨晚没吃东西，但是昨天早上我没把你喂饱么？”
　　“嗯，小宁，来，喝口牛奶，慢慢吃。”余浩然微笑着，把牛奶递到她的手边。
　　江宁接过牛奶，喝了一大口。
　　“浩然，你煎的鸡蛋真好吃，又嫩又香。”她也微笑着。一旁的西风直翻白眼，连连摇头。
　　“小宁，你什么时候醒来的？这么饿怎么不早点起来叫我煮给你吃？”余浩然仿佛不经意地问。西风暗暗点头，对啊，她是怎么破了他的“封”字诀走出房间的？这可是从来没试过的啊。当然，“封”字诀并非什么高难的术，一般只用于暂时封闭一个空间，对于有相当修为的人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限制一个平凡女子来说却是绰绰有余了。
　　“嗯？”江宁一面咬着吐司，一面慢慢想道，“就是刚才啊，我醒来时，躺在那里，一开始有点莫名其妙的，觉得怎么回事？这是个什么地方呢？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于是就爬起来，出来一看，发现你们两个在……”她停了下来。
　　“我们两个在干什么？”西风忙问。
　　她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面包吃完，慢悠悠地说道：“看见——你们两个，在——秀恩爱……”
　　西风一口咖啡喷了出来，余浩然则直接被呛着了，拼命干咳。
　　“你，你在胡说啥呢？什么秀恩爱？”西风急道，他心里却在疯狂地想：她到底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难道不是么？一大早，两个大男人，相对而坐，喝着热咖啡，默默对望，多么温馨感人！”江宁故作夸张地。
　　两个大男人却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哦，原来如此，还好……
　　江宁看到他们如释重负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骗你们的啦，小样儿！其实本小姐早就醒啦，而且，确实看到了你们不想让本小姐看到的样子。她在半夜就饿醒了，在床上确实也疑惑了半天，想不起这里是什么地方，为啥自己会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于是，就爬起来，借着窗外的一点灯光，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门。她轻轻打开门（如果西风知道她那么轻易地开了门，估计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施行“封”字诀了！）走廊里很黑，客厅里好象有灯火，她好不容易摸索着走到客厅，只见小茶几上亮着一盏小台灯，昏黄的灯光里，地板上躺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侧身抱着另一个，都睡得很香。她吓了一跳，忙逃回房间里，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住。好久好久，她才把狂乱的心跳调到正常值。真是糟糕透顶，她居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哇，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她看到了！如果他们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哇，真是太糟糕了！怎么办？怎么办？就这样，胡思乱想之中，她又慢慢睡着了。
　　西风瞪了她一眼：“小丫头，读书少也别乱用词汇好不好？”
　　她回瞪他一眼：“小伙子，读书多也别胡思乱想好不好？”他刚想回话，她一举手止住他，然后接着道：“再说了，看样子，你的年龄也不比我大，说不定，你还要叫我一声‘姐’呢，别‘小丫头小丫头’的叫得这么欢！”
　　西风真是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论年龄，他可是比她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要大呢，居然还好意思让他叫她“姐”？真是岂有此理。他冷笑一声：“好啊，真没想到，你这丫头还这么伶牙利齿的。本来还打算帮忙找个房子什么的，看来，这份好意是不需要了——”
　　“哦，难得小伙子你还有这样的好意，嗯，谢啦，心领了！”她笑道，转头跟余浩然说：“浩然，能不能让我在这儿借住几天？等我找到房子后就搬走。”
　　“当然可以，你要住多久都行。”余浩然马上道。
　　西风却立刻道：“不行！”
　　余浩然瞪他一眼：“别理他！我说行就行。”
　　他却不管：“我说不行就不行！小丫头，俗话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必有所失！你可要小心哦。”
　　余浩然脸都红了：“你胡说什么呢？”
　　西风瞪了他一眼：“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
　　余浩然简直要被他气晕了，干脆不说话了。
　　江宁却看得很明白，西风不是担心自己有所失，却是担心浩然有所失，他是怕自己会去“勾引”浩然啊！虽然她对浩然很有好感，但她明知道他们的关系，又怎么会对浩然“下手”？只是，这话却不能明说。
　　于是，她诚恳地说：“西风，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其实，我想在这儿借住，主要是想看看，原来家里的一些东西能不能再找回来。因为，有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很有意义的，不想就这样没了。住在这里，可以方便一点。”两人一愣。
　　她又马上说：“西风，你放心，我也不会长住的，最多一个月，实在是找不到，我也是会搬走的。”
　　西风忙道：“你说什么呢？你自己都放心，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余浩然道：“小宁，你要找什么东西？我们帮你一起找吧，人多力量大啊。再说，”他伸手拍拍西风，“这家伙对于找东西可有一手了，让他帮忙准没错。”西风翻了翻白眼，没吭声。
　　这时，江宁的电话响了，一看，是肖科长：“喂，肖科长，您好！”
　　“喂，小江啊，你现在好吗？”
　　“肖科，我很好。真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这两天我……我……”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哦，小江啊，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行。这两天你休息一下，下周再上班吧。”
　　“科长，谢谢您！我没事，我随时都可以上班的。”
　　“唉，你的房子没了，再找个房子也是要时间的，你就先这样吧，啊？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啊？”
　　“是，我会的，谢谢科长！”江宁很是感动。
　　“你跟我要什么客气？对了，你打过电话给你姑妈报平安了吗？她都急坏了，快打给她吧。”
　　“哦——是是是，我马上打。”江宁的姑妈和肖科是老同学，平时没少烦他照顾侄女。这次估计已经把他的电话打爆了。
　　“那好，我先挂了，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啊。”
　　“是，我会的，真是麻烦你了！拜拜！”挂了肖科的电话，江宁马上打给姑妈。
　　电话刚接通，那边是一声哭喊：“小宁子，是你吗？小宁子？呜呜呜——”
　　“是的，姑妈，是我，您别哭啊，我没事啊……是是是，我真没事啊，我当时不在屋里……真的，我好得很呢，身体棒棒哒……真的，您放心，不骗你……好好好，行行行……”
　　扯了半个小时，总算暂时把姑妈安抚了，但无论如何，她都得找时间去一趟，让姑妈她老人家看看这个亲侄女，她老人家才能放心。放下电话，江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唉——”
　　那两个大男人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