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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忧伤的女孩

作品名称:依前春恨锁重楼      作者:青云之信      发布时间:2018-04-29 17:51:49      字数:4687

  周一,江宁刚回到办公室,科长就交代她送一份机密资料去法院给陈法官。
  去到法院,陈法官正在开庭。因为科长特意嘱托要亲手把资料交给陈法官,于是,江宁便悄悄走进去,坐在一角,想着等中庭休息时再找陈法官。
  这是一起民事仲裁案,似乎是丈母娘和女婿在争遗产。女事主在两年前已经离婚了,双方收养的女儿也判给了男方,如今事主病逝了,遗产全部留给了老母亲;而如今前女婿代养女起诉老外婆,要分前妻的遗产。
  在原告席上,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短发,穿着一套某中学的深蓝色学生套裙。从江宁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她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表情有点呆滞。在她身旁坐着的是一个矮胖微秃的中年男人,大概就是其养父了。
  对面被告席上坐着一个头发已花白的老婆婆,看样子她应该有八十岁了,满脸皱纹,神情哀伤,嘴唇微微发抖,脸色有点发白。
  原告律师陈述了养女的合法继承权后,法官宣布中庭休息。江宁忙走进里面的办公室,把机密文件袋给了陈法官便告辞出去了。
  江宁刚走出法院大厅,忽然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后背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措不及防,站立不稳,一下子便倒在地上了,而撞她的那人也随即绊倒在地上。
  “珍珍,珍珍,你没事吧?”一个焦急的男人跑了过来,急急忙忙地把倒在地上的那人扶了起来。
  江宁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左手肘一阵疼痛,刚才倒地时好象是左手肘撑了一下地,她忙拉起衣袖,只见手肘处已经淤青了,还磕伤了几个口子。她有点懊恼地转头看看那个撞她的人。
  撞她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短头发,穿着一套某中学的深蓝色学生套裙。她被赶过来的那个男人扶了起来,那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头顶微秃。那人把女孩扶起来后,又忙转过身来对江宁说:“小姐,实在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江宁只好苦笑道:“没关系,我没事。”
  那个女孩子站起来后,推开男人,转身要走。男人一把拉住她:“珍珍,听话!等一下还要开庭呢,等结束了,爸爸带你去吃饭,啊?”
  “不,我不要!我不要告外婆!我不要她的财产!”女孩子带着哭腔挣扎道。
  “珍珍,你不是小孩子了。听话,她不是你亲外婆!”男人急了,还有点恼火。
  江宁看着眼前二人,感觉有点熟悉,忽然恍然了,原来就是刚才在庭上看到的那对养父女。看来是养父要争遗产,而养女并不想这么干。
  那男人察觉到江宁在看着他们,忙对她勉强笑笑,便把女孩子拖到一边,压低嗓音说着什么,女孩只是哭。
  江宁摇摇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手肘上的伤还是回到局里再处理吧。
  回到办公室,桌上放了一盒包装精美的云片糕。对面桌的林依云笑笑道:“余浩然来过了,他说刚出差回来。”
  “小江啊,你要小心哦,估计他们刑侦组又有什么事要麻烦你了。”另一边的老吴故作严肃地说。
  “哦——”江宁笑笑点点头。
  由于江宁已经被借调过多次去配合余浩然一起出任务,而且巧合的是,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可说是经常“出双入对”的,加上两个外型和年龄都很“衬”,因此常被同事明里暗里的取笑。江宁也习惯了。
  至于为何总是江宁被借调,肖科长解释说:因为档案室里的女孩子没有刑侦科女警的那种“气息”,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对于江宁来说,那些任务也只是陪着余浩然“扮情侣”,一起去喝喝咖啡,逛逛街之类,实际上她并不清楚余浩然的真正任务,而余浩然在与组里沟通被监视人时都是用的代号。而正因为她毫不知情,因此,在任务过程中都能那么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如果需要出击,余浩然是绝不会把她带上的,即使真的有突发状况,余浩然也会先把她安置好,这时,通常就是那个“西风”出现的时候。
  下班了,江宁收拾了一下,带上中午医务室给的一小瓶药油,走出办公室。到了楼梯口,她便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俊朗的身影站在办公楼的大门口。
  “哟——”余浩然灿烂的笑容出现在面前。
  “嗨,大警官,今天不用出任务?”
  “刚出差回来,也该让我休息一下嘛。”说着,两个并肩走出门外。
  一辆黑色小车从身旁慢慢掠过,然后停下,车窗摇了下来,“小余,小江,一起回家啊?”一张意味深长的笑脸钻了出来。
  “哦,梁科长,是啊,要不要一起走?”余浩然笑道。
  “去去去,你们有约,难道我就没有约?拜拜——”
  余浩然笑着挥挥手,转头对江宁道:“小宁,你在这等等,我去把车开出来。”
  “嗯。”江宁点点头。余浩然不用出任务的日子,通常都会开车上下班,当然顺便也捎上江宁一起。
  余浩然的车技非常好,坐着他的车子,仿佛只是在轻柔地滑动,绝没有急刹,即使偶尔紧急停车也只是稍稍一震,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粗暴的动作,非常舒服。每次江宁问他有什么技巧,他都笑说这是天生我材,没有技巧。
  余浩然很自在地操纵着他的“白马”,温柔地问:“我看见你今天去了医务室,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要不是江宁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也很清楚他和西风的“关系”,否则很难不会产生“误会”。
  “嗯,没什么,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点皮,去医务室找点药油。”
  “摔跤?”他有点吃惊,转头看着她,“伤到哪里了?怎么回事?”
  “今天去法院送资料,在门口被一个小姑娘撞了一下。”江宁一五一十地把今天上午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他仿佛松了口气,表情也放松了,“晚上去哪吃饭?我请。”
  “怎么啦?有好事?”
  “出差一个多月了,都没好好吃过饭。”他故意拉长了脸,“总算是回来了,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正说着,忽然前面的车子都纷纷慢了下来,最后都停住了。
  “这个珠江大桥怎么老是堵车啊?”
  刚好有一个交通协警走过,余浩然摇下车窗,“同志,”他出示了一下他的警官证,“请问,前面出什么事了吗?”
  那位协警对他点点头:“前面封路了,有个小姑娘要跳桥,现在正在等谈判专家过来。”
  “明白了,谢谢!”他和江宁两人对望了一眼,两人便都下了车,向出事点走过去。
  前面的区域已被警方隔离了。
  余浩然出示了他的警官证,两人才走了进去。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管我!不要……”一个女孩子凄厉的哭音。
  “小妹妹,不要怕,有什么事情就跟阿姨说,阿姨一定会帮你的,好不好?”一旁的女警温柔地安抚着她。
  余浩然和江宁悄悄地走近。在现场监督的是治安科的李队长,他和余浩然是老相识了,两人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什么情况?”余浩然轻声问。
  “一个小女孩,小小年纪,不知为什么,跑到桥架外面去了。报警的人说发现她已经在那里呆了好久了,劝她上来,她也不听,只是哭。”李队长叹了口气,“现在小王和小曾已经劝了她一个小时了,就怕时间再长一点,小孩支撑不住了。”
  “联系亲属了么?”
  “正在找,查了局里,没有接到相关的失踪报警。”
  “学校呢?有没有线索?”
  “嗯,已经根据她的校服样式,通知了几个学校的校长了。”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夜色渐临,街灯都已亮了。
  珠江大桥的桥身中央两端向外各有几个突出的支架,用于放置大型的广告牌或者节庆之时设置大型灯饰。
  女孩子就坐在其中的一个空支架座上,双脚悬空,脚下是默默奔流的江水。她的一只手抓着支架前端的突起,小小的身子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
  江宁感觉有点眼熟,于是再慢慢走近一些。前面的女警忙止住她,江宁默默点头,悄然示意,避开女孩子的视线,悄悄走上栏前。灯光下,女孩子留着齐耳短发,身穿一套某中学的深蓝色学生套裙。
  “珍珍?”江宁脑中突现这个字眼,是的,这个女孩子就是今天上午在法院门前撞倒她的那个“珍珍”,这是怎么啦?难道今天法院的判决让她受了什么刺激?江宁忙向余浩然做了个手势,又向那个一直在旁警戒的女警用口型道:“让我试一下?”女警有点疑惑地看着她,又看看站在不远处的李队长(余浩然就站在他的旁边),李队长向她点点头,于是女警便让江宁过去了。
  江宁慢慢地走到女孩子的视线范围内,女孩仿佛已哭累了,精神有点涣散,并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
  江宁轻轻地跪坐下来,身体紧靠着栏杆,把脸贴近栏外,这时,她和女孩子的距离大概是一米左右。
  “珍珍——”江宁柔声道。
  女孩子仿佛吓了一惊,转头望向她。
  “珍珍,”江宁又温柔地轻声说道。
  “你?你是谁?”女孩颤声道。
  “珍珍,你不认得我么?”江宁温柔地看着女孩。
  “我——”女孩迟疑道,“我不记得了……”
  “珍珍,我们今天上午见过面呀。”
  “今天,上午?”
  “对呀,在法院门口,你撞了我一下,还记得么?”江宁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很温柔。
  “我——”女孩认真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回忆着。这时,余浩然已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绕到另一侧。
  “当时,你很着急,走得很匆忙,是么?”
  “我——”女孩继续回忆着。
  “所以,你没有注意到我在你前面走着,是么?”江宁慢慢地引导她。
  “我——”女孩迟疑着。
  “是啊,你都没有注意到我呢,所以就撞在我的身上了,是么?”江宁小心地看着女孩的表情,柔声道。这时,余浩然已经悄悄地跨过栏杆了,小心地沿着桥墩外沿向着女孩所在的支架方向慢慢地移动。
  “珍珍,你记得么?结果呢,我们俩都摔倒了呢,呵呵,你还绊倒在我身上了呢,呵呵……”江宁故意轻松地笑了。
  “姐姐,是你——”女孩子记起来了,有点惭愧地看着江宁。
  “珍珍,是我呢,”江宁温柔地看着她,慢慢地把手伸向她,“来,珍珍,拉着姐姐的手,扶姐姐起来,好么?”
  女孩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江宁。
  江宁立即一把紧抓着她的手。
  女孩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这时,余浩然大步跨过来,一手拦腰抱住女孩。
  女孩顿时放声大哭。
  在其他警员的协助下,余浩然小心地把女孩子抱上来,一直守候在旁的医护人员忙上前照料。女孩痛哭着,死命抓着江宁的手不放。江宁便由她抓着,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她的短发。
  女孩没有大碍,只是在那个铁支架上呆太久了,有点脱水,而且,深秋的江风已颇有寒意,着凉了,有点发烧。
  这天实在是折腾得太疲累了,女孩沉沉睡去,她的手仍紧紧抓着江宁的手不放,江宁只好陪在她的病床旁。
  折腾了这么一大通,江宁也累坏了,而且没有吃晚饭,饿得肚子咕咕叫。
  余浩然出去买了宵夜回来,江宁已经靠在病床边上睡着了。他怜惜地看着她有点苍白的脸。他的耳边响起一个冷冽的声音:“注意哦!”他定了定神,轻轻摇了摇头。
  余浩然走到病床前,轻轻地把江宁的手从女孩的手里解救出来,江宁的白净而瘦削的手背上已赫然几条紫青色淤痕。
  他俯身刚想把她抱开,江宁便醒了过来:“嗯?哦——你回来了?好饿——”
  他悄声道:“宵夜买回来了,来,我们出去吃吧。”
  她转头看看床上熟睡的女孩子,慢慢地站起来。两人刚走到病房门口,迎面过来一个忧心忡忡的女人,看样子年纪约三十出头,身材高挑,皮肤白净,五官秀丽,眉目之间竟与床上的那个女孩子有几分相似。
  “请问,冯子珍是在这个病房么?”女人轻声问守在门口的女警。
  “请问您是?”
  “我是韩秋玲,冯子珍的妈妈。”女人忙答道。
  “哦——您终于来了!请进。”
  韩秋玲急急走进房间,来到病床前,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孩,不禁泪如雨下,双手的手指紧紧地相互纠缠着。
  江宁有点诧异地看着这一切,心想: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后妈,后养母?看这个真情流露的样子,说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啊!既有这么好的养母,孩子为啥还要自杀呢?难道跟那个养父有关?难道那个养父是条披着人皮的狼?这真是太可怕了。
  她轻轻上前,轻声道:“别太担心!孩子没什么事,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一面递上一张纸巾。
  韩秋玲接过纸巾,点点头,哑声道:“谢谢您!”
  “您在这陪着她,她一定会没事的。”
  “嗯,我会的,谢谢警官!”
  这时,床上的女孩忽然哭道:“妈妈——”
  大家忙上前,女孩没有动静,原来她仍在睡梦中。
  “有什么需要,请找门外的警官,她会帮助您的。”江宁悄声道。
  “好的,谢谢您,谢谢警官!”韩秋玲深深鞠躬。
  “那我们先走了。”
  跟门外的女警打了声招呼,余浩然和江宁就一起出去了。
  “累坏了吧?我们直接去吃宵夜吧,这个打包的就不要吃了,好么?”余浩然怜惜地看着江宁疲惫的脸,温柔地道。
  “啊——我真是饿坏了,快去吃点东西吧!”江宁哀叹道。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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